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星之大陆的地图看上一天一夜,也不可能找到赭马勒这个名字。加塞特海域西部的群岛没有一个被冠上名字,然而对于靠这片大海混饭吃的人们,任何一座小岛的名字,他们都耳熟能详。
据艾玛说,赭马勒岛是海盗们在加塞特海域的一座前哨基地,除了岛的面积和地貌之外,它可以说完全是海盗岛的翻版。
另外一点不同的,是赭马勒岛上只有死亡商人,而没有海盗们的家眷。斯维拉当然明白所谓的家眷指的是什么,就像那些海盗们,每当谈起某位姑娘的时候,总是喜欢说大家的亲人。
同样的,在地图上也找不到海盗岛,南方龙牙海上的遗忘群岛,便是大陆上的人们能给予它的最明确称呼。
蔷薇号和富狱号绕到赭马勒岛的东面,并排驶入一个巨大的海上溶洞中,无数的灯火将溶洞照亮,其内部显得更为庞大,数十艘战船错落有致地停浮在海水中,隐约可以看到水中有无数的木支架搭在船底,岩石堆砌的港口中更是停靠着数不清的登船艇。
从登陆艇跳到岸上,斯维拉四处张望,刚刚登陆的海盗们或搀扶、或用担架抬着自己那些受伤的同伴前行,还有一些受伤的俘虏,他们的待遇也不比那些海盗伤员差。没有遗体,对于海盗们来说,海葬是他们最喜欢也是最不得以而为之的葬礼方式。
这里有一些看起来显然不是海盗的人,他们的衣着略显华丽,携带着大量的货物,这就是艾玛口中的死亡商人——眼中只有利益而没有道德标准和法律法规的商人。
在他们看来,有钱的就是客人,不管他危险与否,也不管他是不是商会的敌人,用自己的商品制造更大的混乱,从而获得更丰厚的利益,这才是他们的行为准则。
他们当中有些人正在和海盗们交谈,还不时督促身后搬运货物的工人加快速度,而那些货物,但凡大件的、没有装在箱子里的,全都是诸如弩炮、长矛之类的武器。
另外一些稍显寒酸的人,则就地摆摊设店,其间商品花样繁多,廉价的化妆品、样式独特的匕首弯刀占据了其中的大多数,甚至有的摊位还摆放着书籍和艺术品,这可是让斯维拉大感奇怪,海盗竟然也需要这些东西?
“走吧,我们还有一段路呢!”其他海盗一哄而散后,帕格里特迈开步子,对众人说。
一行人且行且谈,通过一道戒备森严的寨们,穿过漫长的走廊,这里的景色倒是十分别致,钟乳石挂满洞顶,各种各样的石英晶石镶嵌在钟乳石柱上,在火光照耀下分外绚丽。
这下子不光是斯维拉,所有人都倍感诧异,这些海盗放着这样一座宝库不开采,反倒去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实在令人费解。
“奇怪吗?有一座这样的宝石矿不开采,而去做亡命的生意。”走在斯维拉的身边,艾玛侧着头说,其他人立刻凑过来。
“肯定有原因,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问。”斯维拉突然语调深沉地说。
“哟,想不到你还蛮心细。没什么啦,其实每一个头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问这样的问题。第一,这里的宝石储量毕竟有限,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总有挖光的一天,这不是长久之计。”
“长久?”
