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半个月前,新晋的义远公主,随北胡使团嫁去了北边。终于打探出凤来楼幕后老板的君逸羽叹一句“竟然是她!”却没了与人亲自交涉的机会,请赵秦出面拿重金去赎千落,又被凤来楼拿着荣乐郡王的名号打发了,也没能成。因着千落的事没处理好,君逸羽的逃跑计划,实行不得。
三月二十五这一天,君逸羽与这十来天的每一天一样,下值后去凤来楼看了千落,又去济世堂料理病人。济世堂天黑打烊后,君逸羽准备回自个后面的东跨院,更衣吃饭后再回王府。想到卢琬卿走前给自己留的不自在,君逸羽哭笑不得,我去不让赎,别人去又说人是荣乐郡王护着的,也不让赎,敏佳郡主,哦,不,义远公主,我们没仇吧。思量着要不要去找延平大长公主,跨进院门的君逸羽却听到了一声痛苦的低哼,顺声到了靠街的墙角,有人!
将那重伤昏迷的女子打横抱进房间,看清女子面貌时,君逸羽心中不可避免的涌起了惊涛骇浪。说曹操曹操到,竟然是卢琬卿!
“少爷……”陵柔早上服侍君逸羽洗漱出门后,常常来济世堂打理羽记的账目,然后在君逸羽下值前回王府伺候。这些日子,君逸羽看完千落,都是顺路去济世堂,晚上才会回去,陵柔便也在济世堂留得久些,总是等君逸羽一块回府。听到推门声,陵柔知道君逸羽进来了,从隔断的小书房绕出来,问候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君逸羽凝重的脸色。
“陵柔,派人去宫里送信,北边出事了。”
卢琬卿醒来时是半夜,借着床头的微灯,她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一惊坐起,才发现自己的伤口上了药,衣服也被人换了。
一夜不归怕王府里担心,陵柔给卢琬卿上药后,君逸羽便打发她回去了。给卢琬卿治伤花了大半天功夫,床被病人占了,君逸羽好容易在外间小塌睡了,蜷缩着却睡得并不安稳,里间的动静一下就把她惊醒了。
“你醒了?你的伤很重,别乱动。”君逸羽进来发现卢琬卿挣扎着准备下床,连忙上前阻止。
“啪!”
“你干什么!”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再是好脾气也忍不住发恼,君逸羽捂住左脸,觉得自己和卢琬卿八字不合,不然明明没有什么接触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了水火不容的模样?错了,是她不容我。好歹我这也算救了你一命吧。想起救命这一茬,君逸羽以为知道为何会冤枉挨她一巴掌了,没好气的说道:“你放心,药是侍婢给你上的,衣服也是。”
卢琬卿眼中的怒火并未因为君逸羽的解释而有丝毫减低,质问道:“你派人刺杀北胡使团?刺杀哈日乔鲁?”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刺杀……”看到北嫁的卢琬卿突然重伤出现在玉安,君逸羽猜到出事了,但没想到是刺杀,惊讶得无暇再计较掌掴之恼,“等等,你说有人刺杀北胡使团?刺杀哈日乔鲁?”
“真的不是你?”
“我一直在京城,上哪去刺杀他。”见卢琬卿脸上还带着狐疑之色,君逸羽又道:“敏……义远公主,我也知道大局,要杀早就把他杀了,何必等他离开玉安。”
“也是,你若不想引人耳目,不在玉安杀他,派去的人也不该拿出你的名号。”卢琬卿自顾念了一句,突然抬头问道:“你和谁有仇?”
“你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随北胡使团北归,才出大华国境便遇到了刺客,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你派去的,一心刺杀哈日乔鲁。”
“那你呢,怎么伤成了这样?”
卢琬卿一翻白眼,“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能嫁过去吗。哈日乔鲁重伤,他属下都护着他北逃了,也不知死了没死。刺客并不对我下杀手,我追踪过去,被人从身后暗算了,醒来便到了这里。这是哪儿?”
