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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一抬头,正对上徐思齐全程旁观的乌亮眼眸,心里哀叹一声,正欲装傻,徐思齐却挑眉对她笑,笑意里满满都是洞悉。

宁夏没办法,只好食指点向他,无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嘴角轻扯,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屑一顾。

宁夏心头郁闷,将卢大小姐骂了数十遍都不解气。猪一样的队友!

事后,两人通话。卢晓反过来恶人先告状,指控她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玩人间蒸。

宁夏单刀直入,把在餐厅的怨言一股脑泄出来:“诶,我说。你脑袋瓜子只是个装饰吧?我进万斯年本来就和你关系不清不楚,你当那么多人面坐我旁边是想把传言坐实么?”

卢晓说:“坐实了又怎样?徐正则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请注意措辞,我不是你的人,谢谢。”这话听起来真别扭。“还有,我明确提醒你,他知道是一回事,你不收敛是另一回事。我不知道你让我进西饼房究竟有何目的,但我奉劝你,徐正则这个人可一点都不好对付。”

“谁想对付他了!你只需要把他拉拢到我这边!”

拉拢?

“你等等,你拉拢他找我干嘛?”

假如她想和一个人建立融洽关系,一定会亲自出马寻找机会。

但很显然,卢晓的思考方向和她不同。

卢晓说:“只有你先打探清楚他的喜好,我才能对症下药。”

她说得有理有据,可宁夏却倒竖起眉毛,“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拖到现在有意思?”

“我不信任你呗。”卢晓永远这么理直气壮,“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察期。”

还考察期……

作成这样就不要再找理由了吧。

这边厢她翻白眼沉默,那边厢卢晓却有一大堆问题。“宁夏我问你,你和叶昭觉是什么关系?”

宁夏莫名其妙,“什么什么关系。”

“别装蒜,你们明明住一起!”

宁夏说:“既然知道住一起,不就是邻居咯。”

“除了邻居呢?”

“关你什么事。”宁夏语气漠漠。

卢晓脖子一梗,“阿觉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天。”宁夏惊叹,“你究竟同时倒追了几个人?”

卢晓抓狂,“你少胡说八道!”

宁夏笑得越促狭,“你没追人家,管那么多干嘛。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你家里人知道么?”

“……”卢晓气得脑袋里火花四溅。

***

其实收集一个人的喜好并不是一件难上天的事,观察他平日喜欢吃什么、每天穿什么类型的便装、开哪一款的车,这些都和喜好有关。

可惜这些又都停留在表层,真正想要了解一个人,还是得从更细微的地方入手。

徐正则的私人工作间有一张长长的柚木办公桌,和金志良的休息隔间不同,虽然各种设备齐全,但除了这些,整个桌面干干净净,空荡得足以供一个人躺倒。

宁夏每天擦擦抹抹,除了不好意思翻抽屉侵犯*,各个角落都摸索了好几遍。

她可以很负责任地确定,徐正则不仅有狂躁症,而且十分洁癖。另外,他还患有严重的强迫性障碍。每一样物品都必须放置固定地点,她打扫卫生的时候一旦疏忽,第二天绝对躲不过正则牌“心灵鸡汤”。

总之,这个男人是个不正常的危险人物。

叶晓凡十分八卦地和她探讨徐正则的性取向问题,最终两人得出共同结论,即便他是直男也不会有女朋友。

试想一下,谁家宝贝姑娘愿意长期忍受一个间歇性疯的神经病?

可叶晓凡的言情细胞却提醒她,或许,他只对喜欢的人温柔呢?

宁夏对此持保留意见。她拿姜熠然举例,在她家酱酒的字典里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温柔”这个词。不过,酱酒比徐正则正常多了。

叶晓凡不赞成她拿*型案例做参考,宁夏说:“那你说举谁?”

“我大哥呀!你别看他好像冷冰冰的,其实他心可热乎呢。不过前提是,你得入他眼……”说到这里,叶晓凡后知后觉地闭上嘴。她猛然想起自家大哥对宁夏的冷淡来。

宁夏托腮,小小地催促:“入他眼之后呢,继续说。”

叶晓凡连忙摇头,“不要。我再说下去,万一你讨厌我大哥,我找谁哭去!”

