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仪琳……你可千万小心啊,有事情……就来找你二叔啊。”尚书令府的大堂中,一个美妇正拥着一名少女哭泣,只见她鬓发微乱,眼睛红肿,还时不时轻拍着怀中女孩的背,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僵硬的表情。
而环绕她们二人站着的,还有四五个人,此时只能呆呆地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玉琳就在这围观人等之中,她此刻脸上也是一脸的不舍与担心,但比起紧抱着谢昭琳大哭的二夫人,多少还是正常些了。
哼,这老女人!早就知道她是个能演的,没想到这么会演!也真是怪不得父亲会这样快地把她扶为正室了。
眼看着装腔作势过了头的二夫人,谢玉琳心中暗道,她又侧头看了一眼谢二老爷,发现自己父亲虽没有说什么,但一张方正的脸上已经浮起了丝丝不耐,便小心提醒道:“父亲,仪琳妹妹还要赶早回去呢……”
“嗯,是啊,玉芬,仪琳是个富贵吉祥的命,她回去不会有危险的。你刚才不也跟着这么说吗?”谢二老爷被说中了心思,也就开始催促了。
而帮着一同催促的,还有一旁嫉妒心顿起的谢雪琳。她到底涉世未深,又是母亲唯一的亲女儿,哪里得见谢二夫人对其他女孩如此关心呢!就算那人是她堂姐也不行。
也多亏了几人或明或暗的催促,谢昭琳才终于得以从那个满含着脂粉味与热度的怀抱中脱身,还反过来安慰了忧心忡忡的二婶几句。
待得迈出了尚书令府门后,已是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从她收拾好正式与二叔一家告别,到真正出发,居然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还真是……
但这至少还证明了别人对她的在意,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流露。
轰隆轰隆,有沉闷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隐带着一丝电光,空气中浮动着闷热潮湿的味道,乌云已经聚拢起来了,把本来湛蓝的天分成一块一块的。
看来是要下雨了,果然还是被拖得太久了……此时的谢昭琳望着将雨的天空,竟有些孩子气的嘟起了嘴。
大雨会冲走很多痕迹的呀!
“小姐。”绿莺的声音有些犹豫地从一旁传来,她为难地看着天空说道:“要下雨了……”
是啊,要下雨了,而且还是大雨,这样的大雨行路很是不便,所以她们还是缓缓吧!
绿莺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这个,谢昭琳也听懂了,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一声鸣啸过后,两匹毛皮水滑油亮的骏马拉着车驾出现在门口。
“所以我们坐车去,就不用担心了。”
看着自家小姐天真的笑意,绿莺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天啊,其实她还有个更深层的意思是“奴婢怕鬼,我们能不能缓缓啊!”
见绿莺呆愣,表情犹如开裂的石像,谢昭琳哪能不明白她的郁闷呢。只是绿莺,要做一个丫鬟,还是个敬业的好丫鬟,和小姐一起出生入死是必须的呢!所以你就权当练胆吧!
谢昭琳率先上了马车,然后朝绿莺招了招手,绿莺无奈,两脚龟速移动着也上了车,然后就听到小姐正吩咐车夫:“尽量快些,现在还没下雨,等雨下大了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什么?!还要快!绿莺只觉得生无可恋,唯有早日超生为妙了。
马车一路行得很是平缓,可经过闹市区时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而这会儿,雨已经下起来了。
就像突然从天空中倒下了一大盆水,又急又猛,人们虽然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被驱赶着四处乱跑,一个个都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谢昭琳轻轻撩起车帘,不顾歪斜的雨滴溅到眼睫上的朦胧,执意要看看那连续不断地雨帘中人们快跑的身影。
嘴里呜呜地咒骂着,布鞋在积满了水的石板地上踩动,一朵朵小型的水花四散开来。原来,下雨时的闹市区是这个样子的。
聪明的人早已撤走了摊位,只余下一些还想多做些买卖的人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看着似乎有点蠢,但到底也是努力地在生活啊!
她轻叹了口气,放下车帘坐好,发觉自己的思路又岔到了远处。
绿莺却以为小姐其实与她一样怕鬼怕得要死,正在为自己的鲁莽行事懊恼,便把握最后时机说道:“小姐,怕鬼就和怕老虎一样,没什么好丢脸的!我们以前村的一个屠夫,长得五大三粗的,居然还怕狗呢!所以……”
“所以你快些把伞备好吧,就快要到了,虽然是夏天,淋湿了也是要成病的。”谢昭琳接过了绿莺的话,却是在催促她备伞下车。
绿莺的心于是突突一跳,也不管会不会被淋湿,探头出去一看,果然!小姐之前拿来当借口的城西李记已近在眼前了,虽然天色灰暗,但那金字招牌可是晃眼的很啊!
李记的糖甩子确实是京城有名的,绿莺之前也是眼馋了好久,毕竟也是年纪小嘛。可是现在,看到了这块明晃晃的招牌,她却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心慌。
城西的李记已经到了,那闹鬼的榜眼府第还会远吗?
“到了,下车吧。”谢昭琳清淡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在绿莺耳里却犹如催命符一样。
然而再不愿,也只能认命下车,为小姐撑开伞往“鬼屋”慢行。
踩着绣花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但因为地上积的水太多,鞋子的缎面上还是漫开了湿意,不冷却也着实难受,谢昭琳索性不再管它,迈开了快步朝前。
这可又把绿莺的小心脏唬得一跳一跳的,她是本着能拖多久拖多久的心态,但小姐似乎是希望早死早超生啊!
眼见着谢昭琳已经跑脱了伞的遮挡站在了府门前,绿莺唯有“视死如归”地跟上。
“小姐……”
“嘘,别说话,我在听。”
朱红色的大门,上方还挂着描金牌匾,榜眼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还有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仪赫赫,活灵活现。
这本该是个气派的宅邸,如今却似乎透着股萧索。大门紧闭,两边廊柱还贴着很多鬼画符,透出股森冷与诡异,也因着这份诡异,府门前的行人竟都绕道而行,生怕沾染了晦气。
只是比起对这座鬼宅的害怕,人们更多的还有好奇。
这不,谢昭琳虽是背对着大街,仍能感觉到有不少目光刺在她的身上,而随着她把手放到了铜环上,聚集的目光就更多了,一些细细索索的议论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