“嗯!靠挖矿为生的话,几个月或许没什么,但时间久了,海盗就不再是海盗了,海盗就应该有海盗的气概。”帕格里特回头说。
“听起来很像歪理。”克里因坦白地说。
“或许你们会这样认为,但在我看来,海盗就应该做海盗该干的事,或许依你们的想法,我们海盗只不过是一些杀人越货的罪犯。那么你们是否知道,为什么我们只抢劫福里德姆商会的货物,而不劫掠平常人或者他国的船只?我们或许被称为海盗,可是在我们自己看来,加塞特的海盗是一支军队,一支对抗福里德姆商会的军队,只要有那些见利忘义、阴险狡诈的商人,就会有加塞特海盗,只要不把那些侵蚀经济和压榨人民的蛀虫铲除,加塞特的海盗就永远不会消失。”帕格里特有些激动地说。
“老头儿,别把话题扯远了,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的。”艾玛接着说,“因为加塞特的海盗都很服这老家伙,所以我们的话没有人敢不听,海盗守则的第一条,就是不许开采这里的矿藏,违反者,等待他们的就是九尾猫之刑,然后是放逐,恫吓才是最好的劝诫。”
“喂,什么是九尾猫?”斯维拉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种鞭刑,说得太具体了我怕你会起鸡皮疙瘩。”艾玛很悠闲地说。
“九尾猫加放逐,就是再硬的汉子,也没可能活下来。”凯文在斯维拉身后补充道。
“话归原题,第二点嘛,就是商会也知道这里有宝石矿,当初我们夺下这座岛的原因,本就是商会打算开采这里的矿藏,凡是商会想要的,我们都要抢,凡是能使商会获得利益的事,我们都要加以阻止。
第三,如果把这里的宝石挖光,整个钟乳洞也会毁掉,这些宝石原矿的价值和当初我们夺取和建造这座基地所付出的相比起来,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我更希望许多年以后,每个海盗看到赭马勒岛时,想起的是我们夺取这座岛所付出的汗水和鲜血,而不是对于自己先辈们那贪婪举动的蔑视。”
“什么时候能见到皇兄?”队伍沉默了一段时间,克里因突然问道。
“我们已经到了,欢迎来到彼得维尔,海盗的行宫!”帕格里特扬了扬手中的火把,闪身让出一片空间,使众人能够看见眼前的景象。
一个十分庞大的洞穴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洞穴完全可以容纳下极北之都布拉萨斯那样的一座城市。
光滑的墙壁和昏黄的地面是两种颜色,看得出来,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岛内部的海湖,连接着大海的深处,海底火山喷发的熔岩在凝固之后形成了洞穴的底部,在这一连串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每一个人都发出由衷的感叹。
火山岩地面上建了无数的圆形石屋,洞穴顶部有无数的天井,每个天井都放下一条绳梯,直达每一座石屋的房顶。洞穴的最中央是一个大池塘,一条小溪从池中伸出,连接到远端墙壁上的一个喷水口。
同时这以这个喷水口为中心,则是一座浮雕一般的宫殿,这样的宫殿颇有一些魔族城堡的建筑风格,只不过说这是一座宫殿有些夸大,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只能称为一座豪宅。没有门,石洞的内部一览无余,看不出一点山洞的迹象,内部被开凿成四四方方的空间,陈设虽然朴素,但丝毫不失典雅。
斯维拉相信,这座房屋的主人——海盗王帕格里特,在当海盗之前,一定是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短短一天时间内,这位海盗王给他的印象,从演员到学者,再从思想家到艺术家,他实在很想知道,帕格里特先生还能再表现出哪一方面的惊人才华。
风骏被安置在洞中唯一的一座小庭院中,而所有人则跟着帕格里特进入了这所大宅。
“都请坐,艾玛,准备点喝的东西,赫尔曼,你去请恩维殿下来。”帕格里特说着,打开了一扇侧门,“我还有点事,抱歉先失陪一下。”
众人纷纷落座,不过多时,艾玛提着两瓶上好的葡萄酒回来。
“刚刚的赫尔曼是我父亲的算术师,他们可是老搭档了,打从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画家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令尊实在是位博学之士啊!”克里因轻叹道。
