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言昊的剑招配合着身法,幻化成数道残影,围绕在予聆周围。每一剑都直指要害。而透过冰棱折射出来的情形,又令实际情况凶险了百倍。在这个短的攻守时间内,予聆的反应完全跟不上兀言昊的节奏,他只能挨打。也好在过去与师父折招喂招的反复训练中,他早已练就了一身糙皮厚肉。
兀言昊的剑每到一处便被护身的真气荡得滑开寸许,予聆这样受皮肉伤,好过于让他刺中要害,但要他再进一步调整状态却已经不可能。予聆不懒,他自小打定了主意要保护卫嫤,自然也就没有偷懒的借口,表面上,他风姿纯雅,宛若真仙,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为了一点小小心愿犯傻犯浑的笨小子。
以他的武功,在同龄人当中已入臻境,就是当今武止盟主柳欢也不能出其右,可在兀言昊手中,却走不过三招,当然,如果兀言昊不是花了大量的精力去维持自己容颜不老,予聆怕是一招也接不下。
他没有放弃。
就算是被人用剑扎成的筛子,他也没有放弃。
卫嫤奔进冰阵,便只看见漫天飞舞的血,有的溅在了脸上,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小子,我劝你放弃。”兀言昊的声音冷傲,犹有些不耐,那声音的位置并不清晰,卫嫤左冲右突地寻了半天,敢没找到那影子的真身。兀言昊的衣裳和头发依旧是白的,可是予聆的身上却已经变成了鲜血。卫嫤站在冰柱前,就只能看见扭曲的人影。
卫嫤远远地叫了一声:“予聆,你在哪儿?”
可是话音未话,折射的影响中,血染重衣的少年就被挑飞了出去,她焚心似火地冲出两步。两伸手接住,却一头撞在冰柱了。走到这一步,周围仍旧是虚像。她提着剑,心头一阵阵发紧,她不怕兀言昊会一剑杀了予聆,但是看着他这样流血,却还是头一遭。
她看了看手心,想的是作为卓桦时,她凝眸合眼的刹那看见的血雾。
“唔,我别的本事没有精灵女王要驭夫全文。不过挨师伯几下还是没问题的。再来。”予聆被挑得翻了个身,踉跄着倒退,撞上了身后的冰柱。最后单腿着地,吐了一口血。卫嫤看他半天没有爬起来。
兀言昊已然怒极:“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让你好好学会双修,让你光明正大地赢了我才出去。你却非要剑走偏锋,和那丫头想出那样的鬼主意,你们毁了这座地下城,不饬于毁却了我给族人们建造的唯一庇护之所,这个代价,你可当代得起?莫说你是司徒剑的徒儿。就算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今天也不会放过你。你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予聆一拳砸在地上。缓缓勾唇,笑起来:“双修又有什么用?光是武功高又有什么用?你一定是在床上表现不好,被织云皇后嫌弃了,才被抛在这座地下城里苟且度日,哼。说得好听……什么庇所之所,我看。这儿分就是你的老乌龟壳!你提的那些法子对错我且不论,单凭师伯这没骨气的作派,弟子就没办法信服!”
他长发如缕,覆住了眼睛,乱糟糟的头发下面,只露出了漂亮的下巴,轻轻扬起的唇线,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卫嫤不明白为什么予聆要在这个时候激怒兀言昊,他们只是约定好打一场漂亮的拖延战,却不想最终却这成了这样。
她站在那块最大的棱镜前,怔怔地看着予聆的侧影发呆。也是这一刻才猛地发觉,予聆长大了,他跟自己一一样,一直都在成长,他有他的骄傲,他未必是不懂双修,以他那样聪明的资质,能过功给她令阴阳转换,又怎么会不知道要怎么做?他只是不想将那些美好染上别的影子。
他的坚持看起来好像有些无稽,以他以往的性格,没准就逼着身下的人就范了,他对她总是很有办法,可是这样的办法却不包括屈从与算计。他说得很对,武功再高,心志不坚也没有用。若是接受了兀言昊的条件,就意味着她们进了兀言昊的套子,将来的一切会怎么样,亦未可知。
就如同她不愿意做那个宗主一样,予聆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尊严与立场。
他硬挺着脖子,死也不肯低头,根本就是早早打定了主意要和兀言昊对着干。
“小子,你找死!”兀言昊气得脸色发青,予聆不说话不笑,俨然是一副浊世公子的模样,可是本性一露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说话那不叫直,是叫露骨,而且句句戳在痛处。什么上功夫不好?什么叫被织云皇后嫌弃?这本是他一生当中最忌讳的往事。他是利段织云利用的,他一地守到她入宫,看着她嫁给了九天之上的另一个男人,她身边有很多男人,唯独没有他。他得到了她的身子,可是却连她心上的一角一隅都攀不上,段织云也许早就忘记了他。
予聆拒绝用那样的方式与卫嫤相处,还有别一重意思在里边,他不想重蹈复辙,变成一个练功的搭档,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背影。他不想待到白发苍苍日,孤身飘零,杳无所依。
