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阑此时倒不急着离开了,她倒想欣赏欣赏,美少年烤鱼的悦目画面,因此,她寻了块较光滑的岩石,将今日所穿的象征着皇后品级的翟衣往其上一铺,便惬意地坐下了。
她看见世子熟练的从宽大的袖口处掏出几枚小瓷瓶,枫红色的粉未被鲈鱼上的油脂吸收后,鲜美的,炙烈的河鱼的清香便嗞的一声暴绽开来。
嗯,真香。
勾得她腹中馋虫直乱窜,在栖霞寺门前等了近两个时辰,她早就饿了。
想不到看上去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厨艺居然很不错的样子。
看这随身携带调料,又熟练剖鱼的模样,一看就没少做类似的事。
其实,不得不承认,她跟君祁良在某些方面确实相似——尤其在享乐这块儿。
听美人唱曲儿,去郊场纵马啊,品当地美食啊,这些她当年又不是没干过,若非受身体所限,她估计会将整个天下都游历一遍呢!
他简直像极了——拥有着健康身体的她。
这也是为什么,顾影阑一再包容他,因为每每注视着他肆意不羁的模样时,就仿佛注意着另一个自己一般。
没有谁会讨厌自己。
她真心祝愿他,永远都这样自在的活下去!
“顾妹妹,爷定要让你尝尝这世间至味!”鲈鱼肥美,被火烤至酥黄,在其自带的鲜香之中,又夹杂了几分清幽的荷香,萦绕着,勾缠着,在她的鼻间,拉回了她的思绪。
顾大小姐心中默默咽着口水,嘴上却展现了狐狸式的傲娇,“说什么大话,世子爷烹调的食物,光是——”
大小姐还未说完,嘴里便被塞了一嘴鲜嫩滑腻的鱼肉,没有鱼刺。
她的牙齿上下咬合着,隐隐露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喉管十分诚实的,将这人间难得的珍馐吞吃入腹。
还不等顾大小姐再度嘴硬,说句不过如此,又是一块极薄的,剔尽油腻的鱼肉塞入口中。
同样,没有一根鱼刺。
接下来,不用君祁良再引诱了,顾大小姐身体非常诚实接过了面前的烤鱼,默默啃了起来。
等到一整块鱼脊骨暴露于空气之中时,她餍足的眯了眯微翘的桃花眸,再睁眼,却撞入了一双含笑的,如星沉云海般的眸光中。
少年肆意勾唇,“如何?顾妹妹,爷做的鲈鱼不是天下一绝么?”
“咳。”顾大小姐试图遮掩满手的油光,但忍是克制不住脸上莫名的燥意,嘴上却只道,“只是尚可,尚可。”
见她如此情状,君祁良捧腹而笑,笑声直震得粉荷羞怯,垂下了身子。
他挥了挥另一份烤鱼,朗笑道,“爷本想着,若顾妹妹尚未饱腹,这一份么——”
他话音未落,顾影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过他手中烤鱼。
一双桃花眸泛起如水一般的波纹,枫叶婆娑间,天光斑驳于她莹白的小脸,她说,“谢谢哥哥。”
艹,她笑起来,甜死爷了!
当君祁良发觉鼻尖一抹湿热后,意识到,自己反倒是搬起了石头,砸疼了自个的脚。
不过,他甘之如饴。
……
“陛下要去哪儿?”竹林中,帝王面目深沉,他竟是转身,想要去寻顾影阑,就在这时,竹林尽头,一身着藕粉色纱裙的少女盈盈而立,声如黄鹂,竟大胆地唤住了帝王。
可帝王恍若未间一般,竟是径直往寺口而去。
“陛下!”那面目昳丽的少女竟是声调拔高,再度喊住了帝王。
她三步并两步,向帝王翩然靠近,藕粉色的纱裙在天光下,折射出盈盈微光。“臣女拜见陛下。”
她微微屈膝,向帝王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是太皇太后闻陛下前来,特派臣女前来,迎接陛下。”
“嗯。”宫宸域脚步微顿,但他没有回头。
“陛下,太皇太后此次,可是有要事同陛下相商,倘若陛下此次不去——”
“你在威胁朕?”帝王终于回头,居高临下,以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凉彻骨的眸光,睥睨着身下,恭谨屈膝的少女。
“臣女岂敢威胁陛下,只是太皇太后那边——”少女刻意咬了咬娇艳欲滴的唇瓣,她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最楚楚动人,于是缓缓抬眸,露出一张皎好的,宛如月桂一般,清纯中,又透着几分昳丽的面容。
然而,宫宸域未为显现出几分惊艳之色,只有如夜色一般亘古深邃的瞳孔,沾染三分凉薄。
“你是哪里家府上的姑娘?”听此女子自称臣女,便知是官宦贵族家的小姐。
但宫宸域之所以问询面前这个陌生女子的名姓身份,只是觉得,这张脸,从某个角度看,有几分面熟。
有些许的像……像顾影阑。
“臣女出身临淮君氏,名唤祁雪。”那女子羞怯的笑着,眼尾却如藏着勾子一般。
……
此时,徐州城。
“谁也不许动!”大夏士兵一听此声,齐齐收枪跪地,“属下拜见太子殿下!”
一闻此句,原本想要防御的齐军不知该不该也把兵械收起来,直到他们越过前方高大健美的身影,瞧见了后方透迤而来的两抹白衣,心中似乎一下子有了底气。
是上官易之,与洛卿宁!
曲长歌大喜,正要招呼一声,但眸光瞥见那位大夏的太子殿下时,瞳孔极度缩紧。
“阿……阿铎?”曲长歌不由自主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这位大夏的太子殿下,分别就是盛京“疫症”期间,帮她试毒的那位难民!
“你这女人,怎会晓得皇兄的名姓,说!你这个狐媚子,是不是想勾引本公主的皇兄?”战明珠一脸娇蛮,阴狠地盯着曲长歌。
若不是面前这个卑贱的女人,她今日就绝不会在众人面前丢了一个这么大的脸!
她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明珠——”男人足有九尺的身躯高大如山,透着极重的压迫之感,如草原上的凶猛的苍狼,孤傲阴诡,他说,“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战明珠像是被什么突然掐住了咽喉一般,瞬间褪去一身娇蛮,原本明艳的小脸血色尽散,嘴唇轻颤,透出极大的惊恐,“是,皇兄。”
她……似乎非常惧怕,这位大夏的太子殿下,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他不再理会战明珠,而是迈着如山一般健美的身躯,来到了曲长歌面前,原本如苍狼一般的男人,瞬间收敛了全身戾气,“长歌姑娘,重新认识一下——”
他的瞳孔并非纯粹的黑色,更偏向墨绿,宛如最上等的宝石,哪怕笑起来,也有一种莫名的阴冷,“孤名战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