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云正恍惚时,丁有志地面睡得不舒坦,皱眉嘤咛,嗯哼几声,胳膊肘用力,浑身打着摆子撑地翻身坐立,视线尚未集中,不准备休息缓缓神,整个人处于发蒙阶段,摇晃脑袋,头重脚轻却想爬起来。
平日里之乎者也,书桌上课堂中一待就是一天,致使肩挑不动,手亦不能提,更不消说背负重物,此番遇险,灵光闪现爆发出极限的水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弯腰拾匕,大腿用力腰胯回转急伸右手,爆发下,人体六百多块肌肉,超过半数相互配合,平日里疏于锻炼之人,猛地拼命,那些难以锻炼的肌肉先别说,算算这软骨,特别是半月板,乃人体最易受伤的部分,这会儿青衫内裤衩亵衣藏着的地方,膑尖肿胀,出现持续性钝疼,肩头手腕胳膊肘,腰腹悉数拉伤。
用力过度,万分疲劳之人,哪能支撑身体的重量,膝发软,眼红面赤,倒吸口凉气,旋即跌倒在地惨呼道:“哎哟哎哟,周身如同虫蚁啃噬,焦灼难忍,抽搐的厉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呼哧呼哧喘粗气,丁有志脸对准骄阳,双手环抱膝盖头,前合后仰,草地堆里东倒西歪打起滚,似卧躺功,雀地龙,推,挪,柔,扫,挥,向右侧泥地摩擦。
姜北云瞧丁有志那损样儿,笑了笑信步走去,抬起双腿,他立马惨呼:“使不得使不得,道长轻些,这腿怕不是要断了。”
不听他嚷嚷,运功推血用手按揉,掏出几枚金针,渡去真气替他化去紫淤红肿,笑眯眯说道:“丁兄好本事啊,那么大只吊睛白额虎,挥舞间如同切瓜,轻松给屠宰掉,贫道佩服佩服。”
丁有志感觉暖洋洋特舒适,酸麻之地好很多,迷茫四顾道:“道长真是我杀了那恶虎不成,能有这么大本事?可尸首怎么瞧不着,会不会看花眼了。”
姜北云爽朗笑道:“没有看错,你福缘深厚有大造化,刚才那出招的动作,犹如神来之笔,斜捅出去一击致命,角度刁钻似当风苍鹰翱翔天际,贫道佩服之极啊。”
丁有志理了理衣袖,脸颊飘红羞赧道:“实在惭愧,平日里莫说杀虎,连只鸡都没碰过,哪有道长说的这般厉害。”
姜北云施功完毕,突然想起先前的事,走了几步,开口问道:“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丁有志赶忙起身,力度有些大,龇牙咧嘴眉毛飞起,嗯哼道:“道长乃是丁家村的恩人,又是丁某的恩人,有事尽管说,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北云沉吟片刻,打了下腹稿,低声道:“你可知你当是拼命之时,身后有那圣贤临身吗?”
“啊!”丁有志惊讶的跳起来,嘴巴张的老大,音调拔高几度,道:“道长是真是假?万万不可瞎胡说。”察觉说错话,急忙弯腰拱手接嘴道:“道长莫误会,还请原谅则个,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姜北云摆手示意,温和笑道:“休要惊慌,这种无心之失不碍事。”紧接着又反问道:“你我虽说刚结识不久,这性格不难瞧出一丁半点,你认为我是随意胡说的人吗?”
丁有志收敛异样的情绪,想了想,拱手歉意说道:“我料想道长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这个,这个深感抱歉,可我实在没发展任何不妥之处,我只记得当时……当时脑袋成了浆糊,胡乱挥手扎去,至于后面的事?记忆实在模糊难以想起。”
姜北云微皱眉,手捏下巴闭目陷入沉思。
按理说身怀术法,又遇妖怪,称作修真世界并没有错,这样的逻辑分析算是正确的,问题是,此界到底属于哪种层次实在弄不太清楚。
师尊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因由,也就知晓方圆二千里地界,乃大夏国境内,燕云山属于云台府,松阳府,清河府,泰安府四地管辖,也去过最近的太平县,见识过各种建筑,人文景色古迹,通盘与脑中的记忆不搭嘎,查过当地县志,亦没发觉有何奇怪神魔之处,当为末法时代不假,出现浩然之气好理解,可为何灵气浓度不高的地界,会蹦出个圣贤临体来?
姜北云轻皱眉,眼睛微眯,不言不语端详丁有志的模样,天庭欠饱满,颧骨突出,眉毛平平瞳孔无华,面色黯哑少光,嘴巴窄,上下双唇厚却塌,代表忠厚讲信用,却又愚钝不懂转弯,乃是遭小人陷罪之相,身姿不高脚小手掌薄,没啥特点,怎么看都是命平平,勉强过得去乃举人之姿,顶破天三甲末尾同进士出身,能混个知县干干,可谓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说嫌弃的话,就这种人,随便找个郡县,一抓一大把,这圣贤瞎了眼乱选不成?如果真是天之骄子,精气神应该完全不同,当为:“血气喷涌毫芒现,脸有华光玉容颜,天庭圆弧隆且厚,眸如星辰眉似剑。”才对。
丁有志不知姜北云心头所想,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身上冒出冷汗,莫名的胆寒,暗道:“这道长的眼神好可怕,感觉自己要被宰杀似的。”下意识往后退,踉跄跌倒在草堆上惨呼:“哎哟我的屁股哦。”
瞧他‘怂包样’姜北云手扶额头,这下好,更是猜测不出此间的意思,抬头目光往上示意,好笑道:“不必害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不成我是恶鬼会吃了你吗?”