“克里因!咳咳……你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咳咳……”一个虚弱却兴奋的声音忽然从侧廊传过来。
随着“咔嗒咔嗒”的声音,一位相貌俊美,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慢慢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航海士赫尔曼几次伸出手想要搀扶,都被他拒绝。
来人英俊潇洒,显露出一种另类的病态美。因为无力而半垂着眼皮,流露出的一丝目光却显得炯炯有神,尖翘的鼻子,干白的嘴唇,一头鲜艳的紫红色卷发,将毫无血色的脸庞衬托得更加苍白。
他身型消瘦单薄,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更显得弱不禁风,腰间挂着两柄细刺剑,左手则拄着一柄两米多长的超细倭刀,刀鞘上镶着一支内衬绒垫的金环,那条左臂则穿过金环,握在刀鞘下方的一个把手上,这柄散发着强烈灵魂气息的长刀显然是被当作拐杖来用。
“恩维皇兄!”克里因立刻欢叫着跑到自己的皇兄面前,凯文尾随其后,两人一起单膝下跪,简洁的行礼过后,克里因站起拥抱病歪歪的太子殿下,关切地问候伴随着咳嗽声,在客厅中回荡着。
“克里因,凯文,真高兴见到你们,佩迪在哪里?”恩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一阵沉默,凯文终于张开嘴巴:“我们遭到索多姆的袭击,佩迪已经回归了女神的怀抱。”
“这真是太遗憾了,愿女神的荣光照耀他圣洁的灵魂。”恩维快速地说完一句话,便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喂,不是说安然无恙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伤得不轻啊。”斯维拉小声地询问。
“恩维殿下本来就是这副样子,殿下先天患有无法治愈的肺病,二十多年来始终被病魔所纠缠,身体状况从来没有好过。”退回到众人之中的凯文悄声回答。
“圣殿骑士、魔法师、祭祀、病人?”斯维拉惊讶道。
“没错,殿下是个无比坚强的人,这许多年他从没有被病痛击倒,而是获得了一连串惊人的成就。”
“他和雷克多一点也不像,哪怕是面对逆境时的眼神,这点和克里因和雷克多完全不同。”温蒂妮轻声说。
“这孩子的心中存在着阴暗。”马尔凯姆跟着说道,不过克里因和恩维都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皇兄,托克、罗斯和汉莎呢?他们没在你身边吗?”
“在你们之前,我们也同样遭遇到,咳咳……遇到索多姆精英,只有我一个人逃脱了。”恩维神色黯淡,说完之后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我们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克里因立刻坚定地说。
“嗯,没错,骏马在辽阔的草原奔驰,让秃鹫流干肮脏的血液,豺狼滚回自己的老窝,永远不敢露头!”恩维立刻中气十足地高声答道。
“啊,看来我错过了感人的一幕。”帕格里特突然推开房门,一边擦拭着眼角走过来一边说,“艾玛,你可以进去了,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艾玛点了点头,默默地走进帕格里特刚刚走出的房间。
“帕格里特先生,谢谢你。”恩维强打着精神微笑道,“克里因,这些是你的朋友吗?他们看起来勇敢而信念坚定,你的运气真好。”
“是,让我给你介绍一下……”
……
“那么,我们还是说说正经事吧。”一番礼尚往来和嘘寒问暖之后,艾玛也走了出来,众人围坐在客厅中,帕格里特郑重地说,“首先让我们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由于太子殿下的身体不方便多说话,就让了解情况的我代为介绍一下所知的一切。”
看到众人纷纷点头,帕格里特继续说道:“首先是恩维殿下在福里德姆的鲁福斯遭到索多姆兵团的袭击,被碰巧在那里的我们所救,了解前因后果之后,我们决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恩维殿下,然后温德雷斯对格兰斯宣战,紧接着克里因殿下也遭到了袭击。”
