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撩起秦有渝的头纱和裙摆。
今天的天气挺好的,阳光和煦,微风适宜,的确是个好日子,却并非……是她想要的好日子。
秦有渝抬眸,目视着神父,一字一字清晰地开口,“我不愿意。”
神父下意识地就要出声去询问凌越了,张了张口,才意识到,眼前的新娘说的并非是“我愿意”,而是“我不愿意”。
他诧异地看着秦有渝,而后,又看向凌越。
这场婚礼,本身确实特殊,因为观礼的只有一个佣人,他原本以为,这对新人只是想举行一个安安静静的,属于两个人的婚礼,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他是凌先生雇佣过来的,他只听从他的意思。
凌越对于秦有渝的这句“不愿意”并不算有多意外,她当时答应得那么快,又提议要在游轮上举行婚礼,他心里就猜测过她的想法。
只不过,她想要逃离,根本是不可能的。
凌越侧目看向秦有渝,柔声开口,“有渝,你知道的,这样没有意义,别闹了,好么?”
别闹了……
秦有渝转身,面朝向他,与他的黑眸对视,启唇,“我跟你说过的,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了。”
“可是你一直当没听见,假装听不懂,所以现在,我再一次回答你,我不愿意,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停顿了一下,她声音压低了些,“凌越,我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的,之前你的帮助和陪伴,不管你是出自什么目的,你也的的确确对我有恩,我是真心感激你的,我希望,你不要继续错下去,到此为止吧。”
强迫和囚禁,是不可能让他得到他想要的“爱情”。
他带她去他父母的坟前,与她说他的的身世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了一些怜悯之情。
但他的这些遭遇,也不是他能够不顾别人意愿,做出这些错事的理由。
“朋友。”
凌越缓慢念着这两个字,而后,不由地扯出晦涩的笑,“有渝,我也与你说过,我要的,不仅仅是朋友。”
他固执地看着她,“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等我们结了婚,来日方长,你总会喜欢我的。”
“就像……你喜欢上唐至一样!”
“……”
秦有渝动了动唇瓣,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因为她知道,不管说什么,凌越也没有办法听进去了,他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面,陷入在与唐至的假象斗争里面。
他并非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想要和她结婚,她不过是他要与唐至争斗的工具人罢了。
尽管他自我觉得,他很喜欢她。
“凌越,话已至此,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的人生,不会交给其他任何人控制,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我自己的人生!”
秦有渝说着,将手中的捧花丢至地上,手一抬,扯下头纱,任由海风将它吹远,再将脚上的高跟鞋脱掉,转身,三两步跑到了甲板的尖头处。
她的动作干脆利索,眨眼间就跑到了那边,她的身后,便是茫茫大海。
凌越的视线先是落到地上,看着那被主人毫不犹豫抛弃的捧花,花瓣都已经散开,还有他精心为她挑选的水晶高跟鞋,也被遗弃在原地,而那头纱,已经被海风吹得,掉到了大海上。
他为她准备的所有,她全部不屑一顾。
他缓慢地抬眸,看向几步之遥的秦有渝,他脸上并未有什么紧张的情绪,甚至可以说,平静到有些骇人。
凌越没有走过去,试图拉住她之类的,只冷冷淡淡地开口,“有渝,这里是茫茫大海,你若是跳下去,我可以告诉你,必死无疑。”
哪怕她会游泳,可她的体力终究会耗尽,到时候,就只能溺死在大海里了。
他抬脚,往秦有渝那边走了一步,又道:“你不是会舍弃自己生命的人,不是吗?”
他之所以答应游轮举行婚礼的重要原因也是,秦有渝是个极其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在她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活命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做出任何轻率的决定的。
秦有渝勾了勾唇,笑容满是嘲讽,“凌越,你有多了解我啊?”
“是,我是珍惜我自己的生命,但我更讨厌被强迫,也更讨厌失去自由,只能活在别人的控制下。”
高中的时候,她就是不愿意被父亲控制,才会离家出走,哪怕在横店的时候,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她都没有屈服,没有回家。
后来,也是因为不愿意受到唐至的强迫,她想尽办法与他周旋,想要摆脱他,争取自由。
现在,也一样。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一旦她屈服,和凌越结了婚,他不可能还会和之前那样对她客客气气的,他到底是个男人。
仅这一点,她就不能接受。
而且,她若是没能真心接受凌越,凌越也许会一直将她留在这里,让她与世隔绝,等于被关在着巨大的牢笼里,不见天日地过日子。
她热爱生命,也热爱自由,热爱这个世间所有一切的美好。
她不允许这些美好被剥夺了。
秦有渝想着,笑意更深,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跃过栏杆,纵身往下跳。
凌越确实没想到,她竟说跳就跳了。
幸好他有所准备,眼明手快地跑过去,一把攥住了秦有渝的手,将她用力地拉住。
一旁的神父与文嫂,吓得呼吸都屏住了,见到凌越把人拉住了,才不由地松了口气。
凌越却并非直接将秦有渝拉上来,他只保持着拉着她的姿势,幽幽黑眸往下凝望着秦有渝的脸庞,开口的嗓音沙哑,又暗沉。
“秦有渝,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一点都没有吗?”
他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也问了很多次了。
秦有渝仰起头,回视他,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不喜欢。”
凌越唇角勾起,笑了。
她的回答,也一如既往。
没错,他一直在装听不见,装听不懂,但现在……他听见了,也听懂了。
“既然如此……那你……去死吧。”
随着他话语落下,他的手,也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