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胜仗不是打出来的,而是说出来的。
军械该做自然还是要做的,不过,不能让许高卓主要干这个。叶富对他的安排,随着这一份军报,就又有了新的想法。
话说回来,熊廷弼看了这封极合他胃口的军报,当即就是眼前一亮。
“梦泰兄,有没有核查过?这是实情吗?”熊廷弼急切地问道。
周永春说道:“人头前几日已经送过来了,我着人验看过,三十七级,绝对都是鞑子的人头!不存在任何杀良冒功的可能。而且,我收到军报当时,也派人去永奠暗访过。百姓所说的和军报上一般无二,甚至还要再夸张些。另外,还有个军报上未曾提及的消息。”
“哦?是什么?”熊廷弼追问。
周永春答道:“我派去的人查访百姓,百姓都提到了,叶富在作战中被敌酋射中手臂,伤势不轻。且在作战中多次受伤,这军报上,却并未提及半分。”
熊廷弼皱了皱眉头,“这是为什么?”
等闲的将领,莫说是被敌酋射中,就算是只擦破了点儿皮,都敢说自己是与鞑子输死搏杀,险死而生,以求得到更多的褒奖和赏赐。可在叶富这军报上,却离奇的一笔都没有提及。
“许是忘记了吧?”周永春说道。
熊廷弼听罢,不禁愕然,“这也会忘?”
“并不是没有可能!”周永春的回答,更是让熊廷弼无法理解。熊廷弼满眼困惑,只听周永春说道,“此人与下官,还算是有一面之缘。下官认识他,是在之前萨尔浒一战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罪将杜松手下的一名夜不收百户。可以说,那一战,若不是他几次探查到重要军情,并且及时请援,怕是最后的结果,就不仅仅是惨胜,而大概会是惨败了!战后,此人连升两级,接任叆阳守备一职。到任之后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整饬军务,下官倒是无从知晓。但单看这一战绩,下官却可以说,绝对是从前的宽叆一线绝对不可能有的战果。那里曾一度被李帅放弃,也是尽年来才重新用起来的军堡。人口不足,军械、粮饷一概短缺。能抵得住鞑子进攻已经实属不易,击溃甚至有所斩获,那几乎是绝对不能的事情!”
“有此等干将?”熊廷弼眼睛一亮,“梦泰兄,既然有此等干将,你怎么不早说啊!”
周永春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到底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熊经略你初到辽东,尚未见过此人,下官虽然可以向您举荐他,却不能保证他一定是什么干将。只不过,经略到任后,想必会去巡视地方,下官只是给您提一个值得培养的人选,至于要不要用,或是如何使用,那就全凭经略考量。”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熊廷弼为人桀骜,果然不假,对于和他只差半级的副经略,也一样在心里头完全将人家认定为下属。周永春摆出的这个完全不跟他夺权,将自己摆在一个附庸的位置上的姿态,让他极为舒服,也不免有些膨胀。只见他点头道,“此人是否是干将,确实还需要好好的考察一番。吩咐下去,我不日便要去巡视宽甸一线的城防。”
“经略,这样岂不是让他有所准备?”周永春不禁担心的提醒道,“下面的军将,大多都很擅长于做表面工夫。若是早知道您要去,做好了准备。那岂不是看不到什么真实的东西吗?”
熊廷弼摆手道:“梦泰啊,你这是没有明白本官内里的意思啊!本官初到任上,若是已经吩咐下去要去巡查,而下面竟连表面工夫都不肯做,那这个辽东经略,又能有什么太大的威信?又该如何开展工作?更何况,你也说了,他们能够做的准备,也不过是表面工夫罢了。熊某治军不是一天两天,难道连是平日里下的苦功,还是临时抱佛脚弄出来的表面工夫都看不出来吗?放心吧!我知道你看好那位叶守备,若是这次巡查宽甸一线的时候,他当真做得好,熊某对能人干将,倒也是从来不吝啬的!到时候,再将这次的功劳上禀,起码保他官升一级就是了!”
周永春听罢,心中依旧打鼓,但想起熊廷弼的跋扈之名,却也不能再试图劝说。
手里有钱,心里有底。
这话果然不错!
不说那五箱金子,就单说叶富听从许高卓的建议,任用许品功替他张罗生意,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许高卓这个建议提得到底有多好了。
许品功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只不过,从前做得都是些资敌肥己,祸国殃民的生意。而在被迫投效叶富之后,才总算是想出了些不那么祸国殃民的法子。
有了法子,自然要施行。
在这一点上,叶富既明确的表示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用人策略,让许品功放手施为,甚至是放他入山海关以内做生意。但同时,却也有双重保险,其一,是安排王行那个机灵的小子带着两个亲兵一路追随,名为保护、协助,实则是监视。其二,则是将许品功最在意的老娘接到了叆阳守备署衙,叶富亲自替许品功奉养。这自然就是留有人质!
不过,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叶富派出的人在一般情况下对许品功并不掣肘,而许老夫人在署衙之中,过得日子甚至比许品功亲自奉养时还要好些。这让许品功没用任何表示不满的借口,只能用心做事。
更何况,叶富大方得很!
做生意的本钱是叶富来出,在账目绝不能作伪的前提之下,刨去基本运营费用等等之外的纯利润,有五成都是归许品功做酬劳的。而收入,也并不需要拿到钱,而是将其中的大部分也同时交给许品功,让他帮忙换成粮食、布料、棉花、铁器、马匹、木材等等急需的东西,再运输到辽东。
这么一来,利用各地物价之间的差异,许品功还有额外的添头。
这么大方的东家可不好找,尝了几次甜头之后,许品功早已不在意被打废了双腿的事情,转而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了他真正擅长并喜欢的生意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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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许连诚’商号的成立,叶富的手头就没有那么紧了。再不是靠着一千两银子,提心吊胆的收买手下的时候了。
在接到熊廷弼要巡视‘宽甸一线’的消息的时候,他正忙于筹备他的叆阳讲武学堂。
“大人!”不明真相的王致最近总是拿着预算来打扰叶富的清梦,就这么午睡片刻的工夫,也要被他给叫醒,然后递上新统计出来的账目,“按照您的规定在十二个军堡范围内拣选,共有军官一百人,新老兵士四百人,符合入学堂的条件,可这些人,咱们不能全要啊!”
“为什么不能全要?”叶富把快要递到自己鼻子下面的文件拿在手中,却没有仔细看,而是直接问道。
王致的表情顿时痛心疾首,“大人,下官知道,您手头现在稍有些薄资。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何况,自古以来,都讲究要‘寒窗苦读’!依下官之见,入学堂的学员,无论官兵,都绝不该有那么好的待遇。否则,您让那些没有被选上的官兵如何作想?他们位于御敌第一线,所得,居然还不如学堂里的书生。这让他们如何服气?更何况,我叆阳正是缺兵少将的时候,您把五百人充入学堂,那还哪里有人戍守军堡?还望大人明鉴!”
叶富张张嘴,不待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迂腐!实在是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