“是的,”凯文接口道,“在南部精灵族之森,我们被索多姆精英攻击,佩迪和其他护卫都牺牲了,克里因殿下也受了重伤,然后我们遇到了温蒂妮,在她的帮助下我们逃离了危险,在空之大陆走了一圈,并且基本治好了克里因殿下的伤,回到地上之后,我们就上了艾玛小姐的船。”
“我再说说最近打探到的情报,由于格兰斯军民的奋死抵抗,温德雷斯军除了起初的边境三郡,没有再占领到一寸土地,现在狮鹫军团和号角军团正停留在福斯特郡,而拥有五万人的号角军团现在正在全力建造船只,企图顺着朗姆河南下,绕过莱布尼兹,进攻兰斯但丁。估计他们会在十到十五天之后完成造船的工作,进而开始进军。”
“以卡艾罗的性格,面对五万人的号角军团,沃塔华兹至少能够撑上半个月,”凯文说道,“到那个时候,北方七郡的兵力应该已经前进到兰斯但丁,卡艾罗必定会带领军队撤退。”
“恐怕和你设想的不太一样,格兰斯北方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并且部署在朗姆河以北,但他们无法前进,温德雷斯方面,猛将巴雷克的狂狮军团已经做好开拔的准备,倘若格兰斯北方军前往兰斯但丁,那么狮鹫军团必定会渡河北上,其空位会由随后到来的狂狮军团补上。
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斯诺.奥兰多北部已经征召了一支两万多人的军队,但是由于南方政权的百般阻挠,没有补给措施的军队迟迟不能开拔,盟国的援助你们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奥兰多的商人和这里的如出一辙,他们深得福里德姆商会的教导。”艾玛忿忿地说。
“有一些事情恐怕你们还不知道。”恩维开口道。
“太子殿下,由我来说吧。”帕格里特抢道:“那就是你们的公主殿下,不管是否真的出自克丽丝殿下的本意,要求索多姆刺杀你们两位皇子的,确实是她。”
“这不可能!”克里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但随即被凯文拦住。
“殿下,请听帕格里特先生把话说完。”
用手势表示自己的谦恭,帕格里特接着说:“恩维殿下亲眼看到了克丽丝殿下的亲笔信,信的内容就是刚刚我所说的,而代价,便是现在已被温德雷斯占领的福斯特等郡。”
“这么说即使我们回国也未必就安全了?”斯维拉插嘴道。
“也许吧,我们可以直接回到莱布尼兹,在那里得到保护,或者秘密潜入皇宫,找到皇姐,然后重新掌握政权。”恩维说。
“我比较赞同后者,虽然有些风险,但若成功的话,不但可以稳住局势,在气势上也可以鼓舞人民。选择莱布尼兹的话,就要做最坏的打算,我们可能会腹背受敌,而且见到公主殿下弄清真相的希望也会很渺茫。”
“目前看来,格兰斯的人民对你们公主的所作所为尚一无所知。”艾玛补充道。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既然已经找到皇兄,我们就应该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克里因急切地说。
“殿下,你还有一项使命没有完成,我们得尽量争取福里德姆的支持,至少要阻止他们对温德雷斯提供帮助。”凯文提醒道。
“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默许索多姆在自己的国土上追杀我们,显然是作出了决定。”克里因否定道。
帕格里特摆了摆手说:“这也不一定,只要能让他们获得目前看来更加实际的利益的话……商人们的性格你们应该清楚的。”
“那么我们首要的目标是和商会来一次谈判了?”斯维拉作了总结。
“有一点我们可以利用,克里因,”恩维突然说,“福里德姆的当权者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们恰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怎么利用?”
“我们这边还有斯维拉和玛莉安,”凯文说,“如果让商会的人认为你已经死了,他们这些非格兰斯人可以装作背信弃义,投靠福里德姆商会,成功潜入商会之后,就有机会见到他们的主席切比罗.甘布,到时候再突然发难,以他的生命为威胁,和他谈判,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再许给他相当的利益,那么他一定会作出对自己更为有利的选择。殿下,我猜得对吗?”
