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的话音刚落,刚才还有些嘈杂的大殿顿时变的安静下来。不仅屈底波和苏伽怒视着他,就连提契与瑟姬也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他。
张宝儿觉得奇怪,扭头向艾米丹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艾米丹浑身战栗着,说话都不利索了:“张公子,大食教断饮酒、禁歌舞,你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在他们看来,这是对大食教的不敬,是对大食国的挑衅!”
张宝儿心中一惊,原来大食教还有这样的禁令,看来自己这番话还真是惹了众怒。
阿丽娅脸色变得苍白,她赶忙起身惶恐地对屈底波道:“父亲,他来自遥远的大唐,对我们大食教了解不深,请您一定不要责罚他!”
屈底波依然是一脸怒容瞪着张宝儿,似乎并没有听到阿丽娅的话。
阿丽娅见情势不妙,走到张宝儿面前道:“张公子,你赶紧向我父亲认个错,他就不会责怪你了!”
张宝儿本来想强硬到底,可看见阿丽娅央求的目光,心中一软,便起身向屈底波道:“总督大人,我来自大唐,不熟悉大食教的教义,对诸位多有冒犯,在这里我向诸位真诚的道歉!”
听了张宝儿的话,屈底波面色稍有缓和,刚要说话,却听张宝儿接着又道:“大食教有大食教的教义,大唐人也有大唐人的习俗,我尊重大食教的教义风俗,希望总督大人也应该尊重大唐的习俗。就好比现在在座的,有大食人,有粟特人,有大唐人,既然大家在一起,就应该各用各的规矩,这样才会其乐融融,不是吗?”
张宝儿的话说完,大殿更加寂静。
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变本加厉的挑衅,若说刚才张宝儿不知道缘由还有情可原,可是现在,他明明知道了原委,还如此大放厥词,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所有人再次把目光盯向了张宝儿,有愤怒,有担忧,只有一个人的目光中包含着赞许,张宝儿循着目光看去,原来是居奇,张宝儿朝他微微点头。
屈底波面色不停变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张宝儿对各色目光并不在意,他旁若无人继续道:“我听说昭武九国的粟特人不仅喜歌舞,而且善饮酒。在大唐长安时,我就亲眼见过粟特人的胡旋舞,亲口品尝过粟特人的葡萄美酒。今日,我等为公主殿下祝贺生日,大食人可以遵守你们的教义,而粟特人与大唐人则应该按照自己的风俗饮酒跳舞以示祝贺。就好比在同一片草原上,既应该有吃肉的狼,也应该有吃草的羊,这才是正常的嘛!”
听了张宝儿的话,居奇目中闪出异彩,提契与瑟姬暗暗点头,就连突昏也怔怔望着张宝儿。而大食人却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来将张宝儿撕碎,可是作为主帅的屈底波一言不发,他们也不敢造次。
苏伽终于忍不住了,他恶狠狠道:“该死的大唐人,你们就是那吃草的羊,天生注定要成为狼口中的食物!”
张宝儿瞅了他一眼,不屑一顾道:“凶狠的狼或许可以将天下的羊都吃尽,但却没有办法让羊不吃草而去吃肉,谁也不行!”
见苏伽与张宝儿针锋相对,阿丽娅心中大急,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把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她知道,父亲的一句话,将会决定张宝儿的命运。
屈底波终于说话了:“来人,给张公子和康国诸位上酒!”
屈底波这话不仅让张宝儿一愣,就连康国诸人和大食人也没反应过来,屈底波难道是中邪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可是看他平静的表情,似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阿丽娅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觉得父亲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阿丽娅朝着屈底波投去感激的一瞥,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案几前坐好。
张宝儿稍稍一愣便回过神来,他冲着屈底波抱拳行了中原礼:“多谢总督大人!”
说罢,张宝儿也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张宝儿心中很郁闷,他再次意识到,屈底波是个难缠而可怕的对手,不仅遇事出奇的冷静,而且还不按常理出牌,难怪他能驰骋于昭武九国而无往不胜。
看着张宝儿闷闷不乐的表情,屈底波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自己虽然在河中地区没有对手,但他知道,终将有一天要与大唐交手。既然要交手,那就得研究对手。虽然昭武九国也有大唐人,可大多只是来经商的。张宝儿虽然名义上也是来经商的,但屈底波目光老辣,他看得出来张宝儿绝没有那么简单。有意无意间,屈底波把张宝儿当作了自己的将来的对手,他潜意识里觉得,或许在与这个年轻人的交锋中,多少领略些大唐人的思维方式和处事风格。
二人的首次交锋,看似以屈底波的妥协而终,但实际上,屈底波还是略胜一筹。
屈底波微微一笑,平静地用大食语向众人说着什么,张宝儿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却能感觉到,那些大食年轻人听了屈底波的话之后,似乎都开始兴奋躁动起来。
张宝儿觉得奇怪,看向艾米丹:“他说什么?”
艾米丹悄声道:“总督大人说,公主殿下到了嫁人的年纪,不管是谁,若能获得公主欢心,总督大人都愿意将公主嫁给他!”
“哦!”张宝儿有些明白了,屈底波为什么会让这么些大食年轻人出现在这里,原来他是为了给阿丽娅相亲。
果然,屈底波的话音刚落,便有大食年轻人起身,走到公主近前说着什么。
阿丽娅始终抿着嘴,一言不发。
看着大食年轻人走马灯一般穿梭于阿丽娅的案几前,突昏悄悄对居奇道:“你也去吧,兄弟!看你的了,若是能博得公主的青睐,那将对我们康国有莫大的好处!”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居奇不耐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