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惊恐的四下逃散,水手们纷纷拿起身边的船桨,木棍等随手可得的物件奋起抵抗。一时间,宽阔的甲板上乱成一团,喊杀声无处不在。
黑衣人越来越多,且个个身手不凡不似普通刺客。花怜月靠近刘晖,担忧的道:“这些人难道是冲着咱们来的?”
刘晖眸光紧随船舷上那些黑衣人,眉头紧锁面容带着惊疑,显然他一时也没弄清楚这些黑衣人的来历。
忽然一道浅紫色的身影缓步而出,随之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双方原本厮杀的热火朝天,却在银铃声响起的瞬间,诡异的安静下来。
江风疾劲,将她周身轻纱吹得摇曳飘荡,如同笼罩了一层紫色烟霞。邀月公主步履不急不缓如闲庭漫步,似乎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形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趣÷阁直走到那群黑衣人面前时,才站住脚,冷声笑道:“宇文正青,想要给你哥哥报仇,可以明目张胆的来。如此藏头露尾,偷偷摸摸,真是丢你们宇文家的脸。”
“你这个谋杀亲夫的妖妇,人人得而诛之!”黑衣人中响起一声爆喝:“跟宇文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无需借此给宇文将军乱扣罪名。”
“笑话!”邀月公主媚眼一挑,她拖长了音调,懒洋洋的道:“没有宇文正青指使,你们这些贼子敢如此大胆劫杀本朝公主,哼......”她才轻哼出声,一道黑影忽然凌空跃起,他举着寒光四溢的钢刀,如闪电般恶狠狠的朝着站在船舷旁的邀月公主劈去。
凌厉狭长的剑影划破飞溅的水花,一道灰色的身影诡异的出现。剑柄上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在烈阳下闪耀着美丽的红芒,与黑衣人脖颈间喷出的鲜血交相辉映。
而邀月公主一直从容的立在原地,美丽的脸上依然带着慵懒惬意的浅笑,刺目的鲜血就在她眼前喷出,却丝毫不能让她有丝毫的动容,似矗立在船头的一尊美人雕像。
灰色的身影手中剑芒不断吞吐,瞬间就有四个黑衣人应声倒地。那雪亮的剑刃上却丝毫没有沾染一丝血迹,可以看出是一把旷世宝剑。
只是当这把旷世宝剑刺进第五个黑衣人的身体时,忽然‘咔嚓’一声奇异的折断了。
花怜月一把捂住了眼睛,极为头疼的道:“我就说要他不要把剑打磨的太过,虽利却容易折断,这下应验了吧!”
刘晖嘴角抽了抽,无奈的道:“月儿,此刻你该关心的似乎不是那把剑,而是纪煌他该如何脱困吗?”
花怜月轻笑道:“那邀月公主如此气定神闲,当然是有所准备,怎么会让她的情郎真的受到伤害。”
“有道理,极有道理!”知道这伙人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刘晖的神情明显松懈下来。他甚至不再关注战况如何,而是退回到桌前坐下,持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水,气定神闲的道:“纪煌要是掉了一根汗毛,那邀月公主都会扒了这些黑衣人的皮。”
花怜月还在兴致勃勃的看着,果然纪煌的佩剑因为过薄而折断后,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的黑衣人立刻纷纷扑了过来。
一旁的邀月公主却从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如流光般朝着飞快欺来的黑衣人面门劈去。剑影从他眉心滑下,面上的黑布断成两块,露出底下同样被劈成两半的惊惧面孔。
随即又有无数穿着寻常衣饰的护卫从船舱中杀了出来,其中还包括刘晖带来的人。原本气势汹汹的黑衣人,瞬间就被这群护卫淹没了。
溅起的温热血液弄脏了邀月公主白嫩的脸颊,她却不以为意。一手持剑,一手扯着纪煌的衣袖,关切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纪煌垂眸看了一眼那死状可怖的黑衣人,皱皱眉,道:“这一剑,依然如昔日般狠辣。”
邀月公主呆了半响,忽然掩嘴咯咯娇笑起来:“若要论狠辣,与堂堂定北王世子比起来,小女子还是甘拜下风。”
纪煌毫不在意,他抬手用自己的衣袖细心抹去她脸上的血迹。良久,才微叹道:“记得你第一次杀人之后,做了一宿的噩梦。”
美艳与毒辣并存的邀月公主,此刻却像个稚嫩的孩子。她乖巧的微扬起脸,喃喃道:“那时,你也在床榻边陪了我一夜。可惜,那一夜后,你回了东秦,我回了北冥。”
