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川一带风景秀丽,都是平原,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远处初升的太阳仿佛悬在地上一般,自有一派波澜壮阔。
一辆马车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行进着,仿若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远游似的,雇佣了一辆马车,边看边走。
任谁都想不到里面坐着的是被人疯狂追杀的宸王及宸王妃。而那赶车的也并非雇佣的车夫,而是昔日顾天澜座下的第一枚猛将云曜。
云曜像一枚忠犬,喜欢黏着他的主子,所以当初甄选车夫的时候,云曜第一个报名了,最后由顾天澜亲自提名。
云曜觉得欢喜。
在阿澜姐姐的心中,他的地位卓越不凡。
那时,云曜紧紧地跟在顾天澜的身后,目光落在公孙奕的身上,眼眸里不自禁带上了炫耀与警告他早就看不惯公孙奕天天霸占着他的阿澜姐姐了!他与阿澜姐姐多年的感情岂是公孙奕这个外人能影响得了的!
然而,公孙奕的脸上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有些似笑非笑,像是酝酿着什么坏主意一般。
云曜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待他做了两日的车夫,云曜便知道公孙奕的笑从何而来了。
云曜本来想做个称职的跟班的,却没想到事情全被公孙奕做了。端茶送水,公孙奕包了,鞍前马后,公孙奕也包了,就连脱衣洗衣,公孙奕也包了!这两日里,公孙奕一直黏着阿澜姐姐,根本没有给云曜靠近阿澜姐姐的机会。
这两日,也让云曜认识到一个完全不同的阿澜姐姐。
可谓勇猛无双的阿澜姐姐居然也有柔弱的时候,要公孙奕扶着背着!
可谓气概十足只会吼人的阿澜姐姐居然也会发出那样娇嗔与喘息!
云曜眼睛里心里都冒了火,但是偏偏无可奈何,只得将怒气发泄在马上,狠狠地一甩马鞭,谁知道马也和他作对,无论他怎样甩马鞭,马儿依旧悠闲地前行着,偶尔还要停下来吃个草!
马车外,云曜全身都在冒火,马车里,公孙奕则忙着点火。
"赶了两日的马车了,娘子可是累着了?为夫替你捏捏。"公孙奕先是捏顾水月的肩膀,捏着捏着就捏到腰上。
娘子不仅脸上光滑地如同丝绸一般,身上也是软绵绵的,一碰上便移不开了。
公孙奕捏着捏着便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将脑袋埋在顾水月的肩膀上,嗅着熟悉的气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全身都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着,胸腔中心脏剧烈跳动着,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阿澜,这草地看着不错,阿澜可愿与我一起去滚滚?享受一番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感觉?"公孙奕沙哑着声音问道。
顾水月面无表情地看着随地发情的男人,拒绝地很直接:"不想。"
公孙奕兴奋而期待的脸顿时耷拉下来:"为何?"
"我不想滚了一身的草屑,顺便再养上几只虫子。"
想着阿澜雪白的肌肤被蚊虫叮咬出两个红点,公孙奕道:"也对哦。"
"宸王,你现在要注意的不该是李邺谨为何还没有追上来吗?"
马车停了下来,公孙奕跳下马车,趴在地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耳力极好,可以听到十里以外的动静。而此时,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公孙奕掀开马车的帘子走了进去,紧挨着顾水月坐下,顾水月从他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李邺谨狂怒之下,应该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们才对。我们以这样的速度走了两日,李邺谨就算跟丢了两三次也该追上来了。"顾水月道。
"难道是我们的计谋出了问题?"公孙奕皱着眉头道。
他们已经成功点燃了李邺谨的怒意,这计谋不该出问题。
很快的,公孙奕便收到安插在李邺谨身边探子的消息,知道了缘由。
"李邺谨身边有一谋士,唤做'姚时俭',他从我们撤退的平整的车辙痕中,断定我们撤退时是井然有序的,以此推断这是个陷阱,引诱李邺谨追上来,诱敌深入。"
"姚时俭?"
"阿澜认识他?"
"有谋略,但是求胜欲太强。"
"若为谋士,不就是要替主子打胜战吗?"
"以全城百姓相威胁,打胜战?"
公孙奕懂了:"心术不正。但是,确实有几分本事。"
他们精心设下的陷阱,竟然这样被人给破了。李邺谨不上当,还不如当初直接杀了他。
马车彻底停了下来,两人站在空旷的草原上,望着允州所在的方向,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
"墨寒,换个方向,往这里走。"
"从这里直走是隐水河。"
隐水河宽约二十丈,水流湍急,根本没有船能横渡这条河。
公孙奕深吸一口气,如今的情况,也只能险中求胜了。这条线放得这么长,若是没钓到大鱼,还真是功亏一篑。
李邺谨的四十万大军驻扎在允州城外。
"陛下,如今最好的选择是攻破燕州,直取寰州。"姚时俭道。
李邺谨的目光紧盯着公孙奕撤逃的方向,没有说话。
姚时俭知道,李邺谨并未死心。一则,李邺谨心中想的是擒贼先擒王,待抓获了公孙奕,那破燕州和寰州便简单许多,二则,李邺谨胸中怒火燃烧着,唯有杀了公孙奕方能解气。
姚时俭心中略微有些嘲讽,李邺谨确实不如公孙奕,做望月的皇帝尚且可以,然而天下的王他没有睥睨天下的气势。但是,谁叫他选择了他呢。即使是一滩烂泥,他都得扶上墙。
待到李邺谨派去的兵士来汇报,李邺谨方才会死了这条心。
等了两日,傍晚的时候,那派出追查公孙奕行踪的将士便回来了。
"陛下,公孙奕带着一众兵士仓皇出逃,竟然朝着隐水河的方向而去了!"
