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澈胡乱在她衣裳上蹭去了泪水,闷闷不乐的道:“那倒是没有,他们到了子时就吹熄了烛火,关上了窗棂。”
还好,还好!这萧凤楠还不算丧心病狂,还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
花怜月悄悄吐出了一口长气,她轻抚着殷澈的肩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他本来就是个登徒子,身边自然会有各种女子出现。殷澈呀殷澈,枉你一向自负潇洒,身边那么多的英雄侠客看不上,却偏偏看上了他。”
花怜月只要想起萧凤楠曾经画过那么多的美人图,心中就膈应的慌。也亏殷澈身为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头,血雨腥风的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却偏偏栽倒在这么一个登徒子手上,她都替殷澈暗中亏得慌。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直埋首在她怀里的殷澈却抬起头来。她苍白着一张脸,不服气的道:“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才不是登徒子。他,他.......他只是用风流的假象,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果然深陷情爱中的女子是没有理智的,没想到英明如殷澈也不例外。
花怜月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要这么想才觉得心中舒服,你就这么想吧!”
顿了顿,她又恳切的道:“只是,你嫌我啰嗦我也要劝你一句。其实你对他的脾气秉性并不了解,何必如此迫不及待的将一颗心扑上去,还是给自己留些转圜的余地吧!”
殷澈沉默半响,才满脸凄凉绝望的道:“来不及了,月丫头,真的来不及了!”她本就是烈火般的性子,一旦付出,不将自己焚烧得粉身碎骨,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花怜月悚然一惊,她忙紧紧搂住殷澈的肩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这个死心眼的傻丫头。
半响后,倒是殷澈自个松开了她。她抬手用衣袖胡乱拭去脸上残留的泪花,勾起嘴角苦笑道:“月丫头,我只是心里难受想要找人倾述一番罢了。你听过就忘了吧,不用放在心上。”
她黯淡的眸中重新燃起亮光,斩钉截铁的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不会再逃避,会明白我的真心。”
花怜月见她容色凄楚,语气决绝,也不便再出言打击,只得静静听着。心里却默默道:只盼着以后你忆起这段往事,不要后悔才好。
殷澈煎熬了一夜,早已经是身心俱疲。在花怜月面前吐出一番苦水后,就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于是疲惫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含糊的道:“月丫头,我现在困极了,又不想回去对着那位钟小姐,索性就在你这里躺一躺。”
花怜月求之不得,忙亲手为她铺床叠被。待她上床后,还细心的为她将被角掖好。殷澈半闭着眼眸,含糊不清的道:“月丫头,你别急着走。陪我一会,就一小会!”
花怜月什么时候见过她如小女孩般的模样,忙伸手轻拍着她的背脊,小声安抚道:“我不走,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殷澈满意的勾勾嘴角,闭着眼眸呢喃道:“月丫头,有你在身边真好。”
花怜月心中却唏嘘不已,感叹着情之一字太过伤人,只怕殷澈此刻心中期盼的是另一双臂膀的护持吧!
殷澈很快进入了梦想,只是她显然睡得极不安稳。眉尖轻蹙,半梦半醒之间浮浮沉沉,也不知是否见到了那个让她心伤,偏偏又舍不得怨恨的男子。
待殷澈睡踏实后,花怜月才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大双小双,忙迎了上来。大双疑惑的道:“殷捕头今日为何如此失态?”
