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鸾凤山下了一场雨。
清晨,雨停了,明亮的光线照耀着整片大地,山上的空气也异常地新鲜。
在凤山休憩了一夜,金戈的疲惫已经完全退去,精神也振奋了多分。但因为他还没有答应影空所提的条件,所以负责看护的侍婢也不让他离开房间半步。
这几天,他的眼皮跳个不停,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感应到家里好像就要出事了。
照他以前的脾性,若想出去,绝对没人能拦得住他。可现在不同,他有求于人,便只能客客气气地跟他们打交道。
他咬咬牙,“哜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两把长剑交叉着架在门前将他拦住。一侍婢不客气地问道他:“金盟主,您是不是要见我们掌门?”
金戈挺了挺脊背,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告诉你们掌门,说我已经答应了她提出的要求。但是她必须马上准备好,跟我一起回泉池。”
两侍婢懵懂地互望一眼,立即点了点头。紧接着,一个侍婢便匆匆跑开前去禀报了。
这时,影空正在她寝宫内的澡池中沐浴。
鲜艳的花瓣洒满全池、汀雅的香气四处飘溢。她年轻而又美丽的容颜也不再用任何东西遮掩。只是纱幔低垂,外面的人依然无法看清她的长相。
艳姬和陪侍在外边。
听得来禀的侍婢述说,不等影空做半点反应,艳姬便惊讶得放声大笑,她似在嘲笑影空一番,道:“师姐,真没有想到,这个金戈竟会答应你提出的这苛刻的条件!看来,他的心里还是史如歌最重要啊!”
浴池中,影空从容一笑,她的身子也如燕子掠水般向前一荡。霎时,池面的花瓣纷纷漂至另一边,她就势飞起,轻巧而又快速地揽过屏风上的衣裙。
很快,她便穿好了衣裳、整好了妆容,然后戴上了她的黑色面纱。
掀开珠帘,她似刚出水的芙蓉般曼立在艳姬和的面前。
艳姬的话,便没有让她表现出任何愤怒或紧张的心理。她问道一边的:“,你说我该不该去泉池?”
浅浅而又开朗地笑了笑,道:“掌门师姐,怎能替你作主啦?你去的话也没有什么不该的啊,条件可是您自己跟金公子谈的。现在金公子答应了,你也不可能反悔啊。”
影空似乎举棋不定,解释道:“我不会反悔,只是这一路同行,我怕他会发现我的身份。”
艳姬的脸上表情诡异,道:“对,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若他发现了你的身份,那师父的全盘计划就会受到影响。而且,他已经忘掉你了,你和他同行我怕你会再爱上他。”
影空思考了片刻,淡然道:“你说的对,看来只能让代我去了。”
“我代你去?”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反正他没有见过我的容貌,也不知道我是谁,况且你的医术也不输我。”
“可是……他认得我啊?”显得十分紧张。
艳姬不屑一笑,道:“认得你又怎样?他只是想找个能救史如歌的人,去的是谁对他来说都一样!”
“我……”犹豫不决,便望向影空。
影空抿唇一笑,微微点头道:“你可以以真面目试他的。”
黑纱遮掩了影空的容颜,却遮掩不住她自内到外散发出的纯天然的高贵之气。她的瞳孔黝黑无比,美得就像黑夜一番。她注视着,她的气质让舒心而又服帖。
微微低下头来,道:“掌门师姐,我都听你的。”
言罢,便跟随着侍婢来到了金戈所居住的客房。
一见美妙曼丽的,金戈先前那焦烦浮躁的心马上静下了不少。
他努力地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变得极其和善,然后问道还站在门口的道:“你们掌门啦?难不成她反悔了?”
摇摇头,水灵的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掌门师姐命我和你一同回泉池。”
“你?”金戈惊疑地看眼他,又马上转过身子。
走至他的眼前,安慰他道:“金戈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史如歌姑娘的眼睛。”
金戈带着几分忿意和疑惑问道:“你师姐为何要派你去?如此说来,我也可以让他人代我在这居住十年了?”
