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里的那个爹?”三喜挠挠头,“看不清楚,就一个鼻子,两只眼……”
没法沟通了。
陈青摇摇头,三喜这孩子,虽然有二十来岁,但头脑欠发育,叙述不清,要不给他来一发引梦符尝尝?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使用引梦符,陈青倒有两方面的考虑。
其一,使用了这么多次引梦符,除了老狗和小马,余下的几乎都是在人渣身上,毕竟人渣们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至于自己这边的人,能不用就尽量不用,知道了人家的全部隐私,也不太好,还有可能心生结蒂。人性这东西,难说。
其二,三喜是在梦里和老爹交谈的,引梦符的功效是让人安定情绪,而三喜做的是恶梦,两者有冲突。再者说,引梦符本来是提取有用信息,这些信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三喜的恶梦,则是虚幻的,引梦符不见得能管用。
不过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有人研究过,人这一辈子发生过的事,身体里其实全部都有记录,只是有些东西不太重要,被刻意扔在一旁,如果没有特殊手段,无法回忆起来。
但愿三喜给力。
“眯一会儿吧,”陈青一伸手,将符纸贴在三喜额头上。
三喜毫无反抗之力,两眼一闭,站着睡觉去了。
陈青心念一转,立刻,三喜头顶浮出一团梦雾。触摸之后,进入三喜的梦境,然后搜寻相关信息:你爹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
然而,陈青心里问了一遍又一遍,三喜也只是呼呼大睡,相关场景没有切换出来。
找不到有用信息,就只就能去那个银窖探探虚实了。
想到这里,陈青退出来。
现实时间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方润和席坤晨还没反应过来。
引梦符上的符文消失了,这东西只要退出梦境,就不管用了。
陈青把它揭下。
三喜还没有醒来,仍然在睡觉。
片刻之后,忽地露出一个笑容,十分诡异。
咦?陈青登时捕捉到这个面部动作,卓绝的侦察力告诉他,这个笑容在老实人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只有像老猴,白大,朱炯山这类人渣才配拥有。
三喜这是玩哪样?
难不成,他又开始做那个发财梦了?
陈青朝方润和席坤晨摆摆手,示意不要惊动三喜,环视四周,瞧瞧有没有什么异常。
上次猪崽做春宵梦时,乃是一群耗子举着截手指骨在捣乱,它们十分狡猾,躲得远远的,差点发现不了。
那么,这次,会不会是同样的道理?
陈青都走到门口了,突然灵光一闪。
又迈着长腿,抄回三喜跟前。
陈青通过这几日频繁使用引梦符,总结出了经验,对方被贴了符,自己进入其梦境之后,只要不干涉对方,对方就开始放飞自我,比如说,那只枣红马,意淫自己领着一群后宫小母马在大草原上奔驰。
想到这里,陈青又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三喜额头。
如果对方睡着了,再贴引梦符的话,就可以偷窥梦境。
陈青再次进入三喜的梦乡。
刻意的不去干涉。
嗯?
三喜这厮……有点意思。
只见三喜换了一身打扮,穿金戴银,一脸得意,活脱脱的一个富家少爷,他蹲在一个宽大的太师椅上,喝了口热茶,然后一口吐在旁边下人脸上,大声骂着下人不会做事,下人唯唯喏喏,三喜还不过瘾,又一巴掌甩他脸上,力量颇大,下人像个滚地葫芦,应声倒地,仰面朝天。
下人刚才低着头,看不见脸,这下,陈青倒是瞅清了,不由得哑然失笑,非旁人,正是方润。
没想到方润在三喜的梦境,幻化成了一个没用的奴才。
三喜又唤来一个家奴,“叫夫人去。”
家奴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走进来,扭动腰肢,一副讨好相。
陈青一下子乐了,这女人认识,是席坤晨。
席坤晨来到三喜跟前,像蹭痒一样,在三喜怀里蹭了好几十下,三喜这才转怒为喜,席坤晨又翘起纤手,给三喜剥葡萄,剥一粒,三喜吃一粒。
老实巴交的三喜,还挺有想象力的,若不是亲眼所见,陈青哪里肯信。
这时,又走过来一个男人,三喜见了,又怒了,对这个男人拳打脚踢。
还觉得不痛快,让几个奴才也一起加入殴打行列。
这个男人是谁,三喜这么恨人家?
