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荷宴上,幽兰郡主楚绘一曲荷花美人技惊四座,没几天就流传得满京城皆知。
不过,大家也就是图个新鲜,只有晋阳侯府不高兴,毕竟楚画梁的名声是踩着陶家姑娘的脸上来的,为此,晋阳侯府人还到太子府找女儿哭诉了一番,结果如何尚且不得而知。太子妃是个有城府的,远非陶思敏可比。
然而,外行看热闹,内行就是看门道了。
豫王府中,慕容筝和曲长卿相对无言。
“我觉得,幽兰郡主……不会武功吧?”好半晌,曲长卿才弱弱地开口。
慕容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明显流露出“白痴”两个字。
以他们的武功,看一个人有没有习武的痕迹根本不可能出错,曲长卿问这一句其实也是想要慕容筝再肯定一下罢了。
“可是,按照你妹妹的说法,这么细的银针要在两丈开外带着一朵荷花钉在衣服上,准头先不说,你问问你妹妹能不能做到?”曲长卿一摊手。
豫王府的小郡主慕容明月年方十三,性格活泼,也曾跟着父兄学武,虽说没练出什么太大的名堂来,但在京城一堆娇小姐中间,那绝对是一个打十几个没问题。
“她?差得远呢。”慕容筝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不耐烦。
“那个……好歹是你亲妹妹。”曲长卿叹了口气。
“别管她。”慕容筝敲了敲桌子,沉吟道,“她绝对没有内力,但是……仅凭手腕的力量,能做到吗?”
“不如去问问?我觉得她可能并不认为这是秘密,要不然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随随便便就用出来了。”曲长卿道。
“说起来,让你查的事你查出来没有?”慕容筝一声冷哼。
“我说……你该不会真要弄死人家?”曲长卿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子的衣物也是能随意赠送的吗?”慕容筝咬牙切齿道。
“你就直说你吃醋。”曲长卿扔了个白眼给他,顿了顿才道,“查是查出来了,不过你不能杀。”
“谁?”慕容筝一双丹凤眼斜睨他,“难不成是沐千华?”
“他敢送,不怕被你那未婚妻拍脸上?”曲长卿无语,倒也没再卖关子,直接道,“幽泉山庄,温雪浪,你能杀吗?”
“……”慕容筝哑口无言。
他当然不是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就算幽泉山庄有再多护院也拦不住他,然而……三年前江南大旱,颗粒无收,朝廷国库吃紧,温雪浪为了救灾捐献了多少银两他不管,可那一年,北狄扣关猛烈,朝廷却拖欠了三个月军饷,二十万北疆军,营中无隔夜之粮,就算战神慕容春秋也无可奈何。是温雪浪托付长春镖局押送了十万石粮食解了北疆军的燃眉之急。
这个人情,就算皇帝刻薄寡恩,但豫王府和慕容筝,不能不认。
“放心吧,温先生肯定不是对郡主有想法。”曲长卿看他沉默的表情,搓了搓手臂上的汗毛,补充了一句。
他和慕容筝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友,可现在却发现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要说从前上面有慕容春秋压着,他从不担心慕容筝真会出什么问题,可如今……失去了束缚的雄鹰,一眨眼就不知道要飞到何处去。
“王爷!”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青烟一般从半开的窗外闪了进来,单膝跪地,沉声道,“天府归位。”
“起来吧。”慕容筝点点头,拢在衣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抖,“怎么样?”
“启禀王爷,老王爷的遗体已经找到,如今风将军正扶灵而归,只是……”天府说着,微微一迟疑。
“只是什么,直接说。”慕容筝道。
“只是,没有找到世子的遗体。”天府道。
“你说我大哥还活着?”慕容筝眼前一亮。
“王爷……”天府的嘴唇动了动,一闭眼,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轻声道,“谷中的尸体被火烧得太厉害,没找到世子的遗体,不知道是世子福大命大果真逃出生天了,还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慕容筝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
“也是,要是大哥没事,这么多天,早该有消息了。”许久,他才低低地苦笑。
曲长卿挥手示意天府出去,随后默默拍了拍慕容筝的肩膀。
“罢了,原本也是我不死心。”慕容筝无力地叹息道,“传令全府……发丧吧。”
“知道了,你……节哀。”曲长卿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隔着一扇门后面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曲长卿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背脊往门上一靠,长长地叹息。
皇帝册封新任豫王的旨意虽然快,但今天之前,慕容筝一直抱着一线希望,不见遗体就不愿意承认父兄已经不再了。只是这希望终究还是镜中花、水中月。
时隔半月,豫王府终于发丧,顷刻之间,消息就传遍京城。
“金盏啊,我是不是……要去看看他?”楚画梁坐在自家院子的荷塘边喂鱼,一边苦恼地问道。
她能理解慕容筝的心思,凡是抱着一丝希望,哪怕明知渺茫,可总归是不忍放弃的,如今……怕是北疆的准信来了吧。
“赐婚圣旨已下,原是应当的。”金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道。
就算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这桩婚事,可圣旨难为,只希望那位原本就才刚“病危”过的豫王殿下别一刺激之下又躺下了才好。
“那就明日吧,你准备一下。”楚画梁说着,将手里的鱼食全撒了下去,拍拍手起身。
池里的锦鲤纷纷游过来争抢,搅动一池春水,荷花摇曳,惊飞了枝头的蜻蜓。
“小姐喂多了,怕是要噎死两条呢。”玉台插了一句。
“连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死就死了吧。”楚画梁不在意地道,“明儿个记得来看看,若有撑死的蠢货,丢出去喂野猫,别脏了池水。”
“是。”听着她仿佛意有所指的话,玉台虽然有些半懂不懂,但还是应了一声。
金盏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这初夏的天气里,倒是难得刮的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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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