“……”

宁夏心说,怎么会讨厌,难得她已经入他眼。现在在公寓楼遇见,他也是会主动颔微笑的。

其实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是以怎样的方式获得了他的认可,当她糊里糊涂接受的时候,一切都仿佛早已铺垫好。

这个叫叶昭觉的男人似乎自带一种魔力,他对她冷淡,她便自动疏离,他对她温柔,她便坦然受之,连心理过渡都直接省略。

转眼到了九月。

整个万斯年都在全力筹备商、叶两家的订婚宴事宜,西饼房这边,徐正则也早已推出订婚蛋糕的六款备选。

九月十号,近在眼前。

订婚宴的准新娘6临安毕业于南湘大学,目前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在读硕士。而准新郎商策,同新娘是大学校友,在南大取得建筑学学士后,赴美留学,又获得普林斯顿大学建筑学硕士。

宁夏听叶晓凡爆料,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硕士期间任职于纽约一家知名的建筑事务所,毕业后成为事务所合伙人。

两人大学相恋,在一起五年,感情一直很好。

整整一个夏天他们都在各自的轨道忙碌,6临安在导师手下做景观项目,商策负责参与费城的一个旅游规划设计。

他们的订婚宴原本是由两家父母共同筹备,可叶昭觉却当仁不让地包揽在自己身上。

叶晓凡说:“大哥对安安姐真是好得没话说,估计她将来结婚,他也会亲力亲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人肩靠肩,聚在八楼皇冠厅外的展示区看照片。宁夏是趁徐正则不在饼房,脱了厨师服偷偷跑上来的。

展示区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相片展示板,大大小小的相片合成两个彼此微笑的头像,男左女右,男俊女靓。

仔细看,每个头像里的小宫格都是一张**合影。

八千里路云和月,他们携手走过国内国外不少地方。而这些地方对于宁夏而言,陌生得仿若误闯入世外桃源。她得承认,从未走出去的人永远也想象不出这世界有多美。

叶晓凡忽然眼眶热,她揉揉眼睛,“什么毕业季分手季,两个人连人生目标都不一致,就算熬过毕业又如何,早晚会分!”

宁夏知她想起了卓然,搂她肩膀拍拍,“乖,给你五分钟矫情时间。”

话一落音,叶晓凡愣住,她也有些呆。

叶晓凡斜眼,“你居然学我大哥那一套!”

宁夏瞟她一眼,“我乐意。”

她眼尖,“诶,说曹操曹操就到。”

宁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叶昭觉一身直线条纹西装,搭配一条白色小圆点领带,直条纹的严肃被轻快的圆点中和,毫无违和感。

他永远都是穿搭高手。

叶晓凡手肘一折,轻轻戳她一下,挤眉弄眼道:“看见没有,这就叫魅力!”

这种时刻她都不忘怂恿她,宁夏折服。

她叹口气:“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消停?”

她态度一直不变,叶晓凡也很无奈,“你真不考虑考虑?像我大哥这样的黄金单身汉,错过实在太可惜了。”

她从背后捧着宁夏的脸转向叶昭觉所在的方向,他站在签到台前,和负责答疑的工作人员低头说话,碰巧一位宾客携同夫人款款而来,他含笑伸出手去表示欢迎。

“你仔细看看,多好的基因啊!我上大学之前认为姓叶一点也不酷,现在倒觉得吧,姓叶也挺好,你们家孩子以后可以起名叫叶问!”

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家孩子都出来了……

头被她桎梏,宁夏眼珠上瞟,无语望天,“那你以前觉得姓什么最酷?”

“花。”叶晓凡抿抿嘴巴,轻咳一声,“我和我弟都想姓花,我叫花木兰,他叫花无缺。”

宁夏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花木兰,老妈在找你。”叶晓凡口中的老弟“花无缺”来了。

闻声,叶晓凡松开手放过宁夏,板着脸转身,“不许叫我花木兰。”

叶晓宇白她一眼,“不是你刚刚旧事重提的么。”

叶晓宇个子高挑,厚重的刘海遮住额头,走的是美少年路线。

他从裤袋里抽出右手,有规有矩地伸向宁夏,面容帅气又阳光,“你好,我是花木兰的弟弟花无缺,也是叶晓凡的弟弟叶晓宇。”

叶晓凡嫌他啰嗦,在一旁瞪眼,“小夏,别理他。”

叶晓宇姿势不变,手依然摆在宁夏面前,“我相信夏姐姐不会像我姐那样没礼貌。”

叶晓凡听了气呼呼。

宁夏被逗乐,手与他象征性地交握了一下便收回,笑着自我介绍:“宁夏,就是那个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宁夏。晓宇你好。”

叶晓宇重新将右手抄回兜里,姿态挺拔,“我知道。经常听我姐提起你。”

宁夏说:“你姐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是么。”叶晓宇睨一眼叶晓凡,“肯定和刚才一样不是好话吧?”