丁有志脸颊通红,袖沿遮挡,实在是令人无地自容,羞愧至极。
长吐口气,待稍微平复些尴尬,起身拱了拱手,心有余悸道:“道长你修为高深,那瞳孔里迸射出红霞之气,甚是骇人,我感觉被枪戟剑斧戳中,特别是你眼睛微眯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袭来,比那恶虎还凶猛,恍如血池地府,顿感无边的恐惧临身,所以吓得差点尿……不不不,那个啥,所以吓得出了糗……”
姜北云恍然,修炼这么多年,有点气场太正常不过了,此番无意识的散发出去,普通人如何能挡,拍了拍手点头赞同道:“你这话说的不错,我乃修行之人,称得上气血正旺之际,降过妖灭过鬼,浑身有金光护体……咦!对了,伥鬼,哎呀呀呀。”
恍然大悟,猛拍头顶砰砰响,仰天大笑道:“惭愧惭愧,居然把那只伥鬼给忘掉,糊涂了糊涂了。”
想到师刀也不能落下,说罢往后走去,顺带回头解释道:“丁兄不好意思,你在此地等我小会儿,我去洞穴里拾取遗失的东西。”
丁有志右手伸高,嘴唇上下翕动,准备呼喊什么,却又有些犹豫呐呐不敢言,心中存在丁点疑惑的挠挠后脑勺,遂又坐于地上安静等待。
姜北云走回洞穴,找寻师刀,捡起那伥鬼幻化的黑珠子,仔细打量宛若蚂蚁般的幽魂,没了刚才的嚣张样,蜷缩不动,低声道:“好神奇的物件,烈日当空阳热炽盛之际,还能维持阴气不散,勉强躲在里面自保,也不知那老虎施展何种手段能做到此。”
收至腰间的包裹内,暂且不打算计较,朝里头走去,瞧瞧还有什么落下没有,当时忙于斗法不敢马虎,心神高度集中,并未感觉不妥,二次探查,精神头松懈之际,突闻霉烂腥臭尿味骚气极重。
恶虎化妖,也逃不出野兽的本能,邋遢的要命,骨头渣子,大便到处都是,用脚刨了刨泥地,不大的地方丝毫没有放过,依旧未发现任何宝贝,连块完整的石头也寻不着,姜北云呸呸呸几声,暗道:“还真是晦气,早知道就不进来了,遭罪受哦。”
正当心中腹诽不已懊恼时,猛然,传来丁有志大喊声:“你是谁,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尔后歇斯底里道:“救命啊,道长快来救我,额……”呼唤戛然而止,显然被制服。
“还有歹人?”姜北云闻其音,拔腿往外赶,几个跨步奔出洞穴,搭眼望去,一道黑影扛着丁有志急速往林子里逃窜。
姜北云大喝道:“该死的蟊贼,哪里走。”
巽风罡气法小成,施展下,可谓是脚下有助力,如同山间野猴灵巧攀爬,偶尔借助树干踢踏,反作用力下加速腾挪,姜北云边追赶边骂道:“胆大妄为之极,居然藏在附近伺机掳人,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今日定要剐了你的皮不可。”
那歹人回头瞟了一眼,眼神犀利摄人心神,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也不打算回话,脚下露出黑烟连连纵身,扛着死沉死沉的丁有志,居然如同平地般,几个眨眼,就快要瞧不见影子了。
姜北云不敢耽搁,摸出两片“踏浪百里甲马符”,其上临摹刻画左仙太虚真人圣图,两侧雕琢十八姨神像,云纹密布波光煜煜,尚未施展丝丝清气环绕,颇显奥妙,毫不耽搁运起真气,快速结印掐动法决,轻声念叨:“风无相,水无形,无相无形跃百里,云雾裹身,烟雨凝聚,吒!”
朝外骈手虚指,引动内体炁脉真焰,甲马受此牵引,突然焚烧干净,那云纹线条愈发的光亮,纠葛交叉间,化为简笔画的龙骏神驹,弧线细腻富有张力,身姿雄壮挺拔,鬃毛飞扬飘逸洒脱,尾巴轻挥而动,仰天无声嘶吼,直立站起来后腿拄地前蹄抬起,双踢腾空,马起扬欲飞翔,彻底凝固附着于姜北云小腿外侧。
只见白光突现,清气涌起,周遭水雾围拢,白蒙蒙一片,如在仙境之中,尔后大量液体弥漫至脚底,身体自发离地半尺,脚轻飘飘的,随着时间推移,周遭水汽越聚越多,渐渐形成小股波浪,翻腾仿若仙师驾驭灵宝赶路,足底生水,云随其后,如迎风白鹭,似出水玄龟,速度立马变快化为残影,一溜烟如飞而出,有种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