心里有了疑问,场景立刻换了。
三喜的身形迅速缩小,变成了几岁孩童模样,屋里的其他人也消失了,却多了一个妇人,男人倒是还在。不过,变成了这男的大骂妇人,然后一脚接一脚,踢着地上的三喜,像踢沙包一样。
通过妇人与男人的对话,陈青才明白,这位,就是三喜的爹。
男人打了三喜,还不解气,又开始殴打三喜他娘。说三喜是贱种,骂三喜娘是克夫命,嫁了两任男人,男人都死了,现在又开始克他了。
哦,这是个后爹。
过了良久,三喜挣扎着,站起来,拿起一把剪刀,捅进了男人的脖子。
血,像喷泉一样,溅射出几尺远,男人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开始抽搐。
三喜娘大惊失色,抱着瑟瑟作抖的三喜。
然后,梦境开始白茫茫一片。
很长时间,都不动。
陈青若有所思,这一切绝对发生过。但为什么第一次使用引梦符的时候,并没有跳出来这个场景呢?
再试试其他问题。
三喜,你之前还有几个爹,长什么样子?陈青心里问道。
场景开始切换。
并没有相关人物出现。
而是三喜娘告诉刚杀了人的三喜,“三喜,你有三个爹,两个都是混蛋,第二个爹偷拐抢骗,唆使别人杀了你亲爹,然后霸占了我,那时我已经怀着你了,老天有眼,没多久,你第二个爹也死翘翘了。”
原来如此,接盘侠死得不冤。
之前的两个爹,没有图像信息,因为三喜是遗腹子,没见过。三喜老娘寡妇三嫁,可惜又遇人不淑。
真是一对可怜的母子。
还有一个问题。
三喜恶梦里的那个爹,是怎么回事?
这时,场景又转了。
三喜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从虚空里,飘来了一张脸。
严格地说,是个脑袋,脖子处还有一条条没有完全断掉的筋肉,淋淋沥沥,滴着血,像刚拔的水草须根一样。
咦,这不是三喜杀死的那个后爹吗?
陈青微微一怔。
这个血淋淋的脑袋,嘴巴一张,掉落一团团像蚯蚓似的虫子,他告诉三喜,儿啊,有银窖,快去挖吧,巴拉巴拉巴拉。
三喜眼睛瞪得大大的,听得很入迷,面目狰狞,兴奋得青筋暴起,明显受了蛊惑。
然后,场景又开始变成白色,等待着陈青继续发号指令。
陈青退出来。
揭了引梦符之后,三喜啊的一声,惊醒了,满脸都是汗。
“你又梦见银窖了?”陈青问他。
三喜大口地喘着气,“是的,陈爷。”
“你爹是什么模样,还记得吗?”
“记不清楚了,我只觉得好害怕。”三喜擦擦脸上的汗珠,“等等,好像有一个脑袋。”
这就对了,三喜你幼时杀了后爹,刻意要忘记这件事,但它一直在你的记忆深处,即使用引梦符也查不出来,那是因为,你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三喜。
他渴望富有,渴望得到朝夕相处却差距太大的席家大小姐,他渴望像方润一样能陪着席小姐,他渴望方润成为卑躬屈膝的卑贱奴才,他除了席家大小姐,仇恨一切人。
而这另一个三喜,连三喜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个人格,隐藏太深了,甚至可以说,已经消失了,因为陈青观察到,它最初只在三喜小时候出现过,之后就是空白场景,然后忽然就激活了,变成了大人。
而现在,三喜杀死的后爹,不断在梦里蛊惑他。
三喜从恶梦里醒来,恢复正常,但他也越来越多的记起更多信息,说明恶念正慢慢蚕食着他。
到底三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受了什么东西影响吗?
凭着直觉,自然而然地,陈青想到了黑色戒指,那枚修女特意交待过的东西。
(现在去接个人,只能写到这里了,请读者老爷们原谅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