兵士的话一出,李邺谨一喜,姚时俭却是脸色惨白!
这怎么可能?
车辙痕迹那么整齐,公孙奕就是在做戏,怎么可能是真的出逃?但是若非仓皇出逃,又怎么会朝着隐水河去?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前路被隐水河切断,待到李邺谨四十万大军追上去,公孙奕根本无路可逃。
纵然如此,姚时俭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公孙奕肯定酝酿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所有将士准备,立即出发!"李邺谨却根本等不及了,立即下了命令。
"陛下,我觉得其中有蹊跷。"姚时俭道。
姚时俭话音落,便被李邺谨一脚狠狠地踹了出去。
"姚时俭,因为你的一番谬论已经耽误了两日时间,若是两日前追上去,朕早已将公孙奕杀了。你此时竟然还想阻拦朕,是不是公孙奕给了你什么好处?"
李邺谨那一脚踹得极狠,姚时俭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绝望。他似乎想辩解什么。
"自你来到望月军营后,你的出谋划策并未令朕打赢一场胜战,反而节节败退,损失十万大军,且措施抓获公孙奕的最佳时机。"李邺谨心中的愤怒全发泄在姚时俭的身上,又狠狠地踹了他两脚,"姚时俭,你若是再敢说一句话,朕便割了你的舌头!"
集结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李邺谨骑在马上,一甩马鞭,便冲了出去。他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四十万大军。
姚时俭倒在地上,无数马蹄声响起,许多将士早已看姚时俭不顺眼,走过的时候都狠狠地踹上他一脚。
许久过后,马蹄声和脚步声都已远去,天地之间,唯有姚时俭一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想着辅佐明君、一统天下、青史留名的姚时俭,磨刀四十载,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浑身都是伤痕,眼睛大睁着望着天空,眼里写着的唯有绝望。
心中绝望,许多东西反而清晰起来。
他终于明白那一日和贺重言会面后,贺重言脸上别有深意的笑了。
因为有人比他更能揣摩李邺谨的心思!
"完了,李邺谨完了,我也要完了。"他低声囔囔道。
他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跨过眠川,冲向隐水河。
公孙奕确实是仓皇出逃,竟是连方向都分辨不清,一众将士丢盔弃甲,乱逃一气。
因此,即使李邺谨给了公孙奕两日的逃跑时间,还是被他很轻易地追上了!
"顾天澜,你还真是瞎了眼,竟然觉得这样的男人也能与朕一郑天下?"
"今日,朕便要你看看,谁才配这天下的主!"
公孙奕及他的五万大军就如同可怜的猎物一般,被四十万的狼群围在其中,苦苦挣扎,插翅难逃!
李邺谨并非立即下了杀令,每当危急时刻,李邺谨总会故意放出一条生路,让公孙奕逃跑。公孙奕自以为有生路可逃,岂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死路。
看着公孙奕越逃离隐水河越近,李邺谨便觉得愉悦。
李邺谨享受这样抓捕猎物的感觉,享受公孙奕的脸上出现惶恐的神情,享受着他们的不安与焦灼。
这种掌控天下的感觉再次回来了,这样才能更好地消除他在允州那段日子受到的侮辱!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终一举歼灭吴王。
他受的屈辱便是为了今日的胜利!
李邺谨自比越王,心中更觉自己卓绝不凡。
最终,当公孙奕与他的残兵到达隐水河边的时候,李邺谨也玩得差不多,开始收网了。
公孙奕的一众将士皆是狼狈不堪,穿着破旧的衣裳,浑身都是血迹,站在那里,如同乞丐一般。
公孙奕与顾水月也好不到哪里去,李邺谨的目光迅速攫住他们,严重快意升腾!
哈哈哈!
公孙奕,你加诸我身上的,我将十倍奉还!
"阿澜,过来,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你站在他身旁。"李邺谨看向顾水月,脸上带着一丝柔情。
顾水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李邺谨瞬间被激怒了。
"阿澜,你是要陪着他一起死吗?那朕就成全你!"
李邺谨的眼中露出嗜血疯狂的表情,取出了剑鞘中的剑,高高举起
杀!
然而,他的'杀'字还未喊出声,另一种声音迅速淹没了他。
汩汩!轰隆隆!
"水,好大的水!"
"大水来了,快逃命啊!"
李邺谨转头看去,便看到滔天洪水从上游冲了下来,那般汹涌,有着吞灭一切的力量。
五十万将士,纵然再勇猛,也无法抵抗这样的洪水!
李邺谨下意识地看向顾水月,便看到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中计了!
李邺谨脑海中轰隆一声雷炸开,然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