恩维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很乐意帮忙。”斯维拉立刻说。
“我也是。”
“可是这很危险!”克里因为难地说。
“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玛莉安提高语调道。
“如果你也许诺给我们一些好处的话,我甚至可以保证帮你做得尽善尽美。”斯维拉笑着说。
“对于商会我更加熟悉,或许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艾玛开口道:“况且商会掌握实权的不是切比罗,而是索尼埃.摩根,我和他倒是有一些渊源。”
……
“这里是我父亲的画廊,大多数都是他年轻时代的作品,做了海盗之后,他绘画的技艺已经生疏了许多,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来这里回忆一下过去。不过此刻有心情参观这里的,就只有你了,接下这么危险的任务,你看起来仍是情绪宁和。”
漫步在这间爱路利斯父女刚刚先后进入的画廊里,艾玛对斯维拉说道。
“呵呵,其实我并不懂艺术,不过我觉得帕格里特先生的画真的很不错。”斯维拉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傻笑着说。
“大都是一些写实派的画作。”艾玛停在一幅肖像画前,便不再开口了。
“这位是?”斯维拉站在她身后,注视着画中美丽而端庄的女性问道,不过他已大致猜出画中人的身份。
“我母亲,我和父亲经常来这里和她说一些悄悄话。”
“一位美丽的贵妇人,你们很像。”
“大概吧……”
斯维拉没有再对艾玛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了出去。
“也许我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妈妈,毕竟那是你的父亲,我的外公……”
克里因他们到来的第二天早上,最后一艘死亡商人的船只载着三位新乘客离开了赭马勒岛,前往福里德姆的东部港口城市加塞特,途中因为遇到了暴风雨,不过这暴雨来去如风,行程只耽误了一天多点,船还是在美人鱼周的第十九天驶入了加塞特港。
在码头迎接斯维拉、玛莉安和艾玛的,是两名侍女和一个车夫。
“咦?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了?”面对侍女的问候,艾玛有些出乎意料。
“我们昨天就得到消息了,小姐。”
“竟然比我们的船还快?”
“是海鸥啊,您怎么把它们忘了?”
“哦……”
“这是怎么回事?”斯维拉凑过来问。
“是我的仆人,先上车再说吧。”
加塞特是一座铺设在山坡上的城市,教堂、魔法协会、炼金师公会、算术师集会所以及学校一样都不少,只不过这些都是有名无实。在这里,明神的信徒是商人,魔法师炼金师是商人,就连学校的老师也不例外,而这些学校所教授的知识,无非是会计、经营之类的东西。
民宅在下坡,各种商业街和广场在斜坡上,而教堂、学校、魔法协会、炼金师公会以及富商们的豪宅则在坡顶,受教育和在教堂做礼拜,是富人们的特权。
圣殿早在百年前就已然抛弃了这个**不堪的国家,教堂成为那些名不副实的奸商们的诸多财富之一。圣殿至今还留在这里的,除了被修葺得庸俗不堪,早就没有一点昔日风光的教堂,就只有那些住在平民区简陋会所中的旅行牧师。
魔法协会和炼金师公会则是由那些从奥兰多留学回来的富家子弟所建立的。连最基本的魔法泉都没有,更别说传递消息的传送阵和标志魔法协会的绚丽魔法灯了。不过对于其他用钱能买到的东西,诸如书籍和魔法材料,这里倒是一点也不缺乏。
星之大陆的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主基调,比如格兰斯和温德雷斯是勇武,奥兰多是智慧,德莱根是狂放。至于福里德姆,并不是财富,而是博学。
每当提起这个国家,人们首先想起的是那些睿智而无私的算术师,而不是这些利欲熏心的商人,福里德姆这两大标志性组织——商会和算术师俱乐部,可以说是誓不两立的存在。
马车载着众人驶上铺满青石的山坡,来到富人的住宅区,停在一所房屋门前,这里是艾玛在加塞特的家,这所房子比起周围的那些,要小很多,但却不失典雅和高贵,毕竟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比如气质。
“随意吧,这里没什么规矩,”艾玛一个跟头躺倒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伸手从座垫下面抽出一瓶白兰地,又指了指两名侍女说,“蕾亚和芙琳才是这里实际上的主人,有什么事就问她们,不要找我,我对于这间房子一无所知。”
“我觉得还是来杯果汁更好一些。”接住艾玛扔过来的酒瓶子,斯维拉说。
两名侍女发出一阵轻笑,龙吟诗人这才看清楚,手中的酒瓶早已空空如也。
“呃,先去你们的房间看看吧,虽然我们在这里最多只住上两天。”
蕾亚和芙琳分别领引斯维拉和玛莉安走上楼去,屋里只剩下艾玛一个人,女海盗走到酒厨前,又拿出一瓶红酒。这次没有直接往嘴里灌,她拿了一支酒杯,一边走一边将杯子斟满,来到一幅和赭马勒岛上一模一样的肖像画前。