叶晓凡抢先道:“那当然,你六岁还在尿床,这事小夏也知道。”

叶晓宇一点也不生气,他泰然自若地对宁夏说:“夏姐姐,你一定不知道我姐十岁时吃饭还需要我妈喂。”

“叶晓宇——!”

被点名的人一脸无畏,甚至还在继续挑衅:“难道不是十岁,是十五?”

叶晓凡气得跳脚。

宁夏看着这对可爱的姐弟,笑得乐不可支。

叶昭觉交代完两条注意事项,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他走过来,左手随意地搭过叶晓宇肩膀,将两个即将开战的人及时分开。

“我让你们今天时刻处于备战状态,不是指窝里反。”他低声警告,“你们两个给我听好,谁再闹,我就把怀怀喊过来看着你们。”

叶晓凡一惊,立刻求饶:“大哥,我错了。”

叶昭觉看向叶晓宇,“你呢?”

“知道了。”叶晓宇睫羽微垂。

宁夏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什么也不知道。

叶昭觉将弟弟妹妹的关系处理好,眸光望过来。宁夏一怔,连忙露出微笑。他勾起唇角,微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他便转身走入了宴会厅去督促其他事宜。

宁夏看着逃过一劫的两姐弟,好奇问:“怀怀是谁?你们为什么都怕他?”

叶晓凡长吁一口气,“他是个小恶魔,年纪不大,心眼特多,最会倚小卖小欺负人。”说完,她对着叶晓宇胸口捶了一下,“别再惹我,听见没?”

叶晓宇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低头瞄她收回去的手,“到底谁惹谁?”

“你……”

“行了行了,打住。”宁夏捂住叶晓凡的嘴,提醒强调,“怀怀!”

叶晓凡怔怔地抿紧嘴巴,横了叶晓宇一眼。

叶晓宇不和她一般见识,对宁夏说:“我出去转转。夏姐姐我很喜欢你。”

宁夏最不会吝啬的就是笑容,她咧咧嘴,“我也喜欢你。去吧。”

少年迈开脚步,气度翩翩,宁夏想,叶家基因果然好。

突然,她掌心吃痛,“叶晓凡,你是小狗么?”她连忙把手从叶晓凡嘴上放下来。

叶晓凡龇牙,“我如果是狗,一定把你一块肉咬下来!”

宁夏说:“我招你惹你了。”

“谁胳膊肘往外拐,谁就惹我了。”她冷哼。

“瞧你这出息。”宁夏无奈摇头,“晓宇是在读高中吧?你多大的人了,和他置什么气。幼稚。”

“你不幼稚?”叶晓凡数落,“你和你舅三天两头吵架拌嘴,你不幼稚?”

宁夏说:“那是他幼稚,谁年纪大谁幼稚。”

“切。”叶晓凡嗤之以鼻,“双重标准!”

“我乐意。”

两人继续立在展示板前看宫格里的相片,有人从宾客休息区走来,宁夏无意间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心头猛地一跳,情急之下拉起叶晓凡躲进了展示板背后。

“怎么了?”

“嘘——!”宁夏探头查看,小声说,“徐正则在外面。”

“在哪里?”叶晓凡早就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趣,猫腰从宁夏下巴底下伸长脖子,展示板前有三个人背对她们而立,两男一女,她谁也不认识,“哪个是鸡汤?”

宁夏手指向穿白衬衫的那个身形瘦高的男人,然后,又指着他们当中唯一的那个女人,用气声一字一顿说:“卢、晓。”

叶晓凡兴奋得眼睛都在光,一下子同时见到两个“偶像”,她运气好得可以去买大乐透啦。

展示板外,季彦今盯着迎宾区的座位图看了会,检查无误后,对徐正则说:“距离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小食餐点区的甜品台记得及时补给,最好别重样,捡特色的上,争取让每位来宾尝过后都不会忘。”

“尝过不忘?”徐正则很不给面子,“季总,我很感谢你对饼房能力的肯定,但你这样的要求会给我们带来极大压力。甜点在爱吃甜食的人眼里的确很美味,但它不至于令所有人不能忘怀。夫妻之间都存在七年之痒,更何况人和甜点之间?”

