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吕夷简的女儿来了,她身为庶女,本不该参加这样正式的场合,可是毕竟吕夷简发过誓,一辈子不会娶妻,她的身份正经算起来和嫡出的也差不多。
但是差不多终究是差的,尽管别人不说,吕姑娘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因此往常她几乎都是最晚到的那几个,就怕来了没有一个人肯理她,她不善言辞,独坐在一处又觉得难堪。
吕姑娘像往常一样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头微微垂下,继续做她的木头美人,忽然在人群里似乎有一抹视线发现了她,热烈的向她看来。
吕姑娘抬起头,恰好与在不远处的晚儿的双眼对上,晚儿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她则回了一个比较含蓄的微笑,虽然仅仅是这短短的交流,似乎让吕姑娘觉得宫宴也没那么难熬了。
晚儿记得她,那么是不是柴德旺也会对她有些印象呢,光是这么一想,吕姑娘的脸立刻红了,害羞的又垂下了头,要不是屋子里面都是女人(太监不算男人),大家肯定得觉得吕姑娘是遇到了情郎。
晚儿从前对吕姑娘这种性格很不感冒,但是今天看来倒是顺眼了许多,斯斯文文的怎么也比总喜欢比吃比喝的官家小姐要强的多的多,如此算下来,吕姑娘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福儿当然懂晚儿的心思,不出意外的话,柴德旺的妻子应该就是从在场的女子当中选择一个,与其选那些个把心全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的姑娘,吕姑娘这样的女孩倒是更为适合柴家单纯的环境一些,尽管柴德旺对吕姑娘还没有产生好感,不过他目前也没有心上人,要是把人放在他的面前时间一长,总会生出看对眼的地方。
“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七公主驾到!”太监又尖又细的传报声响起,让原本热闹的大厅一瞬间恢复了寂静。
无论是后妃还是夫人小姐皆齐齐跪地迎接,福儿和晚儿当然也不可免俗,福儿只觉得身边一条绣着凤纹的裙子飘过,片刻后就响起太后威严的起磕声。
各位后妃夫人小姐们依言起身坐好,各个都规矩的不成样子,根本就看不出她们方才的活泼来。
皇后是后宫之主,可是在太后的面前还是不能首先出声的,太后扫视了在坐的人一圈,温和的问道,“第一公主家的两位千金何在?”
福儿和晚儿没想到第一个被点名,真是想低调都低调不了,连忙起身恭敬行礼,“民女福儿(晚儿)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和各位贵人,祝众位身体安康。”
太后见赵星辰虽然人在一个小小的村落,可是却未曾把该教给女儿的规矩落下,不禁在心底赞同的点点头,这个赵星辰,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让人小觑,果然不愧为是先皇最为看中的女儿。
“起身吧,你们的娘可是第一公主,既然你们回来了,没有个好的身份可不行,传哀家的懿旨,第一公主的两个女儿分别赐封福泽郡主和婉宁郡主。”郡主可是王爷嫡女才有的尊位,太后这一开口不要紧,一顶大大的帽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落了下来,别管福儿和晚儿愿不愿意,太后的好意她们都是必须要领的。
众人都不是傻子,分位低的赶紧起身见过两位郡主,就是身份高的也会在旁说上两句祝福的话。
晚儿刚才是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机会合适,赶紧偷偷打量上首的太后与皇后一番,太后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是眉目甚美,仍旧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十足是个大美人,不过她暗暗和符氏比较,还是觉得符氏身上的气质更为脱俗一些。
至于皇后,差不多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由于保养得宜,给人一种很端庄大气的味道,哪怕脱下凤袍,估计也是不能让人轻视的存在,这样的人虽然与皇后的身份相得益彰,但是要为人妻可就有些闷了,这也难怪古往今来的皇上喜欢佳丽三千,*完了这个*那个,谁要是守着一个不懂情趣的女子,估计也得腻歪。
晚儿鉴定完毕,悄悄的将视线收了回来,与福儿回到座位上继续端坐。