浅浅一笑,触近他耳根道:“与你同行,我师姐怕自己会爱上你的。”
的话令金戈的精神绷了绷,他亦观察着的表情,思考了好久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掌门为何要遮着脸?难道她毁容了吗?”
带着一丝为难之色,微微低头回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看着她无暇的小脸也略显涨红,金戈不禁摇头道:“,你不会撒谎,你知道的对吗?”
“我……我……真的不清楚!”结巴了一会,终于又坚定地回答他。这也让金戈对她的怀疑减却了多分。
但金戈的心底还是十分肯定:是知道一些秘密的!可是他不想再为难,便道:“既然你有难言之隐,那我也不强迫了,我们得赶紧动身了。”
“嗯。”
泉池郊外的高林中,飒爽的秋风猛烈地摇晃着林中的枯木,黄叶纷纷洒洒地在空中旋舞,干燥的尘灰扑面而至。大自然的喧嚣声,盖过了他俩的说话声。
黑影人放飞信鸽,一展手中那张卷起的新纸。他的目光停住于上,三列并作一列,很快便将纸上内容览完。
楚绍龙炯目敛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影人的表情。待黑影人将信纸捏碎成粉,他才轻声问道:“师父,紫君来信说什么?”
黑影人也皱起了眉,道:“金戈快回泉池了。”
楚绍龙疑惑地问道:“金戈这么快就回来了?紫君不是说要再拖他几天吗?”
黑影人极不高兴,道:“拖不拖都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溥侵已经行动了。”
楚绍龙浓眉紧锁,道:“对,溥侵命十二小鬼就在今晚行动。”
黑影人冷笑一声道:“溥侵倒是挺耐不住的。不过这也难怪,换做是我,或许比他更急。现在,我和他手中仙葩草的数量对等,关键就在于谁先找到金仙葩草了。”
楚绍龙不禁问道:“师父,您不是怀疑当年的金胤将金仙葩草封印在了他儿子金戈的身体里吗?在漓心阁的时候,您和他独处了那么久,难道没有找到吗?”
黑影人摇摇头,神色凝重,“金仙葩草根本就不在金戈体内。而且,我在泉池的这些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它存在的迹象。”
“那金仙葩草还有可能在哪?”楚绍龙显得很焦急。
黑影人的脸怪异地抽搐了一下,他道:“这就得问史乘桴了。”
黑影人的表情异常冷漠,想想也知道他对史乘桴定是十分不满。不过这也让楚绍龙觉得奇怪。黑影人的语气带着杀意,而史乘桴不是已经死了吗?
楚绍龙困惑不解,却不敢向他问个明白,便道:“师父,溥侵说要在今晚灭了泉池,我们该怎么办?”
黑影人怪异地撇了撇嘴,道:“由着他。不过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史如歌。”
楚绍龙眉目紧敛,惑然不解道:“师父为何要格外地护她?”
黑影人背手行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下来道:“我想留着她,对付一个人。”
楚绍龙一展眉头,立刻心领神会,道:“师父要对付的可是……易浊风?”
黑影人点了点头。
楚绍龙叹了叹,道:“想对付易浊风的人可真不少。除开我们还有四大门派,然后溥天骄和骆姝帘。”
听楚绍龙这么一提,黑影人的瞳孔骤然一亮,讶道:“溥天骄也要对付易浊风?”
楚绍龙回答道:“是,师父,溥天骄和易浊风因为易玄衣的死而矛盾升级。”
黑影人撇了撇嘴,忍不住问:“易玄衣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绍龙摇摇头,良久后却又说道:“师父,最近天一有流言说易浊风是溥侵的私生子。弟子不知这是真是假,但是还有个很怪的现象,易玄衣死后,溥侵竟破例让易浊风安然无恙地退出了天一教。”
“真有此事?”黑影人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错,这件事还差点激化了溥侵父子的矛盾!”