季彦今深沉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自从徐正则消失后再回来,他的枪口对准了万斯年的每一个人,包括总经理季彦今。

这些天卢晓一直在观望,希望能从中现一些蛛丝马迹,好探寻出两人的关系是真的破裂,还是纯粹做戏给她看。

只可惜她失败了,也不知是他们藏得深,还是自己道行浅。

当然,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会承认。

就好比两人方才的对话,她依然无法分辨出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

卢晓挫败地侧过身,烦躁地捋了捋额前碎。然后,她就看见了展板后的两只毛茸茸的脑袋。

一个是陌生面孔,一个是宁夏。

她做贼心虚地躲在那里,卢晓咬牙,正儿八经地瞪着她。

宁夏堆出笑容,食指竖在嘴边,又指指徐正则,拜托她别出声。

卢晓眼睛瞪圆,她本来就脾气不畅,这下连气血都不足了。

等到三人去了别处,宁夏才和叶晓凡从展板后走出来。

叶晓凡扔她一记白眼,说:“她哪里有大-胸-器,也就一般般!”

宁夏针对她的“一般般”表感言:“人家至少是个c,你有么。”

叶晓凡挺-挺-胸脯,“我b我骄傲!”

说话间,一个刘海向上翻卷的男人从她们身旁走过,男人看了眼叶晓凡,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骄傲的某个部位,叶晓凡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怒目圆睁,恶狠狠地说:“看你妹啊!”

男人好整以暇地唇角一弯,“以我和你哥的关系,你的确是我妹妹。”

叶晓凡现实中的朋友都是从同学展起来,交际圈偏于简单。她没有接触过叶昭觉的朋友圈,因为她一直对此不热衷。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指他和她大哥是心照神交的朋友。

但那又怎样?

男人笑着离开,她却莫名地恼火,“尼玛,我认识他么?”

她明明看的是宁夏,话却是问的自己。

宁夏说:“我怎么知道。”

她看看时间,距离订婚宴开场也快了。耳边回放起之前季总的那番话,想必徐正则会回西饼房交代一些事。

略一思忖,她说:“我先回去了。”

“那你待会还上来么?”叶晓凡问。

“看情况吧。”

其实,她心里面挺想来的。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展板上的那一幅幅照片,多幸福啊,能亲眼见证别人的幸福说起来也是种荣幸吧。

叶晓凡不开心地瘪嘴,“你走了就剩我一个,好无聊。”

她一脸恹恹的表情,让宁夏忽想起叶昭觉的某句建议——无聊的话去找晓凡,她每天都很无聊。

叶晓凡瞪眼推了她一下,“你笑什么?”

宁夏看着她,略有感触地说:“有哥哥就是好啊。”

这话着实没头没脑,叶晓凡顿感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天经地义地回了句:“那当然,不过我不介意你出手拐走他。”

三句里有两句离不开说媒……

宁夏沉默。

匆匆赶回饼房,边往自己的工作区域走,边微垂着脑袋整理厨师帽。

王哥说话向来没有顾忌,他嗓音一拔,道:“小夏,你上个厕所还挺久的嘛。”

当着一票男人谈论蹲厕,宁夏一点没脸红,“也不知道早上吃错了什么,肚子不太舒服。”她摸摸腹部,痛苦地皱眉头。

徐思齐瞧在眼里,没吱声。

他们两个都资历浅,工作的地方紧挨着。

洗了个手,她把事先拿到室内回温的黄油一刀刀切成小块,头微低,左右手动作熟练。

徐思齐微侧头瞟她一眼,“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女生。”

“哦。”宁夏偏眸,嘴一咧,微笑,“我的荣幸。”

然后,她低下头去,将切好的黄油块拨到一边,继续切剩下的。

徐思齐看了她一会,哂笑出声。

宁夏自然不会问“你笑什么”,她只是平静地瞥一眼过去,在和徐思齐目光对上时,两边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一个讨喜的弧度,说:“我觉得你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真的。”

他对她的嘲讽都表现在明面,活得直接坦率、光明磊落,这样的人,哪怕说话经常夹枪带棍,她也不觉得讨厌。

最最重要的是,他每天有那么多机会在其他人面前揭穿自己,可他一次都没有。

徐思齐脸上有那么一小刻的怔忪,他怪异地看宁夏一眼,眼神隐隐地藏着一丝狐疑和期待,“想和我做朋友,好让我替你保密?”

