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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池苑依旧江南归(1 / 1)

西湖水碧,断桥下一艘雅致画舫静静地泊在中央,舫上一位素衣女子正弹奏着古筝,筝声随水逸散,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江南堤岸白沙浅,罗帐轻拂紫竹香。念是旧情知旧恨,斜倚画舫唾檀郎。”

那柔和的声音传来,惹得古筝之声断然而绝。素凝缓缓回头,只见西湖边上站着一位白衣缓带的俊朗公子,素带束发,手执折扇,正微笑着看着画舫上弹筝的她。方才那道尽画舫女子风尘却也暗含了心酸的诗句,正是出自这公子的口。

素凝早已习惯了男人们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神,然而现在却突然触得这好比深谷清涧一般出尘的目光,心神俱是一震。可是下一刻再循望而去,那位白衣的公子却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与宝儿回到别院已经是傍晚时分,奚若两手不空地提着今日在西湖买的绣鞋。一位老婆婆一手牵着瘦小的孙女,一手提着那些绣鞋,奚若看她可怜便买下了所有的鞋子。宝儿赌气说买那么多鞋子也穿不完,谁买的谁拿!根本不管奚若一身公子的打扮再提一堆绣鞋是多么的别扭。宝儿一直都说她心肠太好,但是她每一次都会说:“我只是满足于自己的良心舒坦,这不算心肠好。”

宝儿推开了别院的大门,然而里面的阵仗让她一瞬间愣住了。

别院里面密密麻麻地站着官兵,再仔细地看去,原来别院的另外几面也都站满了官兵,只不过天色已晚再加上她们一直在说话聊天,便也没有注意到。

所有的官兵整齐地跪了下去,声如轰雷一般地齐齐喊道:“参见皇后娘娘!”

在那些官兵前面站着一位穿着盔甲的男子,只见那男子双手抱拳半跪而下,恭敬地道:“皇上派微臣来接皇后娘娘回宫!”

奚若原本洋溢着微笑的眼一瞬间冷了下来,凉透了。宝儿连忙退了回去站到了她的身边。许久之后,奚若淡淡道:“牟爱卿平身,诸位将士平身。”

牟许之起身后立马对身后官兵道:“将那没大没小的奴才给本将军拿下!”语毕,两个强壮的男人冲到了宝儿前面伸手便要将她擒获,然而奚若却眼疾手快地将宝儿拉至自己身后,怒斥道:“牟许之!她是我的人!”

牟许之连忙跪下,道:“臣不是有意冒犯娘娘,只是这个奴才不分尊卑,丝毫不将娘娘放在眼里……”

奚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绣鞋,伸手递给了宝儿,道:“宝儿是我的贴身丫鬟,谁都不可以动她。”

“微臣……微臣领命。”牟许之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什么时候动身?”

牟许之恭敬地答道:“明日。所有的一切微臣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娘娘……”

“要是我不同意呢?”奚若突地看了牟许之一眼,幽幽道。

牟许之一愣,许久都答不上话。其实奚若明白,圣旨已下,即使是尸体牟许之都会将自己带回去。没有再理会不知如何回答的牟许之,奚若迈步进了房间,宝儿连忙跟了上去,关上了房门。

“少爷……”突觉不对劲,宝儿连忙改口,“娘娘,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啊?”

奚若看着眉头拧在一块儿的宝儿,微微笑道:“怎么,乐不思蜀了?”

“不是,宝儿只是觉得回去之后的日子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逍遥……而且皇上他……他……”宝儿欲言又止。

奚若将宝儿手中仍然还提着的绣鞋拿了一双过去,苦笑道:“就将这绣鞋带回去吧,也当是个纪念。另外,买一些糕点……”奚若似是想起了什么人,微微一笑,道:“带回去给他尝尝。”

红墙金瓦,碧水玉台。

这便是皇宫,天之骄子所住的地方,承载了无数人的梦想,也囚禁了无数人的灵魂。

“臣妾奚若参见皇上。”奚若脱下了那轻松的男子装束穿上了一身华衣,翠翘金雀银丝裹钿,清素的脸颊上略施粉黛,可眼角眉梢均流露出一股掩藏不住的清雅幽韵,就似那莲瓣素心兰,华丽的花瓣包裹着清素雅致的兰心,优雅得如同孤立山巅的仙子,华丽得好比轻啄丰羽的金凤。

奚若微微地低着头,等待着皇上——他的夫君、夏平王朝第二十二代君主胤言让她平身,然而许久都没有听见胤言有任何反应。

他在生气吗,是自己离开太久触怒他了?