随后,她就被迫嫁了人,而纪煌也选择与她疏离。回想起这些前尘往事,邀月美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愁容。
纪煌抿着唇,依然一言未发,只仔细的擦拭她的面颊。脑海中却不与自主了浮现出当年,她软弱又要强的模样,与如今她谈笑间随手取人性命的模样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纪煌铁石般的心肠蓦然一软。
花怜月居高临下,将俩人之间流转的情愫尽收眼底,再想起之前黑衣人的话。她忍不住问道:“那些人说邀月公主谋杀亲夫,难道是真的?或者是纪煌因为嫉妒邀月的夫君,索性将他杀了,这样他们二人之间就不会再有障碍。”
花怜月越想越觉得可能,以纪煌的性子,做出如此恶毒之事,一点都不奇怪。
花怜月正在肆意的发挥联想,底下的纪煌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充满恶意的揣测。他微微抬头,冰冷的眸光如箭般刺了过来。
花怜月吓得连退两步,远离了窗户,也远离了某人要吃人的怒视。悻悻的来到桌前坐下,端起刘晖斟好的茶水,胡乱喝了几口,随即抱怨道:“纪煌还真小气,我不过多看了几眼,他居然拿眼睛瞪我。”
刘晖微微皱眉,他摇着折扇,一脸正色的道:“邀月公主虽然性子乖张,却不至于谋杀亲夫。那纪煌再荒唐,也不会做出杀人夫夺人妻的勾当。你方才的确是言语莽撞了,难怪他会瞪你。”
“难道隔这么远他都能听见?”花怜月心虚的吐吐舌尖,随即又强行辩解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何况他们之间明明有情,看样子也不是一日二日了。你不能因为与纪煌要好,就只帮着他说话。”
刘晖摇扇子的手一顿,他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居然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再想想,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花怜月:“.......”
墙头草什么的,最没骨气了。
黑衣人败局以定,花怜月与刘晖下楼时,众护卫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一具具尸体被抬着扔进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侍女们忙着用挂着麻绳的木桶,打水冲洗甲板上黏腻的血迹,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花怜月有些不适应的揉了揉鼻子,拉住一个忙碌的侍女询问道:“你们公主呢?”
侍女忙屈膝行了一礼,才回答道:“公主受了惊,已经回船舱中休息。”
花怜月眼角抽了抽,有些牙疼的询问羽曦及大小双的下落。先前那场厮杀,不但她与刘晖没有露面,没想到连大小双也沉住气没有贸然现身,倒让她有些忐忑起来。
她没有言明羽曦的身份,只说是头部受伤的男子。不过见那侍女一脸茫然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是白费了口舌。
就在她左顾右盼间,纪煌却如幽灵般在她身后出现。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拐走了刘晖,顺便请花怜月右拐,上楼,再左拐,继续上楼,然后推开左手第三间房门。就能见到想见之人。
花怜月一边气喘吁吁的爬着狭窄斜陡的楼梯,一边隐隐担心羽曦情况欠佳。否则方才那样热闹的场面,就算大双坐得住,小双也会兴致勃勃的出来凑热闹。
她终于找到纪煌所说的房间,推开房门,果然三个人加上明明修炼毒术,却被临时抓包,当成大夫使的唐五,都在这间不大的舱房内。
羽曦的情况很不好,他依然全身滚烫昏迷不醒。唐五已经用上了身上最好的伤药,在大小双的帮助下,以长勺慢慢灌入他的喉中。
可惜依然有不少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羽曦胸前的衣襟,已是黏糊糊的一片,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虽然昏迷不醒,羽曦依然眉头紧蹙,似陷在某种凶恶的梦魇中。他的喉中会偶尔冒出几句呓语,可惜过于含糊听不真切。
看着羽曦昏迷中依然苦苦挣扎的狼狈模样,花怜月有些沮丧,更多的是心疼。
见到花怜月进来,唐五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委婉的表达了自己已经尽力,却不见成效。毕竟术有专攻,想他唐门最擅长的是用毒术杀人,而不是救人。不如另请高明,免得耽误了尊贵的七皇子性命。
