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璧这边一说完,旁边的英国公张元德就接上话了:“谁说不是呢,如今兵部不在,想要调动军马,除了陛下点头之外,还得几位阁老点头,咱们在这边先商量好了,到时候奏报陛下的时候,陛下若点头,咱们这边行动的也快一点不是?”
英国公张元德祖上第一代英国公张玉虽然不是开国六公,可也是靖难七公之一,又因张玉的儿子张辅深受成祖朱棣、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镇三位皇帝的信任,且在成祖时期四征交趾、随成祖三次北征,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英国公这一脉的地位渐渐的追赶上了开国六公。
开国六公、靖难七公传到万历时,就只剩下魏、定、成、黔、英五家了,所以地位彻彻底底的和开国六公齐平了,尤其是在张元德还领着忠军都督府掌控京营的情况下,更是让张家身份地位达到了顶峰。
张元德的话很重要,不管你是六部尚书还是你是内阁辅臣,你都得听,不仅得听还得按照他说的去做。
别以为人人都说勋贵没落了是人不是人的都能上去踩一脚,可那都是勋贵们的生存之道,是故意让你去踩的,六部的大佬、内阁的阁老那都是人精,他们能够透过表象去看本质,本质是什么,本质就是勋贵才是大明王朝的基石,打仗需要他们,没他们单靠阁老们根本玩儿不转。
现在就在打仗,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是打算大打出手,不能不听这些基石们的想法。
赵志皋、张位、沈一贯三位阁老对视了一眼,这才由排名最末的沈一贯代表发言。
“两位国公说的有道理,这事儿咱们必须先定下个章程来,现如今是个什么局势想必大家都清楚,倭国在日本的动作越拉越大了,战事对咱们也是很不利,国内远的播州不说,刘铮也稍微放一放,咱们就说近在咫尺的太原,太原李明一的手里握着七八万人,好在他没有向外继续扩张的打算,不然,在坐的诸位很有可能就会站在城头上跟李明一对话了!”
虽然沈一贯的话是支持了两位国公,可几位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话外带出的敲打?
播州杨应龙太远,你们没心思去打,刘铮兵强马壮你们打不过,可太原的李明一呢?虽然太原离着京师足有千里,可太原府的地理位置和军事战略部署的重要性比之山东强的多了多,这么重要的地方被人占了,虽然李明一还没把府城占了去,可周边七县已经全数落入了贼逆李明一的手里。
李明一厉害不厉害?厉害个锤子,他就是个土鳖,他手上的兵也都是泥腿子,占了七县之后就当起了土皇帝,选妃纳妾打砸抢烧逍遥自在,完全没有想着发展壮大,也完全没有想着夺天下什么的,他在等,等招安,被他占领的地方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甚至当官的他都没杀一个,还是原来那些知县在管着,这就是他摆出来给朝廷看的。
这样的一个蠢材,这样的一个蠢货,你们都能容忍他在那里逍遥自在的活了快一年了,你们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们觉得羞的慌!
三位国公,除了朱鼎臣老神在在的坐那里装死之外,张元德和徐文璧一老一少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也默不作声了。
沈一贯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想着,你们有你们的诉求,想在肉上咬一口,这不要紧,但是要有分寸,要知道谁是主谁是辅,不要干些喧宾夺主的事儿。
鄙视完了,沈一贯一拱手道:“诸公,刘铮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都明白,这临清李世登说刘铮被刺客一刀毙命,且不说这只是他一家之言,就说这刘铮真的被他们安排的刺客杀了,起码也要见个尸吧?就算不见尸,也要看看青州有什么反应吧?刘铮若真死了,不管他们怎么藏匿消息,都不可能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能瞒得住普通人,可瞒不住刘铮手下那些大将,既然不能瞒住那些大将,必然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沈一贯轻咳了一声后继续道:“诸公,别忘了李廷机李大人还在青州,若刘铮真的身死,总会有人偷偷去联系李大人的,咱们朝廷在李大人身边安插了那么多探子,必会有消息传来,可如今诸位大人手中是否有这样的消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天都没有一个吭声的,都从对方眼里看的明白,没人收到这样的消息。
徐文璧沉不住气了,他们老徐家自打靖难之后,天下太平下来,结婚都早,生孩子更早,他十四岁就有了儿子,如今他三四了,他儿子二十了,他孙子六岁了,完全是一脉相承,他自己虽然也很混账,可毕竟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好歹知道抱紧的皇帝的大腿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他掌控后军都督府不久,就被皇帝赏了个太师的位子。
可他那混蛋儿子,算了不说也罢,要不是给他生了个聪明的孙子,说不定他早就找人把这儿子干掉了。
若真要把爵位传给他那混蛋儿子徐廷辅,他们定国公这一脉吃枣药丸。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混功勋的机会,可被沈一贯这么一整,似乎要泡汤。
“诸公,听我一言,不论这刘铮是死是活,他受了重伤总应该是真的吧,我想李世登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撒这弥天大谎,刘铮在陛下心里可不是一根小刺,这刘铮屡屡没了陛下的面子,陛下对刘铮说恨之入骨都不为过吧,李世登若敢拿全家的命来忽悠陛下,算我徐文璧生了一对狗眼!”
