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电话铃声吵醒时,‘老贼头’德米特里厄正躺在自己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无聊的肥皂剧都睡着了。
当听了周青峰琐碎的愤怒言语,久经世事的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揭开盖在身上的薄毯,缓步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一会苦笑,一会摇头。
“我已经退休十几年了,为什么还要碰到这种事?我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了,我能做什么?”
‘老贼头’盯着镜中的自己,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和斑点,佝偻的脊背也毫无力量和气势。他已经老的一只脚踏进坟墓,对世间的破事真的无能为力。
沮丧许久,‘老贼头’还是重新穿上外套,离开自己的钟表店开车前往周青峰所在的修车厂。他还打电话给艾瑞卡,开口就说道:“嗨,艾瑞卡,你真给我送来个大麻烦。”
病房内的艾瑞卡都已经休息,不解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个叫雨果的孩子,我认识他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能一个人跑到九十三省那些北非裔的地盘去了。”‘老贼头’絮絮叨叨的说着,把周青峰当前的状况描述了一遍,“你知道那边的街区真的很危险,非常危险。”
“雨果被困住了?”艾瑞卡反问道。
“不,好像是他控制住了局面。我正在赶过去帮他善后一下,希望局面不要太糟糕。”‘老贼头’通报完毕后,挂断电话。
艾瑞卡还瘫在病床上呢,只能又打电话给周青峰想问个清楚。结果周青峰一接电话,反而气势汹汹的抢先问道:“艾瑞卡,你杀过人,对吗?”
一听周青峰那暴躁的语气,艾瑞卡就知道这小子现在的情绪极不稳定。她放弃了责问的念头,不得不耐心的说道:“是的,我杀过人,而且还杀的不少。”
“你杀过无辜的女人吗?”
“我杀的很多人其实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可我敢说他们死的都不无辜。你要知道能被加洛林先生列为目标的人物,都不会是普通的街头市民。
实际上老加洛林对普通人挺客气,他甚至是高卢有名的慈善家。维克多,你到底因为什么而愤怒?”
因为艾瑞卡救过自己两次,周青峰对她更信任一些。他这会坐在修车厂工棚的一块铁砧上,斜眼看着播放结束而定格的笔记本屏幕,大概讲述了自己看到的视频内容。
说完后,周青峰以极度悲愤的语气,流着泪说道:“视频的简介上说杀的个泰国来的女孩。她很年轻,却因为有人要取乐而被杀害。她父母养育她十几二十年,多么不容易呀。可她就这么死了。
如果她父母看到这个视频,将多么的伤心?为什么有人会了赚那么一点钱,就去拍这样的视频?为什么还有人专门花钱去买这种视频来看?还反复播放,看的哈哈大笑?我很不理解,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坏?”
听周青峰在电话那一头哭的稀里哗啦,艾瑞卡却毫无反应。她继续用冷淡的语气说道:“这事经常发生。欧罗巴有很多人口贩卖集团,他们以高薪工作为诱饵,骗东欧,东南亚,非洲,甚至欧罗巴本土的漂亮姑娘步入他们的圈套。
那些姑娘以为自己要成为模特,或者文秘,或者帮佣。她们满怀希望的拿到工作签证抵达欧罗巴,就被那些人贩子强迫卖淫,或者变成xing奴。
那些姑娘往往活不过两三年,甚至只能活几个月。当她们被摧残凌辱到没有价值后,为了保守犯罪的秘密,她们会被处死。有的连尸体都不放过,被制作成各种猎奇用品。
你看到的视频就是这条利益链条的最后一环。那些人贩子没有人性的,而花钱购买视频的也都是人渣,都是变态。我劝你别管这些事了,快从那个该死的修车厂离开吧。你待的区域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真的非常危险。”
“危险?”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原本抽泣的周青峰忽而声音冷峻,能听到他那沉重的呼吸,“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的手脚发冷,手指头好像被冻僵了一样。
我很怕这些人渣扩散,我很怕他们散布到我的国家,毁了我的家园。我要制止这一切。
我的恐惧已化作汹汹怒火,不可抑制!”
电话中忽然传来嘭的一声钝响,混杂着阿语的叫骂和求饶声。可嘭嘭的钝响接连不断,附带着周青峰那雄浑有力的胸膛呼吸。
令人心神震撼!
艾瑞卡手握电话,都能想象到周青峰正面目狰狞的挥舞着某件武器,嘴里喊着‘我很害怕’,却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将一个又一个的人头敲碎,敲烂,敲成渣。
电话挂断了......