黑影人的嘴边滑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突然联想到了二十二年前发生在落日镇的事———他命易玄衣抱走了顾柳烟产下的婴儿。
如今,他明白了,当年他千万遍地叮嘱她要杀了顾柳烟的孩子。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有下手。
易浊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他宁死也不与他们合作。但是,他又夹在史如歌和溥侵之间左右为难。
黑影人在心底叹了口气:以前他千方百计地撮合易浊风和史如歌在一起,最终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拉拢易浊风。可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想到易浊风的亲生父亲竟是溥侵!事到如今,他该怎么办才好?这个易浊风,到底是该杀还是不该杀?如果杀,史如歌会怎样?如果不杀,便又多了一丝顾虑。怎办?
不行,史如歌绝不能和仇人的儿子生活在一起。黑影人暗自握拳,又对楚绍龙说道:“你去查查金戈和到哪了。想办法拖住他们,别让他们回泉池。”
楚绍龙怔在原地,不解地问道:“师父,那我们原定的计划……”
黑影人敛了敛眉,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来:“照常实施。”
“是,师父。”楚绍龙沉沉一应,轻一跃身后便消失在了此树林中。
黑影人怔在原地。心里依然十分地不是滋味。突然,他想再会易浊风一次。
拿着洛姨偷来的解药,易浊风踏着温和的月色,疾行于枫林之中。此季,正是深秋,漫天的红叶染映得他深蓝色的长发看去更加的诡谲。
越过这片枫林,易浊风便跨进了泉池界。也就在这时,他急遽飞动的身形突然静止。
他的脚步定格在原地,他周遭空气中纷飞的枫叶也倏然落下,一切动景忽而静如止水。
好浓烈的杀气!他似乎看到了,前方的空气中,多股气流急剧融合,正向着这边逼近!
他们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在这之前,他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杀意。他们升腾而上,无可抑制。
易浊风忍不住拨出了承影剑,又引动了体内的浩淼真气。苍茫月色下,他踏空而起,朝着距离他不足一丈远的这道气流劈去!
两股杀气交汇,地上的枫叶被杀气所激,纷飞乱舞。在月光的映衬下,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凄艳。
仓促间,他却发现这道强劲的杀气竟又渐行渐远。但是,它绝不是受他功力所迫。而是因为,它不是针对他而来。
他们要去哪?难道是泉池?易浊风不由得担忧起来。
不行,他不能让他们靠近泉池。
顿时,恍如海浪般的蓝色涟漪环绕在他的四周,他置身于这道海浪之中,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它追去。
它行驶得特别诡异和隐秘,却又不刻意地避开他。
有时他根本无法料知他们的具体位置,却又能清晰次感觉到它的存在。像在与他捉迷藏一番,它的气息时浓时淡、距离他时近时远。
直至泉池山庄郊外的高林中,这股杀气才消匿得无影无踪。
对方想干什么?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易浊风的脑中有诸般疑问,怔了一怔后又猛然惊醒。他健步如飞,急往庄内赶!
还未进庄门,他已发觉不大对劲。平时日夜有人守护的山庄大门,此时却不见个人影。而且天已拂晓,往常的这个时候,庄仆们都已起床,但今天却安静无比。
随着晨风吹来,还隐隐有股血腥味。
易浊风怔在原地,忐忑不安地推开了庄门。
却见的门前坪地上零零散散地斜躺着男男女女二十多人。他们身体僵硬,成了尸体。浓烈的血腥之气,扑入他的鼻孔。
“史如歌……史如歌……”易浊风失措地在偌大庄府里窜,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却没有见到史如歌。
是谁做的?是谁杀了泉池派这么多人?
易浊风捏紧了手中的承影剑。
而他命洛姨从溥天骄药房偷得的那瓶药丸,也小心翼翼地被包揽在他的手心。
“如歌,如歌……”他又重复地叫唤了几声,可这四周依然无比沉寂。
易浊风的心酸涩涩的痛。解药回来了,可史如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