“为了你女儿的新男朋友,干一杯吧。”说着艾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些许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沿着白皙的脖颈,勾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淌入敞开的衣襟,只可惜这幅任何男人看到都会血脉喷张的景象并没有欣赏者。
“你在说什么?”脚刚刚踩在楼梯上,斯维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没什么,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你现在准备做点什么?”艾玛飞快地把酒杯扔到窗外,用手拍了拍红扑扑的脸蛋回头问道,接着又举起瓶子灌了一口酒。
“马莲说想去逛逛街,让我陪她一起去。”
“艾玛,你也一起来吗?”玛莉安已经换好了一件魔法师礼服,跟在斯维拉后面走下楼梯。
“噢……不了,你们去吧,玩的尽兴一些,不过要小心被人知道你们的身份,虽然这里不会有人认识你们,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两个人去换一身普通一点的衣服,尤其是你,马莲,如果你们打算进入平民区的话,我得说一句,魔法师在那里并不受欢迎。”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只是想在附近随便看看,最远也就是去逛逛商店。”斯维拉微笑着说。
“那么算我多事了,要不要蕾亚和芙琳跟你们去?他们对这里比较熟悉,而且如果你们想买东西的话,也好有人帮你们付帐。”
“再次感谢你的好意,我们有办法应付。”玛莉安说。
“好吧,我不再多说了,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在该回来吃晚餐的时候忘记了我家在哪里。”
“天堂路三百二十一号,放心吧。”
看了看斯维拉和玛莉安的背影,艾玛又灌了一口酒。
“喂,能不能把那个东西还我啊。”
“什么那个东西?”
“就是那个戒指啊,你的观察是不是该告一段落了。”
“想得美,还早呢!这么急切地想要让我把你拴住,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不是啦,只是买那两枚戒指,我也有付了一半钱,所以……”
“你去死吧!”
“……”
听着两人渐渐远去的对话,艾玛又拿出一个杯子,自斟自饮起来。
“蕾亚,老狐狸那有什么动静?”艾玛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说。
“今年的联谊会在老爷的府邸举行,他现在正在作准备。”蕾亚回答道。
“哦,什么时候举行?”
“二十五号,小姐。”
“是吗?联谊会马上就到了吗,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间又一年了……你们回房去吧,差不多时间就去准备晚餐,我想睡一觉。”艾玛坐回沙发上,把头埋进靠垫里,懒洋洋地说。
“睡这里?小姐,您会着凉的!”
“别管了,只是一小会儿。还有,别在我面前用老爷这个词,这里也没有什么小姐,不要再忘记了!”把空酒瓶和酒杯随便一扔,艾玛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
“虽然我不喜欢在进餐的时候讨论事情,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我们明天一早就得出发,而我待会还有事情要做。”晚餐时,艾玛一边喝着酒一边对斯维拉和玛莉安说,现在的她换了一身衣服,不过仍旧是简练的男装。
“是什么?”
“我们的计划,一年一度的商界联谊会五天后将在弗雷塞特举行,而地点则是索尼埃.摩根的府邸,如果想要有所行动的话,我们最好利用这次聚会。”
“怎么有所行动?”斯维拉立刻问道。
“你们要保证这段时间全都听我的号令行事,任何事情。”
“这理所应当。”斯维拉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好,我们明天早上就坐马车离开这里,直奔弗雷塞特,这一趟行程并不近,估计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停下来修整,甚至没有什么机会下车,所以大部分事情都需要在车上完成。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一路顺利的话,我们大概能在联谊会当天到达那里。
你们可以跟着我进去,因为我有参加这个聚会的资格,到时候我们再分头行动,你们去找切比罗,而我就去见见索尼埃,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尽量争取一次预约,然后的事情就可以教给凯文来办了。嗯……我想现在恩维殿下应该已经带着温蒂妮、艾威因和马尔凯姆启程回国了,秘密行事的话,应该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为什么这么急迫呢?”