怎么可能!

他更希望的是自己因为某个意外永远不要回来……

“你在想什么?”一个醇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奚若感觉到那个有着冰冷压迫之感的男子离开了批阅奏章的书案走到自己面前,正冷淡地凝视着自己,她的背脊一片冰凉。

“回皇上,臣妾并没有想什么。”

“抬起头来,看着朕。”

奚若不得不微微抬起了头,然而刚将脸抬起来,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正对着他。

他还是没有变,带着恨意的眼神,轮廓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和浅薄的唇。

“看来你这趟去江南微服私访的日子过得不错嘛,肤色红润多了,连眼睛都变得更有神了。”

一直以来,他都极其厌恶她那双不知隐藏着什么的眼,那双眼不同于她的清雅,而有着一股子邪性,竟是难遇其一的重瞳之眸。

“谢皇上夸奖。”仍旧是不愠不火,似乎没有什么言语可以挑起奚若的怒气。

突地,一个娇嗔的声音在帘后响了起来,“这不是奚姐姐么,您什么时候从江南回来的?”

只见一个衣衫不怎么规整的女子从御书房后面皇上休息的房间内走了出来,雪白如瓷的肌肤衬着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眸,朱唇皓齿身姿婀娜,她便是皇上的宠妃——肜妃。可是她从未尊称奚若为“皇后”,而是一直称之为“奚姐姐”,在她的眼里,奚若除了比她先嫁给皇上之外,没有任何地方能够与自己相比。而胤言,那个没有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的男人,也似乎默认了肜妃的这种无理。

“奚姐姐,您既然回来了就该好好地休息休息,皇上每日批阅奏章也很累的,您也该让皇上好好地休息休息。”说着便挽上了胤言的手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胤言随即收回了捏着奚若下巴的手。

御书房后面皇上休息的房间是任何人都不能够随便进去的,可是如今这个受宠的女人却可以随意出入。

奚若微微地将头低了下去,轻声道:“臣妾这就退下,不打扰皇上了。”说着便躬身后退。

“慢着。”胤言突然开口,肜妃惊讶地看着他,只听他冷冷地道:“皇后去江南两个月可有所收获?”

奚若低敛着头,淡淡道:“不知皇上所说的‘收获’是指何事?”

“民情、民心、民怨。你此趟乃是微服私访,那便应该有所发现,明日你上交一份折子给朕,朕会详细地看看你此次的所有‘收获’。”

奚若面无表情地道:“臣妾领旨。”

待奚若离开后,肜妃娇嗔道:“皇上,这哪儿有后宫写奏折的先例啊?!不是说什么后宫不干政么?”

未等肜妃说完,胤言便冷冷地将手从肜妃的怀中抽出,道“以后不准进朕的御书房憩室。”

“皇…皇上……”看着胤言冷淡的表情,肜妃一下子慌了神,忙解释道:“臣妾,臣妾只是怕您……”

“大胆!”一声厉斥,肜妃双膝一软立马跪在了地上,胤言冷冷地道:“不要以为朕宠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出去!”

“是……是皇上。”肜妃慌忙退了出去,吓得一身冷汗。

胤言看着书案上的那些奏折,就似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继续地批阅。无论他多么的恨奚若,但奚若的才能是无法视而不见的。既然她说想去江南走走,那便让她去江南走走,眼不见为净,也好让她代自己体察体察江南民情。看看这大燮富庶之地官风民风如何。

不过……胤言手中的朱砂笔停了停,唇边微微荡开了一个柔和的微笑来。或许,是时候该把她接进宫来了。

“这是给你带的梅花糕和马蹄酥,都是苏州的特产。”奚若坐在一棵樱花树下,微微笑着,眼睛似半弯月牙般,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套着黑色衣服的人。

黑衣人伸手拿了块马蹄酥,可是突然想到自己蒙着脸,便又放下了。

奚若扑哧一笑,将那食盒向黑衣人推了推,道:“你全部带回去吃吧。”

黑衣人似乎也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说话。

“墨伊,江南真的好美,”奚若看着地上散落的樱花,眼神中夹带着一丝落寞。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被称为‘墨伊’的黑衣人嗓音沙哑,犹如吞过火炭一般,道:“仅仅是因为他的旨意吗?”

奚若摇了摇头,“墨伊,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存在的责任和包袱,而我如今活着的意义,只求没有过错,不要让皇上再对奚氏一族诸多刁难。别的,我不能,也不敢奢望。”

墨伊直视着奚若,而奚若却仰望着飘散漫天的樱花,看不出她的眼中是落寞,还是无奈,亦或者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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