宁夏“啊”了一声,“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她紧紧盯着他,“难道不是?”

她这种问法有点傻,徐思齐听了,人也跟着一起傻,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到看见宁夏嘴角的笑容不断放大,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呀,你脸红了,是因为没把我当朋友所以羞愧了?”宁夏面色一正,抬起左手大度地摆了摆,“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你不用介意。”

她一本正经,徐思齐咬牙切齿:“你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她惋惜地说,“我觉得吧,我就缺你这样一位伯乐。你看,你一下子看出我有领导气派,一下子又现我适合做演员,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赏识我的人。”

徐思齐无语半晌,被气笑:“……宁夏,你知不知羞!”

徐正则就是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他没有换制服,依然是那件质地考究的白衬衫,雪白干净,熨烫得平整无皱。

“老金。”

“.”金志良站出来,应了一声。

“皇冠厅的甜品台换一批甜点补充。”

“换一批?”金志良诧异,甚至有些不认同,“我们事先按照今天的分量准备的,不多不少,刚好足够满足皇冠厅今天的需求。现在临时换一批,就只能暂时从给其他餐厅准备的甜点里瓜分,这样一来,其他餐厅的供给就可能跟不上……”

“你是想间接告诉我,饼房里养的是一群闲人?”徐正则尖锐地打断,“供不应求就抓紧时间做蛋糕,酒店聘用你们是要求时刻做好准备,不是依仗准备好了就可以时刻偷懒!”

他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反观金志良的表情则不尴不尬。

他看一眼墙上的时钟,“五分钟后送到皇冠厅。”说完,他锐利的眼眸环视一周,转身推门而去。

将近半分钟的时间里,众人久久没有动作,大气不敢出。

半分钟后,大黄拍打胸脯,后怕道:“哎呦我的娘嘞。”

金志良缓过神来,招手快忙碌起来,催促大家麻利点准备蛋糕。人多,动起手来度快,不到一会送餐车便被填充满。

传菜员进来推车,金志良不放心,叫上一名甜点师跟去重新装饰摆台。

人一走,他又立刻分配任务给大家,把急需补漏的甜点一一交代下去,特别是每日出售量最高的慕斯蛋糕,必须尽快填补空缺。

所有人都紧张地忙碌起来,金志良从宁夏眼前路过时,宁夏出声询问:“良哥,那我呢?”

“你?”金志良说,“你不是肠胃不舒服么,去药房买点药,回来再说。”

“……哦。”宁夏心虚地抿了抿唇,“谢谢良哥。”

她这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落在金志良眼里格外别扭,明明是一片好意,他斜睨她一眼,却满脸嫌弃,“就你事多。”

他扯下厨师帽,快步走去铁架前寻找备用原料,短平的头像一根根硬硬的钢针。

可这世上,谁的头不是脆弱柔-软的呢?坚-硬的只是它的外表而已。

宁夏心头浮起一丝暖意,她最容易被一些细微的小事感动。从小到大,始终如初。

徐思齐在一旁漠着脸,“说,你怎么收买的良哥?”

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自从回来后,良哥对她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不,准确来说,是自从听到她和卢晓的通话后。

他不是一直认为她在抱良哥大腿么……

宁夏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她故弄玄虚,“这个嘛,你不用知道。”

她在徐思齐戒备的眼神里抬起右手,徐思齐肩膀一动,往后躲。她手停在半空,顿了顿,还是哥俩好地拍在他的肩头,“不过你放心,我们是朋友,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

***

宁夏坚守岗位留在西饼房,揉好面团后,用模具将面团压成心形图案,再在烤盘里铺好油纸,放上面坯,刷上一层牛奶,送进预热好的烤箱里烘焙。

放眼整个饼房,她能够拜托的只有年纪相仿、资历也差不多的徐思齐。

“诶,小齐,二十分钟后帮我取出来哈。”末了,她双手合十,黑漆漆的眼睛里无比诚挚,“非常非常感谢。”

徐思齐对她突然更换的称呼不感冒,可他并未挑破,只是哼了声,反讽:“买药?”