“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这边有了结果之后你们就要尽快赶回王都,况且凯文好像还另有安排,你们总不会希望当你们到达兰斯但丁的时候,所看到的只是一座被温德雷斯人攻占了的城市吧。”
“我只是说,迟个一两天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斯维拉说。
“切比罗这个人非常胆小,而且爱摆架子,如果错过了联谊会,或许你们会耽误上半个月也说不定。”
“好吧好吧,全都听你的,可是……”
“我的马车大的很,你会发现它和一间旅舍没什么区别,而且我们也可以一人乘坐一辆,唯一需要费点心思的时,我只有一名车夫,蕾亚和芙琳倒是也可以充当车夫的角色,可对他们来说,这多少有些不方便,毕竟他们也需要休息。”
“要说赶马车,我倒是也可以。”斯维拉忙道。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少用一辆马车,那样轮换起来也不困难,相信在看到我的马车之后,你们会觉得即使两个人乘一辆也不会显得拥挤。”
“那就听你的好了。”
“那么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吧,斯维,你是要跟我同乘一辆车还是和马莲在一起。”艾玛托着腮帮子另一支手的手指敲打着玻璃杯注视着斯维拉问道。
“呃……我想我自己坐一辆是个比较合理的选择。”
“你是这么想的吗?那么好吧,就这么定了,我已经饱了,要回房间了,你们慢慢用。”艾玛说着起身离座,走上楼去,其实除了一点酒之外,她什么都没吃。
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斯维拉终于敲响了房门,在敲门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要询问的一切,但在门开之后,龙吟诗人有些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有把想好的事情用笔记下来。
蕾亚和芙琳正在给艾玛梳妆打扮,女海盗换了一身华贵的浅蓝色长裙。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没有了浓艳的眼影,原本修长的睫毛被重新修剪,口红也换成了典雅的粉红色,一头碎辫被打散成橙红和金黄相间的披肩卷发。
两名侍女正在把她的头发盘起来,梳理完毕后,艾玛的头发只显露出美丽的金色,包括眼神和仪态的变化,展现在斯维拉眼前的,已经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族千金类型的美女。
“有什么事吗?”看着目瞪口呆的斯维拉,艾玛轻声问,声音没有了原本的尖利和狂放,而是柔情似水,令人意乱情迷。
“啊……我……本来是想问一些计划的细节,只是我现在想不起来要问什么了。”
艾玛掩口轻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对身后的侍女说:“你们先出去吧,我不叫你们,就不要再来了。”
“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蕾亚和芙琳出去后,斯维拉清了清有些燥热的喉咙问道。
“哪个?我也不清楚,我更觉得自己是名海盗,至少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是个海盗。”
“一位贵族千金所具有的气质,那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是啊,因为我本来就是贵族,在我十六岁之前。”
“那么说,帕格里特先生也是……”
“他不是,我的父亲大概会为自己不是贵族而感到郁愤,他恐怕始终后悔着,当初在他能够花一点钱买一个贵族头衔的时候,没有那样做。”
“你现在分外迷人,如果克里因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敢保证他们的反应一定比我更加夸张,当初马莲从一个满脸青春痘带着螺圈眼镜的丑小鸭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时让我发出的惊讶,也远不如你此刻带给我的更多。”
“也许吧,不过他们恐怕没这个机会,这幅样子,我只想让你看到。”
“……”
“你没有别的要说了?”
“呃……我想明天早晨之前,我是想不起来了。”
“那么我要换衣服睡觉了,你还打算站在这里看吗?”
“哦,对不起!”斯维拉说着,立刻转身离开。
原本以为****这种东西对自己来说是不存在的,不过龙吟诗人决定从现在起要时刻警惕这东西。
正当斯维拉迈开步子的时候,一支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一股不该属于女人的大力将他扯回,一下子按倒在床上,紧接着那位高贵典雅的女海盗骑在了他的身上。
“我可不记得有说过你不能留在这里,现在看来,你有些时候还是显得很迟钝,又或许你是故意装作迟钝的样子?”
斯维拉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该是我主动采取行动的,看来我又错过了一次让人看起来更像男人的机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