直到此时,卢琬卿才想起关心下自己的处境,君逸羽摇了摇头,也不知该不该夸她一句大公无私。“这是玉安,济世堂,我坐堂的医馆,别问你为什么在这,我在墙根捡到了你。”察觉卢琬卿皱眉间微有痛苦,君逸羽暗叹自己大夫命,被人打了巴掌还要端药伺候。
“哦,羽记,你的产业。”卢琬卿点头,看君逸羽突然转身走了,忍不住喊道:“喂!你去哪?!”
“喝药!”君逸羽的小院伺候的下人本就没两个,三更半夜的她也不愿意打扰别人好眠,出门倒了碗在房檐下温了半宿的汤药。
卢琬卿显然没有料到君逸羽是给自己端药去了,看君逸羽左脸还有些红肿,霎时便觉了三分歉意,愣愣接了药碗,“多谢”之后,还低不可闻的跟了句“抱歉”。
君逸羽疑心自己听错,摆摆手问道:“义远公主什么时候知道羽记是我的产业的?”君逸羽问得并不惊讶,好奇的成分还多一些。
“别叫我义远,亲没和成,会改封的。原只是猜测,你突然调集十万黄金,有迹可循,便猜到了。”
十万黄金不是小数目,商号不会闲置这么大笔资金浪费资源,在原有的怀疑基础上有心观察,发现倒也不奇怪了。好在另立生意的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君逸羽并没有刻意隐瞒羽记的打算,她暗暗点头,对这位聪明的少女还是挺佩服的。
卢琬卿喝完了药,将碗放到了床头柜上,“该你说了,你的仇家?”
君逸羽摇头,“我不觉得我有这么了不得的仇家,为了陷害我,逼得两国反目。”
“你的意思是?”
“大华就数我得罪哈日乔鲁最厉害,刺客非说是我派的,又不杀你,还把你送到了我这。你都觉得是我干的了,北胡更会这么想吧。就算有人觉得有蹊跷,哈日乔鲁本来就与我有过节,只要他想信就够了。”
“那你怎么半点不着急?你隐瞒了消息?”
“着急若是有用,我早就去着急了。一认出你我就派人进宫送信了,早知道也好早有准备。公主为国为民,能以身饲虎,荣乐也非畏难之人,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你的伤需要多歇息,若是没事了,就先睡觉吧。”
卢琬卿眼底染了些复杂,“荣乐郡王,我错看了你。羽记既然是你的,去年解决漕粮的事,必然有你一份力,今日又有这些话……你既然对大华有心,又为何不思作为,连入朝都似赶鸭子上架。”
君逸羽一怔,我对大华有心吗?我常常觉得自己不是大华人啊,就是有心,也是因为皇爷爷熙儿他们的缘故吧。至于作为,我如今的情况,身份就是个不定时大炸弹。不欲和卢琬卿分辨,也无法分辨,君逸羽只道:“公主若是睡不着,我倒是有一事请教,公主为何阻止我给千落赎身?”择日不如撞日,正愁不能和凤来楼老板交涉,人就到面前了,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荣乐郡王忘了你和西武公主的婚约了?你赎了千落出来,要西武如何作想。”
君逸羽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公主放心,我会给灵毓公主去信解释,不会影响两国关系的。”
“你就是这么糊弄未婚妻的吗?”卢琬卿声音讽刺。
君逸羽皱眉,“说来荣乐一直奇怪,公主为何对我成见至此?”
“我讨厌表面一套暗地一套的伪君子。你指责顾泽抛弃妻子,自己与人情投意合有了婚约,还四处拈花惹草,在我看来,还不如顾泽。顾泽至少知错能改,他本不知道苏宁秀有了他的骨肉,如今已辞官去寻了。你呢?上元夜我看到的那位还不够,如今还变本加厉。灵毓公主钟情于你,真是可悲。”
“可悲”之语君逸羽认同,情缘错绕的情况更是不足为外人言说,难怪人家误会,君逸羽一时间默然无言。
以为君逸羽羞惭失语,卢琬卿忍不住冷笑又生,“还好不是我要嫁给你。”
“你说什么?你嫁给我?”听到了卢琬卿的嘀咕,君逸羽下巴都险些摔在了地上。
“你不知道?当初皇舅为我和顾泽定下婚约,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让我避开三年前那次北胡求亲,等你回来,再拿苏宁秀之事解除我和顾泽的婚事,好与你另立婚约。”虽然牵涉自己的婚事,卢琬卿说来只当是朝局谋划,倒是半点没有此间女儿在婚姻大事上固有的羞涩。
“难怪我当众指责顾泽时皇爷爷不高兴,在那之后又对我的婚事分外上心,原来是我误打误撞搅了他的安排。”君逸羽恍然大悟,心内庆幸不已,心念一动,又拧眉问道:“所以说,你早知道顾泽和苏宁秀的事?”
