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徐铭心,蒋明达就开始唉声叹气,魏博元安慰了蒋明达几句,蒋明达却脸色黯然的摆了摆手。
“老爷子,我虽然痛恨自己没有保护好铮儿,可我更恨我自己遇事慌乱不说,还行事不密,这辈子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魏博元和柳玉娘皆都是精明无比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蒋明达所表达的意思?
不过柳玉娘毕竟是外人,又是晚辈,所以没开口,只是默默的坐在床边轻轻擦拭着刘铮额头上不时冒出的汗水。
魏博元虽然是和蒋明达不甚熟悉,却因为刘铮长辈身份以及最早跟随刘铮起事的缘故,不存在什么顾忌。
便道:“此时不怪明达,若换做是老夫,说不定也会慌乱,毕竟咱们都是刘铮的长辈,关心则乱,若刘铮身边有一西席先生,必不有此疏漏,不过明达,你这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做了一件对刘铮有利的事儿!”
蒋明达疑惑的道:“哦?老爷子,此话怎讲?”
魏博元笑了笑道:“明达,周云等人皆都是不错的年轻人,也是可信的人,刘铮受伤对外面需要保密,对他们却不需要,若对他们隐瞒反而会让他们心生疑惑,对他们不避讳,反而会让他们感受到刘铮以及我们这些刘铮长辈们对他们的信任!”
蒋明达也是精明的人,一点就透,心结一下子就解开了,不过就算这个心结解开了,没有保护刘铮的心结,却怎么都解不开,所以这脸上的喜色也是一闪即逝,依旧是满脸的郁郁!
沉默了一会儿蒋明达才再次开口道:“老爷子,接下来,咱们……”
这话还没等说完,就听柳玉娘惊呼一声道:“主公,你醒了!”
蒋明达和魏老爷子瞬间便闪到了床边来,仔细一看,发现刘铮果真醒了。
“铮儿,你醒了?莫要动,饿不饿,要不要让下人准备些吃食?”
刘铮摇了摇头,缓慢的开口道:“舅舅,扶我起来!”
蒋明达刚要动手,却听柳玉娘道:“还是奴家来吧!”
刘铮没有听出柳玉娘自称上的改变,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关注这些,艰难的坐起身后,便斜躺在了柳玉娘给他垫在背后的垫子上。
吃力的问道:“舅舅,老爷子,我,我昏迷了多久!这是在那里?临清怎么样了,城里的兄弟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刘铮看了一眼蒋明达一眼,又看了一眼魏博元,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蒋明达身上。
蒋明达叹了一口气红着烟圈道:“铮儿,你已经昏迷了近旬日了,如今在齐东县,那夜……”
缓缓的蒋明达把那夜之后他们怎么遇到了徐铭心,又怎么在徐铭心的掩护下出了临清,从运河转道黄河,从黄河顺河而下到了齐东,又说了因为自己的疏忽,他受伤的消息被好些人知道了,不过范围还在控制之内!
听完了之后,刘铮再次吃力的开口道:“那,我爹知道了吗?”
蒋明达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爹近些日子里身体也不大好,所以没让你爹知道!”
刘铮点了点头道:“没让他知道就好!”说完之后又疑惑的道:“我爹怎么了?前些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身体不好了?”
魏博元接上话道:“贤侄,你放心,你爹没事,徐老神仙给你爹把过脉了,说是年纪大了的原因!”
听完魏博元的话,刘铮点了点头把目光又转向了蒋明达:“舅舅,临清的情况现在如何?还有临清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蒋明达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才猛的一拳打在墙壁上,恨声道:“唉,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寇兄弟去给我取那两杆枪,寇兄弟就不会……”说到这里蒋明达声音已经变的有些哽咽了……
刘铮心下一惊,难道刘寇被……
忽然蒋明达状若疯魔了一般对着墙壁咚咚咚的打了好几拳,一边打一边恨恨的道:“那该死的杀手,该死的白鸿儒,该死的漕帮,我蒋明达发誓,必取将他们千刀万剐!”
这下刘铮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可也正是因为明白了,刘铮这心猛的一痛,眼前又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铮儿……”
“贤侄……”
“主公……”
……
转过天来,天一亮,刘铮就悠悠的醒了过来,感到后背有些难受,想起身,却发现身边趴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柳玉娘。
柳玉娘听到动静,从朦朦胧胧中醒过来,见刘铮挣扎着要做起来,急忙道:“你,你醒了,我,我帮你!”