宁夏笑笑,模棱两可地回:“你懂的。”

借以“买药”的由头返回八楼,宾客早已6续从休息区入场。

为了营造气氛,台下的灯光全部熄灭,宁夏讨巧地混进去,在一片昏暗中躲在角落里,定睛望向舞台。

聚光灯照亮舞台中央,足有两米高的订婚蛋糕五颜六色,远远望去,赏心悦目。

她见过徐正则的设计草图,和眼前的外观完全不一样。回想起那天四散在地板上的纸团,可以确定他费了不少心思。

看似是一个完整**的蛋糕,实则是由九十九个口味全然不同的水果蛋糕组成。

九十九种“水果”堆叠成一座小山,每一种都需要单独做成型,每一种都是各自独特的味道,每一种切开来看都层次分明得一目了然。

明亮的光圈将蛋糕从上到下完全笼罩,最顶-端的那颗小草莓可爱得鲜艳欲滴,宁夏舔舔嘴唇,忽然有点眼馋。

请来的婚礼司仪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一男一女,声线清朗中透着热烈,一开口,便如刚过去的盛夏般热情四射地呼唤出沸腾的掌声。

不多时,红地毯上方的灯光骤然亮起,随着主持词的节奏指引,准新郎和准新娘相携入场。

宁夏躲在宴会厅的最尾端,她不敢太靠近仪式区,那里光太亮,很容易将自己暴露,她往后退,一路退到高大的花灯后。

身形被遮挡,她放心大胆地围观全场焦点。

他们沿着丝滑的红毯一步步靠近舞台,从她的角度原本就只能稍稍瞄见一点侧面轮廓,他们一走动,融化在光线里的侧颜逐渐隐遁,只看得见一对洁白婚服下的伉俪背影。

直到他们匀步走到舞台中央,转身面对宾客,宁夏终于放眼窥见到真人。

嗯……怎么说呢,宁夏脑海中倏地冒出一句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话——外在因素只是美人内在气质的体现。

美人,那是一对气质独然的美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们挽手而立,嘴角微微含笑,脸部线条柔和明亮,服帖修身的纯白礼服在澄明的光束下泛着朗朗清辉。

看得出来,两人话都不多。司仪伶牙俐齿,在他们面前却讨不到丝毫便宜。

问及五年恋爱长跑,6临安矜持地轻抿唇,“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了而已,嗯……很幸运。”甜蜜又羞涩的笑容。

宁夏远远瞧着,会心一笑。

别人的爱情有幸感受一下就好,她收敛住心神,趁宴会厅内灯光未起,沿墙猫腰而出。

厅外的长廊空荡荡,原本就听不分明的脚步声被吸进厚实柔软的地毯里更加轻不可闻。

宁夏低头想心事,一步步接近员工内部电梯。

左脚刚从转角处迈出,心口砰地跳了一下,她猛地收回脚,背靠着走廊墙壁,屏息静听。

徐正则立定在电梯口接听电话,他含糊地应着什么,态度敷衍,听得出来十分不耐烦。

很快,他耐心告罄,语气恶劣:“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火爆的脾气有所压制,“好,晚上见。”

电梯门开,他走了进去。

宁夏听见声音,急忙从拐角跑出来看电梯操作盘上的楼层指示,电梯停在二楼,又继续往下,直到最后停靠在负一层。

她不知道徐正则进去之前轿厢里有没有其他人,去往负一层的究竟是他还是别人,不得而知。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万一被抓个正着,自己被骂倒无所谓,就怕会连累良哥。

电梯落下后很快上升,宁夏等不及,两辆电梯的电梯键都摁下,她眼巴巴地等,一秒、两秒、三秒……

有人走了过来。

她听见咔嗒一声,是什么盖子打开了。然后,嚓地一下,有东西蹿了出来。

宁夏对这两道轻促的响声太熟悉,能出这种声音的,是老式的火石打火机。

空气里颤音余绕,她脑袋轰轰的,胸口也闷得慌。

这个声音,她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了。

最快的一辆电梯已抵达12层,下降的度平稳,没有在8~12之间的任一楼层停留。

宁夏却在这时,转过头。

一个男人与她仅半米之遥,他手里刚点燃一支烟,走廊里无风,烟雾不受打扰,直直向上飘,他英俊的脸半隐在逐渐消散的烟雾里,像是水波晃荡下的石板,沉沉的,面无表情。

是叶昭觉。

他似是并未注意到她,她目光突然看过来,他脚步一怔,脸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隔了好一会才缓缓释放了稍许,“你怎么在这儿。”

