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令!”云裳惊出一身冷汗,一种隐约的不详之感油然而生。这令牌上的龙纹是无妄山庄专有的图腾,和之前在皇甫世家青石板附近看到的那丹朱色龙纹一模一样,只有发生重大的事情无妄山庄才会以这龙纹令相传。当初云知舞曾一度想销毁龙纹令,彻底退出江湖,可苏奎执意留下它,以备不时之需。
“对,是龙纹令,夫人将它拿出来,是因为。。。。”苏悦有些吞吐。
“因为什么?是不是爹出事了?”苏氏七秀数云裳和苏奎最亲近,此刻云裳心里对苏奎的担忧更是累积到了极限。少寒见云裳显得有些凝重的苏悦,心里也感到事态不好,忙走到语无伦次的苏悦面前说:“你别慌,有什么事情先告诉我们,若是无妄山庄出了事,我一定竭力相助。”
听少寒这么一说,苏悦定了定神,喝了半杯茶水,娓娓道来:“夫人同老爷一直有书信来往,可是前段时间那鸽子却自己飞了回来,夫人又尝试了几次,却始终联系不上老爷,她担心你们路上发生变故,命令苏易同我追着你们的行踪来查探,只是我们还没有出发,南宫门的鹰犬就找上门了。那人好是跋扈,只身前来,丝毫不把无妄山庄放在眼里。”
“此人来头定是不小。”云裳喃喃自语,南宫门下高手如云,凌霄九鬼名震江湖,且不说南宫赤玉,光是他一个手下竟敢只身上无妄山庄挑衅。云裳自小受身旁的人影响,心里觉得父母才是天下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现在这种信心受到打击,心中不免感到担忧。
“小姐说得不错,此人正是将才那鬼哪吒口中的四爷,是凌霄九鬼中排第四的修罗鬼。”苏悦说到这,长叹一口,想起那天在无妄山庄发生的怪事,仍然心有余悸,她并不是偶然得知修罗鬼这号人物的,那日在无妄山庄,修罗鬼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仍在众人心中,挥之不去。
苏悦依稀记得那修罗鬼奇特的装束,听苏易说,那是来自西域的打扮。修罗鬼身长七尺,发长五尺,穿着黑衣布鞋,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他披头散发,从背后看上去更像是个女子。此人脸色难看得像是枯尸,那面色和鬼哪吒一样骇人。谁也不知道修罗鬼是用了什么奇术进入了无妄山庄,当时正巧云非临盆在即,云知舞、云袖、云析、孙无忌、云湘、龙岩和傅子山等人都在大堂商议找产婆的事,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修罗鬼竟如一缕青烟无根无迹的由虚凝实在众人眼前出现,云知舞先是一怔,随即一掌拍在茶桌上,喝道:“来者何人,竟如此不懂礼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修罗鬼很是嚣张,也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一只手已经从远处的茶盏上端了一盏茶,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刚沾到嘴唇,就吐了出来,此时大堂里突然回响起瘆人的笑声,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诡异的笑声,可却不见修罗鬼那死人一样的脸上有半分表情,他就像是带了一个面具,皮笑肉不笑的脸阴森可怕
。
“我娘问你话呢!你笑什么!”云袖向来比较急性,受不得别人的挑衅,见这修罗鬼这般无礼,已经拔出佩剑。
“哈哈哈哈!我笑你无妄山庄自称与我南宫门齐名,茶水却这般寒酸,也配四爷我亲自出马!真是可笑至极!”
云袖大怒,正欲出手,云知舞厉声道:“袖儿,回去!”
云袖不解地看向母亲,以云知舞的性子怎容得南宫门下的爪牙如此嚣张。云知舞此刻脸色惨白,她已经看到修罗鬼手中把玩的那枚玉扳指。那玉扳指本是剑宗纪苍焰之物,在云知舞同苏奎大婚之时赠给了这对佳偶,算是云知舞的陪嫁,苏奎一直很敬重纪苍焰,这枚玉扳指苏奎从未离身。苏奎当年向纪苍焰承诺过:玉在人在,玉亡人亡。云知舞此时已经知道事情不好,虽然对丈夫的武功很有信心,但这玉扳指的出现让她深感恐慌,她强忍着怒火对修罗鬼的挑衅视若无睹,淡淡地问:“南宫赤玉遣你来所为何事?”
