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贼,必定是料到我们分军而行,居然集中兵力先诛一部,让我们大明损兵折将。”
刘涏大怒,可却似乎没有立刻要救援的意思。
“将军,若将军以后方突如战场,必定可以收割那些鞑子,届时将军战功必定显赫无比无人能相比。”
叶富知道,相比救援,恐怕这厮更想要的,是加速前行,踏平后金都城,独揽战功。
可相比还无比遥远的都城,那歼灭后金主力的功劳同样巨大,叶富暗示刘涏若是支援,必定可以获得巨大军功。
“需尔提醒?我乃东军总兵这等道理还不清楚?”
刘涏眼珠子一转,低声喝道。
“是,属下多嘴。”
叶富暗吐一口浊气,显然,这刘涏一已然开始权衡利益。
“好,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我们立即赶往萨尔浒。”
终于,思索几分后,刘涏传达下命令,示意军队变动,即刻赶往萨尔浒。
而此时,不过过去一日,想必此时有了警惕之心的杜松还未渡浑河。
叶富此时根本不确定,杜松到底会不会依旧采用当初的做法,贸贸然度过浑河,使得未战,便已经损兵折将,就是大明最为仰仗的战车与火炮也是因此哑火不少。
萨尔许距离董鄂路并不远,若横穿而去,不过五十里,赶赴时,大抵杜松军队不过刚刚度过浑河。
若杜松不那么轻敌,浑河之上想必还不至于损兵折将少了无数士卒。
冬天,北方总是要天黑早许多。不过行军一个时辰,天色便已经开始暗下来。
而刘涏思索一番,意图举火把前行。
可叶富却知晓,若举着火把前行,无异于将己方位置、兵力彻底暴露在那些后金鞑子眼中。
便是提议道:“将军,天色尚早,还是不宜举火把前行。”
刘涏点点头觉得言之有理,便打消这个念头。
又行十里,此时,距离萨尔许已经不足十里。
却见一群丢盔弃甲的士兵仓皇逃跑,他们身上满身血迹,似乎刚刚经历一场大战。
“什么人?”
刘涏前军截住这群仓皇逃跑的士兵追问。
“我们乃是西路杜松部下。”
这些士兵看到来势浩浩汤汤的军队,便如同遇上组织一样,顿时安定许多。
经过了解才知道。原来,虽然得到叶富的提醒,杜松稍微有了几分警惕,却依旧不把后金放在眼中。
杜松依旧采取了分兵两路,一路主力固守吉林崖,一路攻打后金所建驻地。
可谁承想,后金这防御之地,身后的乃是后金大部队。
一万士卒,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三万后金部队一顿猛冲死伤过半。
而身处吉林崖的杜松亦是被两路鞑子围住,进退维谷。
一万军士,死的死,伤的伤。能够逃出来的,不足百分之一。
而努尔哈赤没有立即追击溃逃士兵,而是急转枪头,合力围攻处于包围圈之中的西路主军。
“看来,还是来迟了。”
叶富心中暗想,虽说,自己已经给了杜松提醒,可这一次,杜松显然还是不曾将鞑子放在眼中。
还是犯下足以让自己陷入必死之局的危机之中。
“即刻加速,赶往吉林崖!”
刘涏心中暗惊他清楚,杜松一部乃是这一次战役之中的主力部队。
若是全军覆没,届时与后金之战役必定难以取胜甚至,必败无疑。
甚至,就连整个辽东地区都如同对后金敞开一道大门一般,任由那些鞑子来去自如。
所以,顾不得谈什么军功,他二话不说,指挥手下快马加鞭赶赴战场。
“杀!杀!”
两里外,杜松军队的战鼓声音震耳欲聋,将士厮杀声音亦是不绝于耳。
可见,战况之惨烈。
只可惜,敌暗我明,杜松军队点着火把作战,犹如黑夜之中的萤火虫。
那些鞑子轻而易举便是可以收割杜松军队。
历来,鞑子这一支游牧民族便是擅长骑兵作战,对于射箭更是手到擒来。
与之相比,火铳的确攻击力更加强大,射程更远。
可那繁琐的装弹速度足以让鞑子骑兵前进百米,更是可以发动三四轮齐射。
所以,杜松一军虽看似轻易可破敌,却实则落得下风。不仅攻击速度、地形皆处处受到掣肘。
就连攻击的对象在黑夜之下也是难以摸清。
“杜总兵,我们的人已经不足五千了!”