花怜月首先表达了自己对于唐五不畏困难,任劳任怨救人的行径感到深深的感激。虽然说起来羽曦也与她只是几日的交情,不过羽曦已经因为其善良,温顺,忧郁的矛盾性子,博得了她的疼爱。
尤其现在又是在船上,就算想要访个名医也没地访去。还请唐五少爷继续坚持坚持,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哪剂药发挥作用,将羽曦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一条腿从勾魂小鬼手中抢回来也不一定。
话聊到这个地步,唐五已经被彻底绕晕,加上夫人小双一声威胁性的轻哼,他只能认怂,老老实实继续担起救治羽曦的重任。
守在羽曦身边有一整日的时光,也不见刘晖来寻。花怜月也知道他定是与纪煌,邀月有要事相商,于是她也懒得去自讨没趣。
不过侍女们送来的各色东秦美食,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刘晖的授意。尤其是那道芝麻酱肉烧饼,更是让花怜月垂涎三尺,于是她也大度的原谅了他冷落自己这么久的罪行。
夜空亮起繁星,像是点缀在黑色幕布上无数熠熠生辉的宝石。尽管夜晚的视野极为有限,高大的商船依然迎风破浪在河面快速行驶。
花怜月倚在船头的围栏上,潮湿的河风吹气她的衣角猎猎作响。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她索性扬起头,望向繁星闪耀的夜空。
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刘晖。她没有回头,静默片刻后,突然道:“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
刘晖已经来到她身边,他学着她的模样,双手紧紧抓住满是铁锈味的围栏,抬起头望着美丽的夜空。一边欣赏星子随行的乐趣,一边感受着河风习习。
花怜月侧头望向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轻快的道:“咱们现在离战区越来越远了。”
刘晖收回眸光,饶有兴味的侧头望着她。四目相对,他突然轻笑出声,颇为钦佩的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一些东西蓦然如闪电般在她脑海中乍现,花怜月灵机一动,道:“莫非是纪煌怕邀月公主被牵扯进皇位相争中,想要暗中将她送到东秦保护起来?”
刘晖含笑点头:“猜的不错。”
“不对,不止如此!”花怜月想了想,道:“大概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位宇文正青将军想要趁着混乱的局势,杀了邀月公主为兄长报仇。邀月要避开的,应该是那宇文正青的锋芒。”
刘晖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可知宇文正青是谁的拥护者?”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三皇子羽元。”
“不错,宇文正青是羽元的亲表弟,他们父子手上握有十万大军。”刘晖忍不住冷笑道:“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最后的胜利必定属于三皇子羽元。所以那宇文正青才敢如此嚣张,派出一波又一波的杀手追杀曾经的嫂子邀月公主。”
“不过你将我带上船是何意?”花怜月的眸子渐渐眯起:“你好不容易才寻到我,还曾经发下誓言,以后祸福与共,我们将不再离开彼此。誓言犹然在耳,这才二天的功夫,你却打算将我独自送回东秦?”
刘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他来之前还在想着,该如何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没想到她已经自己想歪了。
他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花怜月却倔强的连着退出好几步,她鼻尖红红的。冷冷的控诉道:“你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想相信你了。”她喉头有些哽咽,似乎说不下去了。
刘晖无奈的笑道:“傻丫头,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