修罗鬼又不知道施了什么法,一张红色的帖子从天而降,正巧落在云知舞面前的茶案上。云知舞打开这红色的帖子,面色一沉,上面赫赫写着南宫允儿和孟宇梵的名字,这是喜帖,是南宫门派来的喜帖。云知舞冷笑一声:“南宫门好阔绰,连这喜帖都要镶上金边,只是不知南宫赤玉嫁女,关我无妄山庄何事?”她只字不提那玉扳指,也不问苏奎的下落,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这修罗鬼咄咄逼人,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倘若现在开口询问苏奎的下落,对方恐怕更是要坐地起价。云知舞想着,手中的茶杯已经被捏得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她索性一发力,将整个茶杯捏成粉状。
修罗鬼见那满地的粉末,再看面不改色的云知舞,知道九剑女侠并非浪得虚名,虽然手中握着这玉扳指,但也不好再继续冒犯。于是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声音说道:“小姐一向仰慕青须侠的美名,门主的千金大婚,必然也要请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来才是,既然小姐这么看得起无妄山庄,我等怎能不遂她愿!好不容易把苏大侠请到南宫门,他却希望夫人你一同赴宴,这不,门主才差我来送这喜帖。苏大侠怕请不来夫人,特将这信物交给我,夫人务必如期赴宴。”众人听到苏奎已经去了南宫门,都感到一阵错愕,脸上也渐渐露出不安。修罗鬼嘴巴动也没动,却说了这么多话,话末了,还将玉扳指丢给云知舞,云知舞一把接住,一想师父的遗物被这修罗鬼如此轻佻,再也忍不住冲动,一个箭步冲上去,剑如疾风,势如闪电,眼看剑就要刺到修罗鬼的咽喉。修罗鬼自知来不及闪避,忽然连人带椅子一同向后飞速移动,直至后院。众人追了出去,想要擒住修罗鬼,哪知他突然往天上扔了一根绳子,这绳子从何而来没有人看清楚,奇怪的是,这绳子像是活的似的,直冲云霄不见下来,就像另一头有人牵着一样。修罗鬼抓着这绳子一转眼就不见了,云袖跑在最前面,待她抓住绳子往下扯时,修罗鬼早已不见了踪影,后院只剩那条并不算太长的绳子,这修罗鬼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就这么消失了!
“是通天绳!”孙无忌对妻子云析说,他办案去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
“通天绳?”云析不解。
“之前在西域见过这种戏法,还以为是骗人的假把式,没想到真有此事,他刚才说的话恐怕也是腹语,从他刚才那种种行为来看,此人一定精通戏法!”孙无忌本是京城名捕,查案能力极强,他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修罗鬼,心里暗自推敲他的来历。
“修罗鬼,传闻中说他神通广大,看来不过是个变戏法的市井之徒!”龙岩望着一堆绳索,不悦地说。
云知舞握着那枚玉扳指,眉头紧锁,叫来无妄山庄除云非以外,所有的人共同商议救出苏奎的事,这才拿出了封存已久的龙纹令。
苏悦说到这里,把手中的龙纹令交给云裳,“本来夫人是要亲自出马的,可是无妄山庄不可无主,五小姐也正需要人照顾,大小姐就劝阻了夫人,好歹是让夫人留了下来。之前四小姐和四姑爷也同我和苏易一起,我们一路追到此地,听这里的小二说,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斗,两边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再听他形容那二人的相貌,其中果然就有老爷,后来接到大小姐的飞鸽传书,她已经汇合了大姑爷,要四小姐他们也即刻出发去二小姐家商议南宫门的事,所以就只有我和苏易留下来寻找你们的踪迹。后来我们又赶往皇甫世家,没想到……没见到小姐你们,却看见了倩姐姐的尸首。。。。。。”苏悦眼圈不禁又红了。
客栈内再没有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苏奎被困,允儿大婚,云裳和少寒心里都是万分复杂,世事无常,苏倩和皇甫宾的离去让他们深深感到生命的脆弱。半晌,云裳才开口,“以爹的本事,南宫门要擒住他定是万分艰难,说不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既然他们胆敢上无妄山庄送喜帖,那么必定是又另一番打算,我想,爹现在的处境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南宫小姐大婚之事,我想这一定是南宫赤玉故技重施,想诱你前往南宫门,怕是还惦记着你那半张密图。”
少寒点点头,心里也能猜到南宫赤玉的用意,但允儿大婚的消息仍然让他感到焦急,再加上苏奎因为皇甫世家的事被牵扯进来,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看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和南宫门正面交锋了。”
云裳心里挂念父亲,也知道少寒对允儿的情谊,这南宫门是不得不去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看着那枚龙纹令问苏悦:“这次上南宫门要人的都有哪些人,我们与他们在二姐的府邸汇合么?”