小双不屑的撇撇嘴,道:“想来也只能是为了男人。一时癫狂,一时神伤,一时颓然,完全就不像以前的自己。‘情’这一字,最是伤人。”
四周诡异的寂静,她一抬眸,恰好与大双,花怜月四只瞪大的眼睛对上。她挠挠脑袋,不解的道:“我说错了吗?戏文上不都是这么唱的。”
大双长舒了一口气,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嗔道:“死丫头,吓死我了。以后还是少听些戏吧,那些东西都不能作数的。”
花怜月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她真想像不到,一直只对美食才保持着极大兴趣的小双。情窦初开,思慕男人时是何光景。
不过目前看来,小妮子依然是小妮子。情窦什么的,还不知有没有从娘胎里带出来。想到此处,她亦十分庆幸,暂时还不用担心傻傻的小双被人拐走了。
“大双,去准备马,咱们去寻人算账,为殷澈出一口恶气。”花怜月大声吩咐道。殷澈方才那副伤心的模样吓着她了,这个公道,她自然是要去帮着讨回来的。
“是。”大双爽朗的答应了,抬腿往外走去。
小双眼睛闪呀闪的,一脸兴奋的道:“是去找那个姓萧的晦气吗?无声无息的躲出去这么久,害的殷捕头每日黯然情伤。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想要为殷捕头出这口恶气了。”
好吧!花怜月揉着额角,暗暗决定收回先前那句话。
小双这丫头,那些戏也算没白看,与情一事,并不是真的那么懵懂无知。
春日,乍暖还寒。
这几日暖阳高照,催得沿路不少桃树,梨树,满枝的花骨朵儿都绽放了,红白相间缀满枝头。满眼的雪白芬芳、灿若云霞,倒是赏心悦目极了。
花怜月一路行来,嗅着扑鼻的清香,心中的火气渐渐消散了不少。她心中开始暗暗思索,待会见到萧凤楠,该如何劝他收敛一些,不要故意去伤殷澈。
她也不指望萧凤楠与殷澈能擦出什么火花,毕竟感情的事,最是不能勉强。她只希望凭着自己的力量,能将殷澈受的伤害降到最低。
转过一道山壁,眼前豁然开朗。略带寒意的微风拂过,湖面波光嶙峋。刚刚抽出绿芽的柳条儿随风轻摇,与湖面相映成趣的。
一棵粗大的柳树下,斜靠着一个男子。男子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身前有一只青竹削的鱼竿,细细的鱼线似乎被鱼儿咬住了,绷得趣÷阁直。那男子却丝毫没有察觉,依然悠哉乐哉的望着碧洗的天空发呆。
“哎呀,有鱼上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呀!”
一个穿着窄袖短衫的女子,坐起身娇滴滴的惊呼着。这女子容貌,身量都极为秀气,与萧凤楠并排躺在一起时被遮得严严实实,难怪先前花怜月她们没有看见她。
“不用管它,就放它一条生路好了。”萧凤楠轻笑着拉住她伸出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将这女子搂进了怀里。
“讨厌!”女子娇嗔着,整个人却就势滚进他的怀里。
她娇羞的将脸贴着他宽厚的肩窝处,他却浅笑着低头去寻她鲜红的菱唇。俩人就这么丝毫不顾旁人的视线,在这蓝天碧草的映衬下,交颈缠绵在一处。
花怜月顿时觉得如误吞了苍蝇般,恶心的发慌!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小双本就对萧凤楠不满,见此情形,捉狭之意顿起。她下了马在山崖边寻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巧使暗劲扔了出去。
石块恰好落在那对野鸳鸯面前的湖水里,激起大片水花,惊散了原本缠绵在一起的鸳鸯。女子惊叫着,起身去拂衣裙上的水珠。萧凤楠恼怒的回头喝道:“谁?”
却见到花怜月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自己,清冷的黑眸中带着淡漠的倨傲与嘲弄。他定定的瞧着她,半响后琥珀色的眸子才稍稍转动,慢慢道:“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失踪了这么久,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吗?”花怜月冷冷的道。
萧凤楠叹道:“月丫头,你曾找过我吗?”他琥珀色的眸子专注的盯在她的脸上,如烈日般灼得人肌肤隐隐发烫。虽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谁也不知道,这一刻他的心跳居然加速了几分。
花怜月垂下眼眸,稍稍避开了他灼热的逼视,道:“那时你不告而别,殷澈生怕你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她找你都找疯了,你不知道吗?”