卢琬卿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有心嫁你,和皇舅一道做戏吗,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顾泽和苏宁秀的事,我倒是早查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陈年旧事,无伤大雅,说说倒也无妨,听君逸羽问起,卢琬卿便也回道:“我无意婚嫁,奈何躲不过去,本来不知道皇舅的打算,查到顾泽的事,原是打算用这事拿捏他,和他假成婚的。顾泽受你指责,倒算无辜。苏宁秀寻到京城,是我怕她误事,派人打发走的,一路上倒也派了人暗暗照顾一二,打算等和顾泽完婚之后再告诉他,只是没想到被你撞见了。撞见了也好,皇舅再不能将我嫁你了。”
君逸羽听得傻眼,一是这背后曲折,二则是卢琬卿本身。她来此间十五六年,可从没遇见过这么……大方的女子。与曾经的议婚对象说起婚事半点没有忸怩,甚至还曾经顺水推舟的计划过一场……形婚?
缓了缓神,君逸羽真心诚意的称赞道:“公主真是特别。”
卢琬卿不禁扬了扬眉脚,她话里有意贬低君逸羽,没想这人不但不生气,还在夸我?不该觉得我不守女子本分,离经叛道吗?
“不过顾泽不算无辜,他虽然并不知情,但也是自己有心攀高枝才误作了棋子,总是存了抛却妻……旧人的心思。”听卢琬卿解惑旧事,君逸羽谢天谢地,谢自己和卢琬卿的婚约没成,自然不会计较她看不上自己。至于离经叛道?她这个现代魂带来的各种思想,在这才是最大的离经叛道。说起顾泽和苏宁秀,君逸羽本是要说“妻子”的,但想他们并未完婚,加上苏宁秀青楼出手,古人只怕不会认可“妻子”的说法,便临时改成了“旧人”。
卢琬卿有些认可君逸羽的话,但因着上元所见留下的成见,让她觉得君逸羽要求别人一套,自己做的又是另一套,出口便又成了讥讽,“你不抛却旧人,有了婚约,还处处留情。”
身上的感情牵绕得太过复杂,君逸羽不愿再想,只是叹息道:“公主殿下,你对我有误会,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若与人情定一生,一生便只会予那一人,不会始乱终弃的。”
许是君逸羽的表现太过诚挚,卢琬卿不再指摘,不置可否的吐出一句,“拭目以待。”
“我与千落知音相交,对她绝无非分之想,她因我无辜受累,我必要助她脱离苦海,公主可否成全?让我为她赎身?”
“你对她无情?”
“知音知己之情,无关风月。”
“那她对你呢?”
君逸羽张口无言。
卢琬卿了然一笑,“这不就得了,那么大一个美女对你有意,赎出来我不信你做得了柳下惠。荣乐郡王给花魁赎身的消息传出去,一准得惹出西武的麻烦,北边已经有得乱了。”
君逸羽想了想,道:“之前我和哈日乔鲁在凤来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算起来也该传到西武了,如今不也没有麻烦?千落现在的处境不比从前,留在凤来楼我不放心,每天都得去看,传出去不是更不好听?”
“你倒坦诚。”
“公主坦荡,荣乐也当坦诚以对。”
盯着床头柜上空了的药碗,卢琬卿终于松口,“罢了,你救我一命,我帮你把千落弄出来,你好生处理,不许张扬,别给大华惹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要相信作者君的善良。看,敏佳也没便宜给哈日乔鲁吧╭(╯3╰)╮
最近手速脑速太快,写得太多,写得我想吐了,我得缓缓,明天别等。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