苏悦答:“大小姐、大姑爷、三姑爷、四小姐、四姑爷和五姑爷他们应该都已经到了二小姐的府邸,夫人同三小姐他们留在无妄山庄。对了,傅公子听说小姐你们出了事,也急忙赶回无妄山庄,此刻怕是也快赶到了。”
“五姐夫不在五姐身边候着吗?”云裳不解。
“小姐有所不知,大家都瞒着五小姐,不敢告知老爷的事,但是此事已经惊动了傅家堡,傅大侠定要五姑爷和傅公子共同前去南宫门,五姑爷虽挂念五小姐,但无妄山庄出了这么大的事,南宫门又是高手如云,他不能不去啊!”
“哎。。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应该即刻出发,事出突然,我们又势单力薄,深入敌营定是诸多凶险。”云裳看着少寒,心情复杂,刚从皇甫世家密室中出逃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莫要担心,就算他南宫门布下天罗地网,我也一定要将苏伯父救出来!”少寒想着胸口那张密图,心里下了决定,只要能保住苏奎,就算是把密图双手献给南宫赤玉他也在所不惜。
“小姐,既然你们平安无事,我现在就得回去报告夫人了,这枚龙纹令你要收好,行走江湖很是方便,之前也遇到不少找麻烦的,除了那个鬼哪吒,其他有点见识的的都能叫龙纹令打发走!”苏悦说道。
云裳将龙纹令收好,见客栈还有多余的马匹,便对少寒说:“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出发。”
少寒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回头冲苏悦抱拳,“请苏悦姑娘回去后通报苏夫人,在下豁出性命也会为无妄山庄讨回公道!”说罢便跳上马,和云裳绝尘而去。
苏悦望着云裳与少寒渐渐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拿了些银子赔了掌柜的马钱和一些打斗造成的损失,既然是无妄山庄的人,自然不能留下给江湖上的人说三道四的机会。她心里惦记着帮忙操办苏倩的后事,放出信鸽后就急忙上马了。
一路上少寒与云裳几乎没有停歇,两人的心里只想着快点赶到云荷家与众人汇合好一并前往南宫门。经过两天两夜的奔波,路途中只有在驿站吃过三餐饭,二人的脸上都不免挂着些倦意,本来在皇甫世家的密室中早已经把身子折腾坏了,现在这一路奔波,二人的身体更是不堪负重,尤其是云裳,在山洞中捕获的鱼以及包袱里备的药品多半给了少寒,自己太久没有吃过正常的一餐,身子早已到了极限。
少寒回头看了看云裳苍白疲倦的脸,心知她身子受不住了,见她忍着不说,只好开口:“云裳,天色晚了,不如在前面的店家休息一下再走不迟。”
云裳摇摇头,挥鞭催马,赶到少寒声旁对他说:“少寒,你不用顾虑我,如今爹受制于南宫门,做女儿的怎么还能有心思休息。更何况,南宫小姐大婚,不管是真是假,你心里一定着急,若不尽快赶去,她若真是被逼下嫁于他人,你岂不是抱憾终身。我不要紧,前面不远应该就是二姐家了,再加快些!”