被柳玉娘搀扶着坐了起来,刘铮靠在垫子上看着柳玉娘小心的端来一盆清水,蘸湿了布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着手和脸。
等一切都忙完了,柳玉娘倒掉脸盆中的水,回来之后便看着刘铮问道:“饿吗?我让厨房去给你做些吃食!”
刘铮摇了摇头道:“不饿,你什么时候来的?”
柳玉娘低着头道:“奴奴,来了四天了!”
恩?这是什么自称?刘铮奇怪的看着柳玉娘,柳玉娘娇羞的撇过了头,不敢看刘铮的眼睛!
这什么鬼?
发觉气氛有些尴尬,刘铮假装咳嗽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毕竟目前心中想的皆是事儿是临清。
“临清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柳玉娘听刘铮问起临清的事儿,也不在害羞,转过身来道:“奴奴多少知道一些,不过知道的不全!”
刘铮选择性的忽略了柳玉娘的自称,拧着眉头道:“那关于刘寇的事儿,你知晓多少?”
柳玉娘秀眉皱了皱,叹了一口气道:“知道的不多,听二爷说,寇兄弟本来能逃出城来,却因为给二爷取那两杆宝抢,被临清知府李世登设计擒杀了!”
刘铮攥着床单的手已经变的苍白,心中的痛苦不停的冲击着脑海,强打精神才没有晕过去。
缓了片刻,才咬牙切齿的道“李世登,我必杀之!”
柳玉娘咬了咬嘴唇道:“这几日奴奴也听几位将军说过此事,他们说以寇兄弟的能耐,被官兵擒杀绝对不可能,除非有高人相助!”
刘铮轻轻的哼了一声道:“高人?哼!临清的高人无非就是漕帮的那几个堂主,公子天青身边的那个叶天南,还有就是百毒书生白鸿儒,这些人,我早晚要让他们知道杀我兄弟会有什么下场!”
沉默了一会儿,刘铮才又问道:“在漕帮的四个堂口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柳玉娘想了想后才开口道:“事情很蹊跷,运军围了他们几日后,就莫名其妙的退走了!”
刘铮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收编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有白鸿儒这样的妖人在后面出主意,是绝对有可能的,比如只需要跟他们说他刘铮受了无法救治的伤,瓦解掉这些人很容易!毕竟他们中也只有百多人是自己的嫡系部下!
若被收编,那么这百多人相信也活不下多少!
想到这里,刘铮的心再次有了绞痛的感觉,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柳玉娘见刘铮面色开始发白,呼吸变的急促,立刻便坐到了床沿上,扶正刘铮,素白的手在他的背上轻抚起来。
“主公,冷静一些,冷静一些,徐先生说了,你不能动了心气!”
刘铮摆了摆手,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心情平静下来,反而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没多会儿视线就变的模糊起来,黑暗瞬间而至。
……
徐铭心坐在床头,闭着眼睛给刘铮把着脉,过了好久才渐渐的睁开眼睛,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道:“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动了心气,休息休息就好了,柳姑娘,好生照看你家主公,莫要在让他动心气了,不然真的要落下病根了!”
柳玉娘脸色晦暗的低着头不言语,蒋明达和魏博元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无奈,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不是柳玉娘的错。
魏博元轻轻咳了一声道:“玉娘,莫要多想,这非是你的错!”
柳玉娘眼圈一下子红了:“谢过魏老爷子,玉娘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主公的!”
作为长辈的蒋明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玉娘,你不用自责,此间过错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自会将这份责任承担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低沉,虽然这一切都和徐铭心无关,可徐铭心却不想看到这些人沉入自责之中,便开口道:“我开几服药,玉娘你去抓来煎了,给你家主公喂下,应该会好一些!”
玉娘轻轻福了一福,便把趣÷阁墨纸砚端了上来,徐铭心闭着眼睛想了想,抓起毛趣÷阁一番挥毫,连续写下了两个方子,落趣÷阁之后拿起来轻轻的吹了一口气,便把方子交给了魏博元。
魏博元对中医之道多少有些研究,看了两眼便把方子交给了玉娘:“玉娘,方子中有几味药恐怕这齐东城里没有,你速速派人拿着药方前往济南府,按照方子上写的多抓几副!”
柳玉娘接过药方,福了一福便出去了,徐铭心又坐了片刻也走了,刘铮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蒋明达和魏老爷子。
蒋明达握着拳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老爷子,铮儿已经醒过来了,徐先生也说无甚大碍了,齐东又有您老在,所以我想去一趟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