往日的宫宴都是歌姬舞姬表演助兴居多,可是今天皇后有意让各家的千金表现表现,如今皇上还有未娶亲的皇子,大家都期望能当个皇子妃什么的,这样的话自己和整个家族的荣华富贵就都有着落了,因此各位千金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表演的不可谓不精彩,赢得了称赞声一片。
也不知道是谁和福儿有仇,在下面要请新出炉的福泽郡主表演个节目,太后看了福儿一眼,半是询问她的意思,今天是太后将她给捧向高处的,若是一不小心摔下来,太后也会跟着福儿没脸面。
“二姐,要不要我陪你?”晚儿实在是不放心福儿,尽管她的年纪比福儿小,可是福儿的心思都在外面,论起学习琴棋书画的时间反倒是福儿比她还要少上很多。
尽管就算福儿表现的不好,顶多是丢点人,李朝阳还是会依言娶她的,但是能好为什么要选择丢人呢。
福儿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戏,办法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想好,不过既然妹妹愿意帮忙,姐妹同心效果肯定是事半功倍。
福儿拉着晚儿起身,十分谦虚的道,“本郡主和妹妹不才,特奏琴书画一封,还请各位海涵。”
“第一公主才华横溢,论起女儿家的东西无一不精,就是那男儿会的,也样样不输人,福泽郡主过谦了。”良王妃的态度温和,可是在这样的场合来表扬福儿姐妹,如果她们不负所望还好,要是生了偏差,那么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了。
“良王妃过誉了,我们姐妹两个加起来也不敢跟娘亲相比,娘亲能被封为大宋的第一公主,自然是有别人想学而又学不得的长处。”虽然福儿不知道良王妃为何要针对她们,不过别人敬她一尺,她就会敬别人一丈,别人要是想要看她的好戏,她只能说四个字——绝不可能。
良王妃也是在贵族圈子里混了些年了,知道不能争个一时之快,便不再搭话,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的脸色白了白,连厚重的脂粉都掩盖不住。
福儿不管良王妃的脸色如何,从太监的手中拿过毛笔,左手提起袖子沾磨在纸上试了一试,感觉挺顺手的,便冲着试完琴音的晚儿点了点头。
晚儿素手轻抬,一阵悦耳的曲子倾泻而出,弹的正是著名的《渔舟唱晚》,她毕竟年纪还轻,即便是用心弹奏,可是在技巧上仍旧有疏漏的地方,可是要论起弹奏的意境来,却与大师级的人物不相上下,比那些单靠着技巧而哗众取*的人好的不止一点点,让人不知不觉的沉浸在其中。
而此时的福儿也开始泼墨,举手投足之间画工连贯,少了几分女儿家应该有的柔媚,却多了分气势磅礴的骨气,虽然仅是聊聊几笔,还看不出画的具体景象,但是没人敢去怀疑她画出来的东西会差强人意。
晚儿的曲子该急的急,该缓的缓,不紧不慢,张弛有度,让有资历的人不得不想起当年赵星辰再次回宫时与吕夷简的琴弦合奏,那一曲在皇宫里还成为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只可惜后来他们二人各有各的家庭,连儿女都已经这般大了,实在是浪费了那份心意相通。
福儿做事情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是极用心的,她将记忆里从小到大印在心里的景象描绘在纸上,不说有十分的相似,至少也有七八分的雷同。
待晚儿的曲子接近终了,福儿的画也到了尾声,明明两姐妹之前并不曾一同练习过,但是配合的却是天衣无缝,想来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福儿和晚儿一收工,太后忙回过神来,让贴身的宫人赶紧将福儿做的画拿过来。
太后看着纸上的水墨画,虽然没有颜色,眼前却仿佛能自动勾勒出一番迷人的青山绿水来,真真是生动异常。
太后欣赏完了就让宫人把画给下面的皇后以及妃子传看,嘴上也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福儿的见识和胸襟也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所能及的,当然晚儿的琴声也妙,可见你们爹娘住的地方颇为人杰地灵。”
“谢太后娘娘赞誉,娘以前说过,只要心怀赤诚,处处会是锦绣天下。”福儿心里输出了一口浊气,皇宫还真是一个压抑的地方,现在她虽然过了关,却不知不觉的抢尽了风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正骂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