王梦麟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说道。
“这群狗贼,来势凶猛。尔等怕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那便让这群狗贼也尝尝我大明军人之气概。”
杜松吐出一口血痰,恶狠狠说道。
人濒临死境总是会爆发出超越以往许多的战斗力。
而杜松军队便是如此。
此时,他们深知自己已经再无生还可能,便是决心背水一战。
可惜,吉林崖四面楚歌。环伺四周,皆是敌人。
犹如漫山遍野皆是鞑子兵一般。
这样的心理冲击足以让那些普通士卒心生胆寒之意。
“刘总兵,前方便是吉林崖。”
叶富指着不足一里外,那个被后金军队包围的山崖说道。
“好,准备!”
刘涏点点头,示意军队摆出一字长蛇阵,以重步兵手持长枪在前,射手枪炮兵压后,逐步推进。
这样的好处便是,鞑子骑兵尚未冲到身前,便已经被长枪扫下,而后方的骑兵被前方骑兵阻挡必定会陷入混乱的局面。
只是,若以这样的方式追击逃军却是千难万难。
如此看来,刘涏早已经收起争取军功的心思,只是想要救下这一支被围困山崖之上的杜松军队。
“报!我后方出现军队!”
鞑子骑兵很快便发现了这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
“我们后方怎么出现了一支军队。探一探,这是哪一路?”
努尔哈赤顿时晕了头,他想不到,忽然之间在自己屁股后面会跳出一支来势汹汹的部队。
甚至,他开始怀疑,明军这一支被他围困的军队,不过是明军设下的陷阱,意图便是引诱后金全部兵力直取吉林崖。
而大明其余三路军队则是趁机围攻,甚至配合吉林崖守军合力剿灭后金大部队。
越是这样想,努尔哈赤越是心惊胆战。
虽说,大明不过客场作战,对于地形不甚了解。
可明军主力足足十二万,若是碾压而来,他手下这区区六万士卒能够有十分之一存活便已然大幸。
“后方来者,乃是西军刘涏部队!”
很快,鞑子哨兵便是待会情报。
这一回答更是让努尔哈赤大惊。
“那西军行军缓慢都已经抵达此地,那北军位于西军不远处,恐怕也已经赶赴。看来,只能逃了。”
努尔哈赤顿时心中便已经萌生退意。
更何况,这一次突袭,导致西军几近全军覆没。
除了辎重营一万人侥幸未度浑河,余下三万人死的死,伤的伤,几乎不足十分之一二。
能够取得如此战果,努尔哈赤也已经足以心满意足,他当机立断,指挥士兵开始撤退。
“总兵,那厮开始撤军了?”
王梦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推了推身旁的杜松。
“不对!是我大明援军来了!给我留下他们!”
而杜松却是眼见后方逐渐切入战场,以一手陌刀、长枪横扫敌军的援军。
顿时,杜松精神大振,勒令下属死缠敌军。
努尔哈赤见杜松军队如此精神大作,对于心中猜测更是确定几分,连头也不敢回,带着余下三路部队仓皇逃离。
而这余下的一旗鞑子兵,前有敌军,后有追兵,连逃也无处可逃,硬生生被西军残余与东军吃下。
即便,叶富引来东路两万大军作为援军,西军依旧死伤惨重。
四万人的军队,除了那没有直接参与战斗的辎重营,余下的三个整整三个满编满员的战斗营死得所剩无几。
即便是加上那些逃跑的军士,加起来也凑不齐半个营人数。
而战场过后,遍地烟火。尸体与血液沾染遍地。
就连原本清澈的浑河也早已经成为一条血色混着乳白色液体的血河。
即便清楚冷兵器时代,战争之残酷,喋血之恐怖的叶富心中依旧为这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而悲叹。
这一片修罗场之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万将士性命,这其中,不仅仅有大明的,也有着后金的。
只能说,人性的贪婪永无止境。只要,还有着一点点的可能,他们都会被心中那一股欲望驱使。
而当权者的野心,却需要如此多普通人的性命去填满。
叶富心中顿时有些恍惚,紧接着一股汹涌的吐意从自己的胃里翻腾着。
他只能硬生生按下这一股吐意。他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
因为此时,他已经成为了大明王朝夜不归,斥候叶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