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星耀的音乐工作室内仍然亮着几盏昏暗的灯,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咳咳…咳咳咳…”常凯吐出一口烟圈,紧接着便激烈地咳嗽起来。
事实上,他不会抽烟。
“有时候,烟真是一个好东西呀…”
听到他这么说,夏树有些不忍心,他伸出手按住对方的右臂:“凯哥,别抽了,伤嗓子。”
“嗓子?”常凯颓废且意义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
夏树沉默片刻,良久又说:“录音棚内抽烟,不好,违反规定!”
“规定?哈哈…咳咳咳…”常凯似乎听到了世间最搞笑的话一般哈哈大笑,接着,也不知是因为烟还是口水,他又被呛得直咳嗽。
他红着眼睛看了眼手里的烟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然后将其掐灭。
就在夏树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只是简单地看了看来电人的姓名,发现是李宛慈,便挂掉了电话。
“送走了?”常凯问道。
夏树知道他指的是方必爵,便点点头:“送去派出所了,而且应你的要求,在送他离开之前,由律师指引完成了相关的…”
他话音未落,常凯便打断道:“嗯,知道了,你休息的怎么样了?咱们继续?”
夏树听他这么问,便看向自己桌案上的手写曲谱,上面是哪首他只在对方面前唱过四句的《男人哭吧不是罪》,原唱是天王巨星刘dei华。
当然,因为时间仓促,夏树没有做任何改动。
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找到里面的感情,炫技什么的,根本没有必要。
夏树有些为难地皱眉说道:“凯哥,我真的唱不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跟你一比,我在这首歌里的表现简直就是小学生。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我说过了,这首歌是你的!”常凯摇了摇头,“你知道吗?那天在办公室里听你唱这首歌,是我小学毕业之后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流眼泪,这首歌必须由我们两个人完成才有意义。”
夏树明白,这是一个歌手的执着,他将曲谱扔到一边,目光开始在工作室内无目标地游弋,慢慢失去了焦点。
情感代入,一直是一个麻烦的事情。
对夏树来说,如果只是独唱还好,但如果要跟受伤的常凯合作,那自己这一茶匙的情感可就不够看了。
“想想那首《狼》吧!”常凯忽然说道,“你在那首歌中的表现就很不错,现在只是需要更进一步,一小步就行。”
“《狼》?”夏树微微一愣。
那首歌的情感来自于:高考失利后的折磨、抱着破木吉他孤身入京的孤独感、追梦的希冀…
夏树轻轻唱出了声:“在我成熟了以后,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
啪!
常凯双手一拍:“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感觉,我们乘胜追击!”
“没时间按流程来了。”这么说着,他打开了录音设备,“你充当键盘手自弹自唱,咱们先来制作一个demo,明天等着工作人员都上班了,再考虑编曲的事情。”
夏树点点头,手按上钢琴键盘,双唇开启:
…
在我年少的时候
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
在我成熟了以后
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
…
“还是不对!”
“还是不对!”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夏树有点儿泄气地坐到凳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
常凯注视着烟灰缸里的烟头,似是无意识地低语:“跟我讲讲那首《狼》的创作背景。”
夏树微微一愣,立即回忆道:“当时我高考失利,辗转反侧几个夜晚后,背着相依为命的破木吉他入京…”
常凯忽然打断了他:“吉他!”
“什么?”夏树疑惑问道。
“吉他,吉他,吉他,吉他!”常凯看着桌案上的乐谱,“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想想,你孤身一人入京,谁都不认识,你任何内心诉说的对象都只有它!”
“我明白了!”
夏树飞奔到他的身边,用铅笔在乐谱上写写画画,嘴里也是念念有词:“这几个地方改一下,还有…”
终于,十几分钟后。
“大功告成!”
常凯眯着眼睛看着乐谱:“你是一个天才,唱作的天才,我比不了你。”
夏树摇摇头,他本想说“没有你的提点,我不可能这么快完成改编”,但此时此刻,这种恭维的话有什么意义?
不如好好唱一遍来得实在。
夏树把他的宝贝吉他抱在怀里:“凯哥,我把这首歌改过之后,有乐器加入的地方变少了很多,基本相当于…”
“清唱。”常凯接道。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唱法现在已经不合适了,我需要压抑自己的感情。”
“而我需要更加释放自己。”夏树附和。
常凯打开录音设备:“那就不说废话了,还是按照刚才的划分来,三、二、一,走!”
夏树:
在我年少的时候
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
在我成熟了以后
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
…
常凯:
明明流泪的时候
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
明明后悔的时候
却忘了心里怎样去后悔
…
两人的配合几乎完美无瑕,他们异常顺利地进入副歌部分,常凯先来:
…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释放自己)
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压抑感情)
…
唱歌便是这样,强者可以带动别人,夏树感觉自己完全进入了状态,他的发挥也异常稳定:
…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释放自己)
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更进一步)
…
终于,两人共同完成了最后一句:“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
他们激烈的喘着粗气,如同刚刚结束了一场那啥的gay。
还是夏树最先反应过来,他关掉设备,然后打开了录音。
当第一句歌词撞入他的耳膜的时候,他的心如同炸裂了一样,甚至产生了那种“这真的是我唱出来的吗”的怀疑。
过了良久,他才摘下耳机,改成了公放,工作室内便回荡起了两个男人饱经风霜的声音。
“似乎没必要再改了…虽然有些儿戏,但在我看来只需要掐头去尾,就可以放到各大音乐网站上。”夏树玩弄着手里的铅笔说道。
他将头转向身边的男人:“凯哥,用不用做宣传?”
常凯听他这么问自己,忽然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说句实话,我从没发过数字单曲。”
夏树知道,对方唱这一首歌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和抑郁,但是现在,真的要把内心的真实情感暴露给听众时,他犹豫了。
这是公开处刑,是个人就会产生犹豫!
所以,看得更开的年轻人应该扮演安慰者的角色。
夏树挤出一个笑容:“凯哥,这不过是一首清唱而已。”
“一首清唱?”常凯反问一句,然后坚定地点点头,“一首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