剑光再起,卫嫤突然起招,径直向着四周的冰柱劈去。一场飞花溅玉的表演,一声惊天动地塌砸,她路过之所的冰柱一一倒地,她之前是破阵,而到了这一刻,却要将此阵毁灭。她也像予聆一样蛮干,事实证明,她与他,恰好是天生一对。
“小子,求而不得的痛苦,你尝过没有?”兀言昊突然收剑,退后一步,弹身往卫嫤前行的方向掠去。
“你站住!”予聆大惊,勉强翻身站起,便循着那巨大的响动往前冲,可是他却仍是晚了一步。
兀言昊在冰阵里那么多年,自然比他更熟悉地形,予聆跟来的时候,阵形已经变了。他要算出新的破阵方法,还要仔细分辨这儿的影像哪是真哪是假,导致他比兀言昊慢了不知多少。
等他看清了面前的光影,兀言昊已经与卫嫤交上了手。卫嫤的轻功当中有箫琰的影子,在躲避剑风这方面要灵活许多,但内息不灵,时强时弱,导致那身法十分奇怪。也就是这样忽快忽慢的身法,稍稍迷惑了兀言昊,他想抓她。却一时不能如愿。
卫嫤的剑法十分有限,好在这样的空间里不缺可以当作暗器的手头之物,几片冰刃扫过妻情六欲。兀言昊躲得竟有些狼狈。予聆舒了一口气,捂住被冻得发疼的伤处,一步步挨了过来,经他靠过的冰面,很快就沾上了血迹。这种血色折射在卫嫤周围的冰面上。红艳艳的,也像是那帐暖的美。
“予聆!”卫嫤似有直觉,就在她扭头的刹那,兀言昊忽然飘至,一掌切中了她的手腕。她的剑没掉下来,可是手却施不上力。一道冷电蹿入心脉,令她有一瞬的恍神。跟着,她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转头。看着冰柱上靠着的予聆,心里一片沁凉。
兀言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子,你记得你刚才说的话!”他扭住了卫嫤的手,突然的抽手,解开了她的衣襟。她惊中一悚,立即明白过来。翻腕再刺,软件却被兀言昊轻易夺走,他将她压在一块平滑的冰面上,令她正好面对着予聆的脸,“小子,你敢挑衅我?不错!不愧是司徒剑教出来的好徒儿!”他虽是同予聆说着,手指却玩味地托起了卫嫤的下巴。
予聆扶着柱子吐了一口血,这完全是被他气的。
卫嫤看着自己雪白的中衣,又看看予聆,面色也沉凝下来,却没有像兀言昊想象中那样慌乱:“我选相公很有原则的,大叔,你太老了,虽然长得还可以,但论年纪,却可以做我爹了。”
予聆原本还担心她受辱,会哭叫,会不安,却猛地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有些怔忡,却很快恍过神。卫嫤和寻常的大梁女子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贞洁这东西有什么用,虽然它本来就没什么用……她现在已经不在他与箫琰之间徘徊,也就是说,她已经很自然就接受了多夫的现实,那多兀言昊一个,顶多是身边再多一个人。
所以她不但不感到意外,还忍不住挑剔起来。
她从小与予聆在一起生活,对美男子天生有免疫,绝对不会像柳沁一样,看见男人就傻呆了眼。
所以她跟兀言昊说话的时候,一时沉静得很,好似他才是被按在壁上晚洁不保的那一个。
她说他太老了。
说得还那样镇定,那样霸气侧漏。
兀言昊的手指顿了一下,勾着她衣带的姿势有些僵。
予聆突然就大笑起来,笑得一声声清越,竟也十分爽朗:“对啊,师伯,你太老了,折腾不过来的,还有啊,师伯,这丫头很疯的,你那点床上功夫不行的!我说真的!你要信我!”
他一笑,就牵动了伤口,皱了皱眉头,他笑得更大声。
兀言昊的脸如乌云盖日。他虽然是从南禹那样的女尊宗族走出来的,但毕竟当时年少,还保留着段织云青涩娇俏的回忆,他对她有情,自然觉得是处处青涩。记忆里,织云皇后是十分温柔的女子,至少表面上是温柔的,他下意识以为所有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害羞,都会面含秋露,盈盈欲泣,但是他错了!
他碰到了一个异类,一个嘲笑他时一点也不顾情面的坏姑娘!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嘲笑,说是那个方面不行,他也很想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自己行不行,可是对着卫嫤那张恶灌满盈的脸,他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女人……还是要矜持些才好吧?
她究竟是不是女人?
ps:
今天是重阳节,街上也像过年一样没什么人,等了好久才坐着一个从汽车总站开来的末班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困得不行了。今天的更新交代在这里,这本书十二月份完本,已经确定了,如果进度来不及,十二月我会双更的。总之一定会好好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