“殷澈!”萧凤楠失望的收回了眸光,薄薄的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他轻搂住怀中的女子,一边抚弄着她鬓边凌乱的发丝,一边随意的问道:“她找我做什么?”
花怜月想了想,还是翻身下了马,嘱咐大双,小双牵着马暂时走远些。她才慢慢踱到他身边,对这对依然痴缠在一起的鸳鸯道:“可否请这位姑娘回避片刻,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爷,采儿不走......”女子闻言不依的轻推了萧凤楠一把,一双玉臂更是占有似的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双眸却警惕的瞪着花怜月这个不速之客。
“乖!”萧凤楠勾起唇角邪魅一笑,他轻拍了拍她粉嫩的面颊,安抚道:“这位是衙门里的花捕快,与我有事相商,你且回避片刻。”
“原来这位姑娘是衙门里的人,好吧!你们先聊着,我回去准备今晚的鱼汤。”采儿似乎是风月场里混惯了的,极有眼色,适当的撒娇吃醋是情趣,过了就是没有眼色不识相了。
在他面颊上轻轻印上一吻,她才施施然起身。顺手提起浸在湖里的鱼篓,轻摆腰肢一步三摇的离去。
花怜月避开了眸光,直到这个叫采儿的女子离去后,她才将视线放回到懒洋洋的萧凤楠身上。
“坐下说话,你站这么高,我瞧着脖子疼。”萧凤楠还没等她说话,已经抢先开口了。
花怜月却有些踌躇,先前是鼓着一肚子气来的,只是这气本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路行来,她就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
再瞧着萧凤楠与这女子相处的情形,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有些话她就越发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
亏她自己本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子,还妄想能为殷澈与萧凤楠穿针引线,做个绑红线的月老。
见她犹豫着没有动弹,萧凤楠却不耐烦了。他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拖,花怜月毫无防备,狼狈的跌坐在他身边的草丛里。
花怜月一惊,想要挣扎,他却很快松了手,继续将双手笼在后脑处,抬眸望着蓝天白云,惬意的道:“春和日丽,能这样躺着说说话挺好。”
花怜月哭笑不得,只得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悻悻作罢!
想了想,她索性也学着他的样子,斜靠着身后的柳树根,微眯着眼眸望着面前的美景发愣。
几只翠鸟啾啾叫着如蜻蜓点水般在湖面上轻巧的掠过,偶尔有巴掌大的鲫鱼跃出水面,激得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无数从桃树,梨树上飘落的花瓣,顺着暗涌缓缓向下游飘去。
想着就在不久前,自己与霍连诀冒着大雪,驾着马车从野狼群的利齿下逃命,那样仓皇绝望。再对比眼前的如斯美景,只觉得时光如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虽说世事无常,却又妙不可言,暗藏惊喜。
花怜月正沉浸在回忆中,忽然觉得眼前一暗,萧凤楠那张脸在她眼前被无限放大。
不知何时他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他有力的双臂就撑在她头的两侧,呼出的温热气息将她团团笼罩。花怜月惊得一缩脖子,惊叫道:“你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用这种极暧昧的姿势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萧凤楠歪着头,蹙着浓眉道:“是你说有事要与我说,还特意将采儿给赶走了。偏偏在我身侧躺了半天又不说一个字。”
他伸手掬起她散在草丛里的一截青丝深深嗅着,一股属于她独有的香味在他鼻端萦绕。他微眯着眼眸,藏住其中的怦然心动,只意味深长的道:“莫非,你也是想要对我......”
他话未说完,她已经一把扯回了自己的头发,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下逃开。她如白瓷般的面颊上飞上两抹红霞,恼羞成怒的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想要问问。殷澈对你一片痴心,你打算如何对她?”
“怎么又是她!”萧凤楠有些无趣的道。他轻巧的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懒洋洋的叹道:“小爷在世上活了二十多年,看上小爷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都要小爷负责,这小小的五福楼只怕会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