语气不像在问,倒像是见到她,略略惊讶地随口一叹。

“我、我上来看看。”

宁夏盯着他手里夹着的烟,心底残留的情绪一点点消失不见,可看见这样的他,难免心口微凸。

眼前的叶昭觉是半陌生的,他脖间那条活泼泼的小白点领带微微有些松垮,西服的扣子敞开,露出里面素净的衬衫,他虽然极力克制,可他眼神里的孤寂和凉薄却浓烈得化不开。

电梯门在这时开启,宁夏却已然忽视。

里面的人都是酒店职员,看见穿着便装的她,以为只是路过的客人,立即按了关闭键。巧的是,一辆下去,一辆刚好上来,直愣愣地越过八层,停在了九层。

宁夏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电梯上了,她问:“你呢,你怎么出来了?”

她想说订婚宴不是还在继续么,不知为何,生生忍住了。

叶昭觉微扬手,“出来抽根烟。”他抬抬下颌,指着不远处的安全应急门,“我不奉陪了。”

说着,他就要朝那个方向走。

“等一下!”宁夏顺应心意,急急喊住他。

“什么?”他眼眸微眯,沉寂的眼对着她。

“我陪你。”宁夏捏了捏拳,重复一遍,“我陪你吧?”唇角微扬,她带着商量的口吻。

叶昭觉眉一蹙,别开眼,口气生硬地拒绝:“不用。”

“用的用的。”宁夏连声说。她在前面开路,边走边回头,“快来啊,我时间很宝贵。”

他定在原地看她,指间一点猩红静悄悄地燃烧。

那边,宁夏已经走到安全应急门前。她推开门,靠在门边,隔着距离招手,“过来呀。”

叶昭觉丝毫不动。

两人无声对望,一个在呼唤,一个在犹疑。

时间悄无声息。

宁夏安静地等。他心情不好,他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抽根烟,也许在短暂的自我独处中,他会快收拾好心情变回那个原来的他,可宁夏却不想如他愿。

至于原因,她说不上来。或许,曾经他安慰过她,她潜意识里希望借此机会将温暖回馈。又或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她纯粹神经错乱,多管闲事。

她等着等着,笑容快要僵掉的时候,他终于拾步走了过来。

与电梯间的敞亮不同,楼梯间光线昏暗,门一阖上,霎时显得空旷远寂。站在扶手边向下望,幽幽得一眼望不到底,越向下越黑。

宁夏坐在上行楼梯的最下面一级台阶上,屁股底下没有垫东西,坐下时也没有吹灰,毫无顾忌。

叶昭觉立在墙角,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他单手插在西装裤兜,深吸了口烟。烟雾缭绕,缓缓散在角落里。烟味飘到宁夏那边,早已淡得抓不住了。

宁夏手拄着膝盖,双手托腮,仰头看他,“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他眉一挑,淡淡的,“这是你的口头禅?”

宁夏笑眯眯,“你不觉得我很有礼貌么?每次有问题都事先征询。”

恬静的笑容在暗淡的天光里亮起一盏灯,尽管这灯对于叶昭觉而言有些刺眼,但他晦暗的心情渐渐有了光亮。

他轻不可察地勾起唇角,“既然你是在征询,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宁夏努着嘴耸肩,“无所谓啊,我征询只是因为这个问题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你回不回答都对我没影响。”

“什么问题?”他问。

宁夏笑得更开心,“我就知道你会满足我的。”

说到这里,她本来已经停顿,可又忽然意识到不对,头立刻低下去,有点羞窘,“呃,我是说,你会满足我的好奇心。”

叶昭觉轻笑,神情不自觉地放松。

那声笑意模模糊糊地传入宁夏耳朵里,她弯了弯唇,有种歪打正着的喜悦感。

她慢吞吞问:“嗯……我想问你啊,都什么年代了,你为什么还用火石打火机?”

“你怎么知道?”叶昭觉一顿。

“……我猜的。”宁夏放下手,手臂在双膝摊平,下巴枕上去,声音却跟着低了下去,“火石打火机不都淘汰了么,你难道有怀旧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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