艾瑞卡怔怔的躺在病床上,唯有长叹一声。她又给‘老贼头’打了个电话,通报了一声,顺便说道:“有个坏消息,你最好再给那小子找个清洁工,他一定把场面搞的非常乱。也有个好消息,他算是我的同类,就是自控能力太差了。”
‘老贼头’骂骂咧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手机里翻出个号码拨了出去,联系自己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来帮忙。等他开车到了那家修车厂外,街道上依旧安安静静的。修车厂的铁门敞开,他在外头看了许久,确认没危险后方才走了进去。
工棚内,浑身血污的周青峰握着个扳手坐着。扳手上黏着浓稠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地面上满是血迹,五具尸体歪歪斜斜的倒着。每具尸体的脑袋上都破了个大洞,头盖骨被人砸碎,脑浆滴答滴答的流出来。
“啊......,真见鬼!”‘老贼头’抓狂的叫了起来,“小子,我真不应该答应艾瑞卡来照顾你,你简直就是个超级惹祸精。我开车过来已经很快了,就这么点时间,你居然杀了五个人?弄得到处都是血。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周青峰表情木然,指了指就放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他沾血的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一点,那个一分多钟的视频又开始播放,女人的哀求和惨叫声又一次响起,直到枪声结束她的生命。
‘老贼头’呆住了,他默默的摘下自己的帽子,在胸口画十字架道:“愿上帝怜悯......”
“上帝有个屁用,它什么也做不了。你向它祈祷无数次,它也不会回应你。反倒是我,我听到了那个女孩绝望的声音,替她报了点小仇。让那些拿她死亡取乐的人渣付出点代价。”
“我比上帝有用多了。”周青峰举起那根沾血的扳手,语气如冰,冷笑不已。这一刻,他心如铁石,杀气腾腾。
‘老贼头’也没了脾气。只是这杀人现场太乱糟糟了。他叹息道:“你这个菜鸟,弄得到处都是血手印和血脚印。jing察不用半天就能确认你的身份,然后到处通缉你。我打赌,抓你的耗时用不了三天。”
周青峰当啷一下把扳手丢地上,“那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就逃?我都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
“笨蛋,跟我走吧。”‘老贼头’小心的避开地面的血迹,朝周青峰招招手道:“你很幸运,现在时间还很早,专业人员有一整夜可以忙碌。”他朝外走,回到车上又拿出来一个装满衣物的大包,“把你身上的血衣换下来,我要拿去烧掉。”
“什么专业人员?”周青峰听话的脱衣服,所有衣物都塞进一个专门的小包里。他脱的只剩一套nei裤后,‘老贼头’取出一瓶喷雾剂朝他身上不停的喷,中和血迹,消除痕迹。尤其是像头发这样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更是喷的多些。
喷完后,‘老贼头’说道:“就是专门处理凶杀现场的清洁工。他们收钱帮你解决麻烦,免得jing方追捕。对了,这次收费得算你头上。这个烂摊子是你搞出来的,我可不会给你付这笔钱。”
周青峰换了衣服和鞋子,然后离开修车厂,开着黄鹂那辆破‘标志’回家。离开时,‘老贼头’特意叮嘱周青峰,明天有空要他再去钟表店一趟。
等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周青峰进不了黄鹂所在公寓的铁门,只能在楼下给她打电话。电话一通,换黄鹂劈头盖脸的臭骂道:“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把我一个人晾在餐厅,还开走了我的车,你知不知道这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周青峰只好不停的道歉,黄鹂才开门让他回到公寓的屋子内。他本人对于开走黄鹂的车倒是不甚在意,觉着对方有点小题大做。见到对方还气鼓鼓的绷着脸,他嘀咕了一句:“你打个出租车回家不就得了么?”
黄鹂却更加气愤,都要气哭了,“国外的夜晚很危险,你知道吗?尤其是芭梨这种大城市,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出现坏人,甚至可以说天一黑处处都有危险。你不应该把我一个人丢下。”
若是在国内,周青峰会觉着黄鹂太过矫情。可这是国外,他刚刚看到了人世间最险恶的一幕,扒开了西方社会最丑陋的画皮。他想到了视频中那个哭泣哀求,却被一枪打死的无辜女子,想到那些为看杀人视频而乐呵的人渣。
想到黄鹂也可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遭遇意外,周青峰就脑子发麻,低下头,喉头哽咽,深深的愧疚道:“对不起,我不该开走你的车。我考虑不周全。我......”
少年的道歉是诚恳的,心有悔意。
“算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我今晚也没事,坐出租回来的。”黄鹂又换平淡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国外没想象中那么美好,要小心。”说完,她默默的回了房间,锁上了房门。
灯一关,周青峰躺在沙发上,满腹心事,胸怀义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