那日巢湖出了事,叶见笑一道雷咒将笼罩在整个巢湖之上的结界打破,立时便引起了紫翠派掌门的注意。
察觉到历练出了问题,掌门亲自命两位真武长老赶到了巢湖。
二人在醉魂藤那里了解过情况后,决定将青竹、黄氏兄妹,以及苏木和蜀山两个仙师所葬的土地一并带回紫翠宫。
他们本意是想直接终止历练,让叶见笑也一同回去,以免再出意外。
不过,叶见笑却以还要留下采药为由,让醉魂藤说服两位长老先行离去了。
其实,他这几日特意留在巢湖,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采药,而是要解决一件大事。
待所有人都离去以后,叶见笑孤身一人,又前往了雕穴。
飞鹰一族本就以朱羽雕后为尊,眼下雕后被叶见笑所灭,一众飞鹰自是不会放过他。
在他刚踏上雕穴那座矮山的时候,四周便出现了数百道凝气境以上的妖力波动,达到筑基境的飞鹰估摸着也得有二三十只。
这样的阵仗,恐怕就是来上两位长老级仙师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飞鹰们没打算藏匿身形,展翅高飞,将他四面团团围住,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睛盯在了他身上,似乎想将他的身体穿透一般。
叶见笑将手插在兜里,扫了一眼这黑压压的一群飞鹰,沉声问道:“你们这儿现在谁管事儿?”
把雕穴的老大击杀以后还敢来巢穴问谁是管事儿的,这种事儿也就叶见笑干的出来。
一只开了神识的飞鹰,剧烈地拍打着翅膀,在身下卷起一阵阵小旋风,厉声回道:“紫翠派弟子昔日在此杀我多少族人,今日又暗算我族雕后,行径简直令人发指,还敢前来挑事!”
“喂,你说话注意点好嘛!”
叶见笑冲着那只飞鹰一皱眉,据理力争道:“你是人还是我是人,‘令人发指’这词儿是你能用得吗?
你也就能用用‘令鸟发指’,‘鸟神共愤’、‘鸟山鸟海’。”
飞鹰看来平日里没少跟人拌嘴,趾高气扬地回道:“你们不也就是看着人模狗样的,不干人事儿么?”
被一只开了神识的妖兽骂“人模狗样”,这样的经历叶见笑还是第一次,轻轻一笑,盘膝坐在地上,在衣服里开始翻找着什么。
飞鹰见状,也是不明所以,厉声问道:“你杀害雕后,还敢前来,是来领罪的还是寻死的?”
“找到了!”
叶见笑突然面上露出喜色,将一张干净的灵符铺在地上,咬破自己的手指后按在了上边。
就在他手指上的血粘到灵符的那一刻,四周突然狂风大作,天上的飞鹰不少没有稳住身形,撞到了同伴的身上。
方才说话的飞鹰立时警觉了起来,冲着一众族人喊道:“快杀了他,他肯定又要算计我们了!”
“慢!”
它这话音刚落,一个苍老的声音便打断了它。
那飞鹰连忙退到了一边,轻声道:“可是……”
那苍老声音的主人,是一只白色羽毛的飞鹰。
叶见笑瞧它羽翼拍打声沉闷有力,两弯白眉搭在一对黑色眸子的两侧,显是岁数已经不小。
四目相对,叶见笑有礼貌地喊了一句:“这位想必就是部族的长老了吧?”
“正是。”
白羽飞鹰感受着那道灵符中散发出的气息,蹙着眉问道:“你手里的灵符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你马上就知道了。”
叶见笑勾了勾嘴角,深吸一口气,将一股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很快,那灵符中释放出来的灵力波动更剧烈了,一道巨大的龙卷风以灵符为中心迅速扩展开来!
嗡——
一声仙音缭绕,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它们的眼前。
被吹得四仰八叉的飞鹰连忙稳住身形,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身影,谁都没敢说话,都静静地臣服在四周。
唯有白羽飞鹰,有些发颤地喃喃道:“雕……雕后,您没死……”
朱羽雕后此刻已经没有了那日的暴躁,侧过头缓缓冲白羽飞鹰点了点头,回道:“让你们担心了。”
雕后平日里脾气一直很暴躁,这会儿谦逊地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让一众小弟极其不适应。
叶见笑依旧坐在地上,仰着头,向高空中的雕后问道:“死过一次什么感觉?”
