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了她良久,感慨道:“你倒是真敢说。”
王密蘅嘴角一抽,尴尬的笑了笑:“那是因为臣妾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不想听,那臣妾日后就一个字都不提了。”
和康熙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更多的时候是两人是在榻上度过的,可康熙的性子她多少都揣摩出一些。
比如说,他貌似很喜欢听她闲扯,也不知道是她闲扯的话题他真的很感兴趣,还是听她这样闲扯让他感觉很有趣,王密蘅苦思冥想,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明白了这一点,她在康熙面前的时候就刻意的随意了一些,甚至有几分“不恭不敬”的味道。好在,康熙似乎一直都喜欢这样的调调。
康熙无声笑着:“真是牙尖嘴利,朕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你就有十句在那里等着。”
王密蘅嘴上没说什么,眼睛却偷偷的瞟了一眼康熙的表情,发现他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都说伴君如伴虎,她可不知道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引得龙颜震怒。
许是她准备的清淡可口的饭菜真的合了康熙的胃口,反正他今晚进了许多,用完膳以后,康熙就随意的坐在了软塌上,又叫王密蘅也坐了。
秋菊很有眼色的奉上了两杯茶,王密蘅从她手里接过茶盏,放到康熙面前,轻笑道:“皇上尝尝,臣妾在家中的时候就时常喝些金银花茶。”
康熙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然后又轻轻的搁下。
这意思是好喝呢还是不好喝呢?
正当王密蘅纠结的时候,就见康熙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本册子,然后,舒舒服服的歪在软塌上,随意的翻看着。
王密蘅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这明显是一副吃撑的状态啊!王密蘅甚是满意,全然没想到喂饱了康熙,自己就会被吃了。
“没想到你会把朕说的话放在心上?”康熙倏地一笑,声音低沉中带着柔和的磁性。
康熙随手拿起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平日里抄写的那本棋谱。
天可怜见,王密蘅还真不是闲着没事儿抄上隐了,实在是她不敢把康熙的话当耳旁风,哪怕是随意的一句话。除非,她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
所以,听到康熙这句意味深长的这句话,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
“皇上的意思,是说臣妾平日里不懂规矩了?”王密蘅装作委屈的瘪瘪嘴。
看她这样,康熙倒是来了兴致,招手让她过来。
“你懂不懂规矩,朕都喜欢。”
王密蘅刚喝了一口茶,听到康熙的话差点儿没喷出来,到底是千古一帝,瞧这话说的。王密蘅心里暗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亏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秋菊见此使了个眼色,左右的宫女太监门都悄悄退了下去。
王密蘅见状很是无语,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有眼色呀?搞的她鸭梨很大有木有?
和康熙独处,真心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
王密蘅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康熙那边在榻上坐下。
许是因为紧张,王密蘅端端的坐着,一动也不动,天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她能不能应付得来。
康熙显然不满意她不合时宜的规矩,拍了拍手下的软塌,示意她坐近些。
王密蘅的嘴巴抽了抽,前后折腾了一天,她哪有心情和康熙打趣啊?不过人康熙都发话了,她自然是不敢不听话的。
王密蘅无奈地动了动身子,往里面坐了坐。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搂着王密蘅的肩膀道:“这字写的不错,明日让李德全拿几本书过来给朕抄写几遍吧。”
康熙的话说的很轻松,王密蘅却顿时开始头疼起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心里愤愤地腹诽道:“除了抄书就是抄书,那么想抄怎么不自己动手,你当小老婆都是用来抄书的啊?”
她不知道康熙和其他妃嫔私底下都是怎么相处的,但她就是觉得,怎么也不会比她更惨了吧?
开什么玩笑,一本棋谱都快把她的手给抄断了,再加上几本她不得果断挂掉啊!这康熙真是太恶毒了,竟然这么狠心折磨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关键是,这弱女子还是他老婆,虽然是小老婆吧,那也不带这么折腾人的是不是?
康熙转头看见王密蘅满眼的控诉,嘴角一勾,在她耳边呵轻语:“怎么,密儿不愿为朕分忧?”
带着温度的呼吸吹拂到她的耳畔,王密蘅被他这番逗趣的动作弄得一愣,不自觉就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皇上怎么这么喜欢罚人抄书?”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一紧,王密蘅暗骂一声,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因为是帝王的关系,情绪不定,方才还是晴天,如今就露出几分严肃来。
“朕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后宫里朕只罚你一人抄过?”
呵!什么叫明目张胆的打趣,王密蘅今儿个算是明白了,这老康还真是有着随意逗趣的体质,并且,深谙此道。
不过说实在的,康熙有兴致总比没兴致要好些,虽然从江南相识到她进宫已经有不少时间了,两个人彼此不算朋友,也算是相识了,再矫情她自己都觉着自己作到可以。可王密蘅还是悲催的发现在这个人面前,她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如论她如何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到见着他的时候,那些先前的心理建设都全都化为须有。
那种独属于帝王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举动,实在是让她接受无能!