少寒叹了口气,这样的姑娘只怕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了,说完挥动马鞭朝云荷家奔去。
当云裳和少寒赶到云荷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此时院内的灯还亮着,想必是众人还在连夜商量对策。云裳和少寒匆匆下马叩门,家丁识得云裳,急忙迎了进去,看来是异常,但还是不死心,强行注入真气,不料竟被一股力道震伤,最后,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少寒见此赶忙转身将张茗扶住,说:“张大哥,你怎么样?”张茗稍作调息后正了正神说,“皇甫兄,看来在下内功尚浅,实在惭愧。也不知道你这身子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这真气硬是给逼了回来。”
少寒不语,他也不知道如何向张茗解释这凌冽剑诀的事情,只是浅浅的笑道:“有劳张大哥关心,我不要紧,如今我。。。。。”
正在这时少寒突然感觉一双眼睛背后在盯着自己,不禁喊了一声:“谁?”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定眼一看,正是二姐夫,陆达,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房内。陆达脸色苍白,看上去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张茗见陆达来了叹了口气说:“皇甫兄弟你不是外人,其实。。。。”说着就把云桔和陆达前往寻找柳威时的遭遇和少寒一一说来。
陆达则更是在一旁自责,说:“都是我没用,害桔儿被人捉去。若是当时再多个心眼儿,也不会中人暗算,叫人用暗器给打下了马!”陆达捂着左边的胸口,那伤口似乎很深,这一剑穿心,陆达怎么还能没事?
见少寒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伤口,陆达正要解释,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咳嗽了起来。张茗替陆达顺了顺气,一边对少寒说,“皇甫兄弟你有所不知,陆弟与旁人不同,这心子的位置在胸口中央,所以这一剑并不能将他置于死地。”张茗摇了摇头,“南宫门下手未免太过阴狠,晕过去的人也要下杀手,幸好陆弟命大!”
陆达缓过气来,虽然这一剑不致命,可这伤势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会好转,加上腿上中了暗器,恐怕只能在家好好养伤了。他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出来是有一事相求于皇甫公子。”
少寒急忙摇头,“陆兄言重了,少寒唯命是从。”
“实不相瞒,皇甫公子也是知道我与柳家关系匪浅的,现在柳弟是报仇心切,把自己困在城外的荒山下死活不出来。我去探望他,他也不肯出来见我,后来索性躲了起来,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我知道他在勤练功夫,想为父报仇,可如今他已是柳家最后的血脉,我不希望他出事。他一向敬你如兄长,如今柳伯父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怕是只有你才能劝得住他了,不论怎么说……桔儿也是为了找他才……”
“我明白,若这次我还能从南宫门回来,我一定去找他!”
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心里都是一样的滋味,若不是陆达身受重伤,此刻真恨不得拿些好酒出来,大家借酒消愁。
在陆达的府邸休息了两天,云裳和少寒也恢复了精神,正巧已到了喜帖上宴客的日子,众人决定即日出发去南宫门,陆达身体有伤,云荷向来不擅打斗,他们便留了下来。以云袖和张茗为首,无忌、云湘、龙岩、子山、子青、云裳和少寒一行人向南宫门行去。
云荷一向多愁善感,临行前不断地叮嘱众人,一定要小心谨慎,若不能救出苏奎,至少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否则云知舞会更加痛心。云袖作为长姐,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处一丝慌乱,虽然此行诸多凶险,家中又有一双儿女让她挂念,但是云袖还是略带责备地说:“你说什么丧气话呢!此次我们人手也不少,不必怕那南宫老贼!”
一旁的张茗最为了解云袖,毕竟同床共枕多年,他明白云袖心里也不比云荷好受,赶忙上去握紧云袖冰冷的右手,然后转过头对云荷说:“二妹放心,南宫门纵使是龙潭虎穴我们也一定要救出岳父大人和桔儿。”
众人见此,也纷纷安慰云荷,大家心中虽又不安,却毫无畏惧,少寒更是跃跃欲试,恨不得赶快同南宫门的人拼个死活。
陆达依着大门,握着妻子的手,轻声说:“好了,你就不要再说了,他们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云荷这才点点头,心想,自己确实太过多虑了,无妄山庄虽然多年不过问江湖事,但论武功论人才,也绝非等闲之辈。
“你们要小心,我等你们回来!”
陆达虽愁眉不展,但还是冲妻子挤了一个笑容,“你身子弱,别把自己急坏了。”他关心地陪云荷回到卧房,心里不断地梳理着头绪,柳威怪异的行为是为了什么,莫非。。。。。陆达突然一身冷汗,不敢再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