雕后再次看到叶见笑,少了几分仇恨,倒是多了几分好奇,拍打了几下翅膀,落在地上,向他问道:“那日你既然要杀我,为什么又救了我?”
原来,那日在醉魂藤面前,叶见笑其实并没有杀掉朱羽雕后。
他在弹出那枚带着十阶雷咒的铜板时,还弹出了一枚能幻化分身的仙豆和一道空白的通灵符。
在十阶雷咒触发的同时,他倒逆仙法,用空白的通灵符将真正的朱羽雕后收了进去,而仙豆则化成了它的样子,充当了替身。
朱羽雕后那日见到如此威力的雷咒,本来也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心灰意冷之际,才发现自己被塞到了通灵界。
以它的修为,其实要穿出通灵界,其实易如反掌。
但是它并没有着急离开,在那片平静的空间里,突然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生……
也就是如此,它今天才会变得这般平静。
……
只是,叶见笑没有杀它的原因,它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更不懂为什么叶见笑要让自己假死在醉魂藤面前。
叶见笑今天将雕后带到众族人面前,其实就是要解释这件事儿,懒洋洋地撑着身子,他突然向雕后问道:“雕后,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发出那道雷咒之前,问过你两次,到底能不能放下仇恨离开?”
雕后虽说那时候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是对于那番对话还是有些印象的,轻轻点了点头。
叶见笑歪着头,继续问道:“我要是现在再问你,可不可以放下旧事,别再找紫翠派的麻烦,你又会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前,朱羽雕后一定会直接了当地放下狠话,但是此刻,它并没有。
沉思了片刻,雕后坦言道:“我已经领教过紫翠派的厉害,知道你们卧虎藏龙,自然不会贸然找你们的麻烦。”
叶见笑轻轻一笑,点头回道:“雕后直爽,我也不兜圈子了,你现在给我的答案并不是我最想听到的,但是也足够了。
那日我本意就没想取你性命,也不是为了让你在醉魂藤面前假死,而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死亡前才会明白的道理。”
叶见笑眼神突然一冷,站起身,沉声继续道:“我想雕后你自己也明白,昔日我紫翠派在这雕穴杀你族人,起因并非是我们挑事,而是你飞鹰一族被妖王迷惑,欲将我派之人尽数诛杀。
而这次,如出一辙,也是你听从了蜀山两位仙师的教唆,才会对我们痛下杀手,若是没有他们,其实你也不愿与我们为难,对么?
终归来讲,不过就是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就失去了对事情最基本的理性判断。”
雕后沉默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嘲道:“仙师说的没错,蜀山仙剑派确实答应为我们撑腰,我才敢这般放开手脚做事。
这些事情既然你都知道,干嘛不直接杀了我泄愤呢?”
叶见笑指了指自己身后一众飞鹰,轻叹一口气,回道:“看来雕后还是没能明白我的用意……
我说你给我的答案并非我想要的,原因正在于此。
你现在已经知道怕了,这是一件好事儿,因为怕了,才懂得谨慎,才能安全。
但这并不是我想让你明白的全部,你身为朱雀的后人,雕穴的主人,理应将所有族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你只看到自己灭杀了紫翠派以后的威风,可你有没有想过,紫翠派找上门来,蜀山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你们一族面临的会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若是真得死在我手里,你的这些族人又会怎么样?
在这巢湖之中,可不只有你们一族,失去了你这个族长的庇护,你觉得它们能在这巢湖之中又能存活多久?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还得去趟杏花村,我就先撤了,诸位别送了。”
一众飞鹰还都围在四周,见朱羽雕后点头示意,这才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叶见笑打着哈欠离去之后,白羽飞鹰毕恭毕敬来到雕后面前,沉声问道:“雕后,我们日后?”
朱羽雕后浅浅一笑,并未说什么,取下一根带血的羽毛,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叶见笑留下的通灵符上,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