所以,比较起来,王密蘅觉得懂得逗趣的康熙明显比不逗趣的时候顺眼的多。
王密蘅还没有开口,康熙就靠近一些,像是惩罚似得伸出手来掐了掐她的脸颊。
王密蘅吃痛,情不自禁的瞪了他一眼,康熙见着她胆大中带了几分紧张和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轻笑一声,眼睛里带了几分宠溺和纵容的味道。他的脸近在咫尺,身上龙涎香的气味儿扑面而来,王密蘅微微移开视线,想躲又躲不开,亦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触怒了面前的这个人,所以只能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不得不说康熙的手段是一流的,王密蘅虽然没有机会做比较,却知道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比得上他。毕竟,人是从万花堆里出来的,尝过的女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
康熙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深意,王密蘅压下心中的紧张,对他微微露出一个笑意来,抬起手来,将他抓在她脸颊上的手拿了下来。他的手掌很大,却很是修长好看,肌肤细腻,只在掌心有着一些老茧。她隐隐能猜到,这些老茧定是他练剑或是骑射的时候留下来的印记。
都说古代帝王最是努力用功,身为千古一帝的某人更是其中的翘楚。触摸上这些老茧,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着面前的人除了威严以外,有她并不了解的一面。
康熙坏笑着问:“想什么呢?”
王密蘅正在走神,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臣妾是在想,皇上每日定是很辛苦,又要上朝,又要骑射练剑,还要到御书房去读书。”她觉得自己在康熙面前根本没有隐瞒的可能,所以听到他问,想都没想就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且丝毫都没有隐瞒。
没有听到王密蘅的回答,康熙低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朕最喜欢这样的你,真实。”
王密蘅心里纳闷,他喜欢的,是他看到的真实的她,还是毫无反抗力只能叫他欺负的她?
虽然不怎么确定,但瞧着康熙的神色,王密蘅略一想就知道十有八九应该是后者了。其实她很想说,老康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不需要在她身上找什么存在感了。
王密蘅走神的瞬间,丝毫都没有发现她在低下头来的时候,康熙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认真和宠溺,这种认真从未在他眼睛里出现过,若是叫人见到,定会诧异不已,对她也生出羡慕和嫉妒来。
王密蘅察觉到他靠近的动作,这才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对上他的视线时,却是什么都没说。在他面前,她总是胆怯小心,毕竟自己的小命都掌控在他手中。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浮尸千里,她虽然能感觉到他对她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和在乎,可这种在乎是建立在他对她觉着新奇或是有兴致的基础上的。这样的喜欢太过单薄,太过不堪一击,叫她心中明白,她不能因着这些便恃宠而骄,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样子来。
不然,她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毫无缘由销声匿迹的人了。
王密蘅在心里深刻地认识到,作为千古一帝,康熙是这紫禁城的主子,在他面前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像类似说谎欺骗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可以随意过关的。
所以在他面前,她从不隐瞒,尤其是她心中所想。像是印证她的话般,听了她的话之后,康熙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温和了几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对着她露出一个笑意来。
“记着,一辈子都不要欺瞒朕,不然,朕会叫你知道后悔的。”
康熙的话带着几分警告落在她的耳中,叫她不由得提起了心,她真怀疑,他前一刻还对自己宠爱有加,后一秒若是不小心惹到他,自己就会被拖出去杖责,落个残疾什么的起码还保全了性命,可若是那样的话,她真的不要活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有一天惹他生气了,而且还是怒不可遏,将所有的火气都冲自己来。她只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觉着目前他对她的好就叫她失去了防备和小心。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她要牢牢记在心中,要不然若是往后出了什么事故。唯一的结果,就是她在康熙的一番震怒下,送了自己的性命。
那样的话就太不甘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新活过的机会,怎么能那么容易就丧了性命。
她这个人可是很惜命的,虽说她经常说自个儿是个女汉子,可在性命面前,她才知道自己原来也知道伏低做小,刻意讨好,想要他对她的印象好一些,彼此有了些情分,起码是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了。
第二天早上,王密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她刚动了动身子,身上就觉出一阵疲惫来。
这个时候外头伺候的丫鬟婆子定已经守着了,昨晚她睡得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下,倒是叫下头伺候的人跟着熬夜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康熙对她的警告,叫她一辈子不得欺瞒他,王密蘅就忍不住磨牙。再一看站在地上的康熙那丝毫都不觉着自己太过威严,欺负了她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差点儿就喷出来了。
王密蘅动了动身子,挣扎着想要从榻上起来,却被康熙止住了动作。
“睡着吧,今天就不用去承乾宫请安了。”
“呃......”王密蘅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刚才其实是幻觉。
康熙这个人,她是最知道不过了,他自己可以不看重规矩,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但别人一定得守着规矩,否则,就是不懂礼数了。
王密蘅心里有些慌张,不知道这康熙又起了什么怀心思,话说,真不带这么吃干抹净还顺带着欺负人的啊!
“你身子不好,又要伺候朕,是该多休息几天,想来承乾宫那边不会怪罪的。”
王密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的意思她终于明白了,他这样的态度,就是打一个耳光给一个甜枣是不是?他是不是觉着她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还真是没有,也不敢有。
王密蘅在心里泪流满面,虽然想要抱紧康熙这颗大树,可这么抱着,其实真的是自寻死路是不是?她可不认为自己每每都能讨得康熙欢心,在他的威严下,她胆子都要吓破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