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便有两个穿着红色喜服的中年娘子将我扶住,用一张红帕子盖住了我的头,在我耳边低声道,“娘娘,今儿大喜,皇上替您置办了新婚礼,您呐,就按照我们说的办就可以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是一片红,只能低头看到自己脚下的一片地了,另一个喜娘已经开口道,“娘娘,前面是火盆儿,新娘子跨过火盆子,一切不吉利都烟消云散,今后日子红红火火,大吉大利!”话刚说完,我就感到两臂被架起,两个喜娘已经微微抬着我过了火盆,待进了屋子,又回回旋旋走了一会儿,喜娘才道,“娘娘,进了新房了。”
我正准备掀去盖头,喜娘却将我的手一按,笑道,“新娘子莫要着急,自有新郎官儿用秤杆挑盖头,寓意称心如意呢。”
我被安排坐在新床上,刚坐上去只觉得屁股直硌得生疼,伸手一摸,却摸到到处都是花生莲子等硬硬的东西。及至回过神来,两个喜娘也已经碎步走了出去,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慢慢移到我的面前,我心里一阵甜蜜,知道是朱棣来了,等了一会儿,才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朱棣一手拿着秤杆一手拿着玉如意,正笑嘻嘻的看着我,我从他手上拿过玉如意看了又看,奇道,“喜娘不是说了用秤杆就行了嘛?”
“秤杆上有秤星儿,寓意称心,如意的寓意就不必说了,平凡人家用不起玉如意自然就是秤杆啦,咱们大户人家自然要大方点,你看你土气的!”朱棣用还剩在手上的秤杆对着我的脑袋就是轻轻一敲,笑着说道。
我被他一顿奚落,也不服气,“你这捣的什么鬼,这既不像小门小户迎亲,也不像大户人家娶媳妇,怪模怪样的。”
“这可没办法了,皇宫之中,我也只能给你办到这样儿了,你总不能让我当着奴才们的面儿跟你拜天地吧?”
“可是拜堂不是成亲的主要流程吗,你给我省了这个,还成什么亲?”我故作生气道。
朱棣叹了一口气,“咳咳,今儿你最大,你既然说了,少不得要顺了你的心,来来,你起来,咱们这几天拜天地。”
说着他就把我拉到窗边,从一旁的熏香炉中取出三根香笑道,“没人见证,便由天地来见证吧。”说着,自己便跪下去,见我呆呆不动,捏了我的手一下,“发什么愣啊?快来啊!”
我跪到朱棣身边,随着他一同拜了三拜,朱棣念念有词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朱棣娶赫连漪为妻,自此往后,必穷毕生之力,呵之护之,永不相负。”
我听着朱棣的话,眼睛不自觉的便开始泛酸,朱棣一见,连忙伸手将我眼角晶莹擦掉,“哎吆,小妹妹,不不,你现在嫁做人妇,不是小妹妹了,怎么还能这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我破涕而笑,道,“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负责到底。”
“朱棣说的话,能蒙你吗?”朱棣一本正经道。我看着他傻笑了一会,便准备起身,朱棣一把将我拉住,“哎~你还没起誓呢,不能光我一个人起誓吧?”
我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我还得起誓?我起什么誓?我嫁给你了,人都是你的,起什么誓呢?”
朱棣一本正经的想了想,最后说道,“那你也得说个今生今世只忠于我,云云。”
我满头黑线,看他满脸期待与殷勤,只得依言道,“我赫连漪今日嫁与朱棣为妻,今生今世心属一人,永不相负。”
朱棣听完我的话,就势将我揽进怀中,轻轻在我额头吻了吻,低声道,“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总觉得会与你有些过往,没想到你今日竟成了我的女人。”
我笑了笑,“是缘是劫,全看造化。”
朱棣捂住我的嘴,“不许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来,你进门便盖着盖头,什么也没有瞧见,枉费我一片心机,这会子我带你去看看。”
朱棣先站起身来,又将我拉起来,我这才仔仔细细的朝四周观察。这是一间卧房无疑,里头是一张海南黄花梨架子床,用精致的手艺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为了映衬今日大喜,更是漆成了暗红色,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的龙凤双喜的床幔,床柱子上全都贴着红双喜,床上挂着百子帐,铺着百子被,被子里外都洒满了莲子花生,就是方才我坐的时候硌着我的“罪魁祸首”了。没走两步,只觉得脚下软软绵绵,原来地上也都铺着兽皮地毯,也是在中心处绣着红色喜字。整间屋子红光映辉,喜气盈盈。
我转过身子,高兴地抱住朱棣,“你布置了多久?”