这话音落下,身边的英国公张元德便抬手向下压了压道:“文璧贤侄,过了,过了!有话说话,别说这些,老祖宗可都在下面看着咱们呢!”
几位文臣阁老们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沉,嘴里不自觉的轻哼了一声,这是拿祖辈们来压咱们啊,他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有个好祖宗而已。
话虽然是如此,可几人在听到张元德抬出老祖宗后,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不自觉的都矮了几分。
徐文璧嘿了一声,自打了嘴巴一下道:“怪我,怪我,我这人粗,元德叔莫怪,莫怪!”
张元德呵呵一笑道:“不怪,不怪,咱们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徐文璧也顺坡下驴道:“诸公,咱们说正事儿,这刘铮受了重伤是肯定的,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如今这刘铮已经不是病了,是命已经没了七分了,这时候了,咱们还不趁机给他致命一击,还等什么?”
两位尚书和次辅张位不屑的哼了一声,跟这种凭借祖辈恩荫活着的草包功勋说话简直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坐一起都感觉是对自己的侮辱。
赵志皋虽然心里也这么想,可他不能表露出来,毕竟他是首辅不是,他是天下文官的表率不是,有时候次辅能做的事儿,他首辅就不能,次辅能说的一些话,他首辅就不能说。
赵志皋又掏出了自己和稀泥的本事道:“英国公、定国公二位公爷,话不能这么说,这刘铮毕竟还没死不是,他只要没死,受再打的伤也有好的一天,既如此,他的手下也不能散了不是?”
“如今刘铮兵强马壮,不仅新得了淄川、邹平、长山和新城,还把黄河沿岸的四个渡口利津、蒲台、青城和齐东占去了,贼人士气正弘,我朝廷精兵强将又皆在朝鲜,贸然与刘铮起争端,是否有些欠妥当?”
张元德别看有些小聪明,可他是个急脾气的人,听赵志皋这么一说,脾气上来了,一拍椅子扶手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说个法子啊,那逆贼刘铮为什么造反的,还不是你们这些狗屁的文人干尽了生儿子没**的事儿,把刘铮逼反的,哦,现在眼看逆贼刘铮势大了,你们没法子,丢给我们了,让我们给你们擦屎门子,就这还挑三拣四,这不是那不是的,那你们倒是想个注意啊!憋着不说话,就以为自己是哑巴了啊?”
“你你你……”
“这这这……”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一听一帮老不死的说自己有辱斯文,张元德这脾气彻底的上来:“干/你/娘的斯文,老子就是粗货怎得?你斯文,你到战场上去跟那些倭寇斯文去啊,你娘的到刘铮面前去斯文去啊,入你娘的!”
老张这脾气,也没谁了,放眼全国,就算陛下也不敢,哦不是不敢,而是不好意思,在这几位尚书和阁老面前,动不动就干/你/娘、入你娘的骂街。
就算几位尚书、阁老各个都是骂人的高手,骂人不带脏字的就能把人骂的遗臭万年,战斗力爆表,可那是文人之间的战斗,不是这种混混骂街似的当面喊着入你娘。
身体没啥病的还好,身体本就不怎么爽利的几位都开始打摆子了,甚至有的开始往外掏小药丸子往嘴里塞。
“有,有,有辱斯文……”
“不好了,来人啊,首辅老大人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