朱棣得意洋洋道,“这个你就不必问了,满意吗?”
我抱紧了些他,笑道,“我见过碧落成婚,她的洞房还没有这里考究呢。”
“帝王娶亲,一个公爵怎么可能比得上,你来,还没看完呢。”朱棣牵着我,往外走去。走出这间屋子,我才发现原来最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并不是这屋子里的陈设,而是洞房之外的玄机。原来这洞房不过是整间卧室的一角,走出第一道屏风之后,才发现外面重重叠叠,竟有九道屏风!第一道屏风雕龙秀凤,第二道是山水秀丽,第三道是花鸟鱼虫,第四道是古装仕女……一一不可赘述,就连墙壁都是用红漆及银殊桐油髹饰的,
及至走到最外间会客间,才看到大门前吊着两盏提着双喜字的琉璃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回身一看,一个长长的坐榻,榻的上方竖着一左一右挂着两块红木牌匾,分别写着“佳偶天成,珠联璧合”,一看就是朱元璋的手笔。我不禁拉住朱棣的衣角,惊道,“太祖已阖然仙逝多年,这牌匾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这个你不必管了,喜欢就好。”朱棣笑笑,并不回答。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只是一闪眼,便又看到旁边的各色各种瓷瓶宝器,光鲜夺目,忍不住便去观赏,已然忘记方才问朱棣的话了。
朱棣负手站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我,“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怎么此时竟变得像个村野里来的野丫头了?”
“这是我的新房,我当然要好好看看了。”
“可惜现在不是晚上,要不就要带着你洞房了。”朱棣耸耸肩膀笑道。
我低头瞪他一眼,“你……”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其他三项我也不指望了,还不能叫我喜一下吗?”
我笑着将朱棣退出门外,指着中空的大太阳道,“现在正是午时中日,前朝大臣们摆下了中秋国宴等着你,晚上还有正宫皇后娘娘摆下帝王家宴等着你赏月,你呀,还没到喜的时候!再说了,你今后还能缺妃少嫔吗?洞房花烛的日子还多着呢。别在我这里胡闹了!”
朱棣好似被我泼了一盆冷水,闷闷不乐,“到你这里也没有清净了吗?”
“你先去热闹完了再来我这里清净。要不你在我这里我也不安心。”我笑着说道。
朱棣念念不舍,终于也知道久留不得,满脸愧色对我说道,“阿漪,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中午我派李兴来给你送月饼和西瓜,我正对不起你,做了这些表面的排场,终究给不了你一个寻常夫君能给你的最起码的陪伴。”
我略略低下头,也有些伤感,却装作无事,“你的心意我全都领会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国家大事,才是最重要,满朝文武代表的可是普天百姓,你快去,别叫他们等着,这是你登基后的第一个中秋佳节呢。”
朱棣看了我又看,又低头吻了吻,说道,“阿漪,你真漂亮。”
我也笑了笑,终究还是劝着他出去了。
再回到洞房之中,依旧觉得奢华过度,心中不安,只是朱棣已经做了,若是推辞,只怕他要觉得难堪,只得受着。而宝儿珠儿也已经得知消息,从小殿里拿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一见到屋里的陈设也都不由得大声喝彩。
宝儿笑道,“皇上对娘娘真是太用心了,为了不走露风声,连我们俩也都没说,听李公公说,皇上派他到处到民间搜集婚嫁的习俗,看样子全都用上了呢。”
我满脸带笑,还在想着朱棣临走时说的话,珠儿走上前来,伸手在我面前一挥,笑道,“娘娘,走什么神儿呢?”
“你快些收拾行李吧,你们俩在偏殿各自选个卧室吧。这宫殿这么大,肯定还要再有宫女来的。”我看了她们一眼道,“等会儿按例我该去给皇后娘娘请中秋节礼,你们俩也稍微梳妆一下,跟我一起去吧。”
宝儿面上有些不乐意,终究没有说话。珠儿皱眉道,“皇上那么疼爱娘娘,娘娘何必去讨闲气生。”
“胡说!我都没有恃宠而骄,谁准许你这样说话?”我一句话说得珠儿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