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等人看到了松山城头的灯火之后,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继续跟在杨占鳌的身后,转而往南行去。
此时的天色,其实已经过了丑时,原本奉旨围困塔山和阿济格和奉旨围困杏山的阿巴泰,都已经率军撤围,回到了松山城西的鞑子连营之处,与鞑子礼亲王代善合兵一处了。
他们派往松山外围东面和南面的哨探马队,也都陆续接到了撤回的命令,因为他们已经代善统领的正红旗巴牙喇和三顺王的天佑兵、天助兵,以及石廷柱统率的鞑子汉军旗乌镇超哈营,已经连夜收拾好了行装,随时可以出发了。
所以,杨占鳌带着杨振等人,小心翼翼地再次来到鞑子城南连营处附近的时候,再也没有遇见一支鞑子的巡哨马队!
在鞑子城南连营附近的一处小山包上,杨振一行藏身于又一处断壁残垣之中,远远地往鞑子营中探看着。
“大人!此处所在原来当是松山城南的一处官军墩堡哨台,只是不知何时现在被鞑子给破坏掉了!之前我和张副官行至此处的时候,也曾在此逗留!当时往西看,能看到鞑子营中巡逻的人马!只是现在——”
杨占鳌见杨振停下脚步,趴在一处断墙上往西观望,于是对他这么说道。
杨振一边听着杨占鳌的报告,一边认真观察着西边的鞑子营寨,营寨中灯火依旧,但却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再往西南瞭望,只看见月色下一片平原旷野,杂生着一些树木,除此之外是只有呼呼的风声吹过。
再远望,与夜空相接处,却又是一道黑色的山峦轮廓。
“看来,这片营地里的鞑子们也撤了!我们下去继续往西赶路吧!”
杨振跟着杨占鳌,其他人跟着杨振,下了松山城南的这个敌台制高点,绕开鞑子连营的最外围,一路往西行去。
一行人所过之处,不管是平地,还是高地,又或者山丘,地面上可用的树木,全都已被砍伐一空了。
只留下了一片片或新或旧的树桩子,还有几个早已废弃了不知多久的村落遗迹,在展示着战争留下的创伤。
杨振心生感慨之余,脚下也并不停步,只跟着杨占鳌一路前行。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当先爬上了一道山岗,来到一个小山包的边缘处,扒开了树丛,往前方一看,只见山包下面远处一片灯火通明。
就在这个时候,杨振看见杨占鳌回头正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却又看见树丛附近扑出一个黑影,将杨占鳌按倒在地。
杨振刚要叫喊,就听见那个扑倒了杨占鳌的黑影猛回头,焦急而又低沉地说道:“大人禁声!鞑子巡哨!”
本来有点惊慌的杨振一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放下心来,这个黑影是张臣,不过张臣说出来的话又让杨振一惊。
他连忙蹲下,隐身在树丛后面,只听这是“哒哒”“哒哒”一阵轻缓的马蹄声,从山包下面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杨振听见马蹄声,连忙回头,对着正在自己身后手脚并用、往上爬来的严三、郭小五一阵紧急摆手,那意思是让他们立刻停下来。
还好走在前面的严三,一直都在密切地注意着杨振的身影,而且方才张臣低沉的声音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而且严省三和郭小五这两个人,也都是非常机警的老兵了,听到前方有警,立刻就地趴下隐蔽。
他们刚刚藏好了身形,很快就听见一队百余骑的鞑子马队“哒哒哒哒”地,从他们藏身的山包下面十几步外的大路上络绎经过。
杨振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终于熬到了那支鞑子马队过去,正要说话,却又突然听到那队鞑子里面有人哇哩哇啦地呵斥着什么。
杨振听得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这边谁没有藏好身形,被鞑子的巡哨发现了呢,结果再一细听,那支鞑子马队却在其首领的一阵呵斥之后,沿着山包下的大道加速离开了。
直到这支打字马队呼啸着远去,杨振才坐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杨振此行出来哨探,第一次近距离地遇到鞑子的马队,心里的紧张可想而知。
“麻六!那队鞑子说了什么?!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振回过神来,就听见了张臣的低声问话,仔细一看,麻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树丛里钻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杨振也看着麻六,只听他低声说道:“小的听见那个鞑子队官说,大王爷叫他们快去河边传令,说天亮了大军就要过河了,要是到时候准备不好,落下了一门重炮,就唯他们是问!”
“啊呀!?看来鞑子军队这是要真撤了!大人,我们要不要跟着鞑子过去,想办法炸了他们的桥!让鞑子的重炮走不了!”
杨振还在琢磨着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就听见郭小五这么急切地小声说道。
他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却见杨占鳌一巴掌拍在郭小五的脑袋上,冲他低声呵斥道:
“你小子脑子有病吧!?鞑子撤退了还不好么?!你要去炸了他们的桥做什么?!且不说咱们炸了桥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说鞑子一旦撤退不了了,对咱们能有啥好处?!难道你小子还不想让鞑子撤军了?!”
杨占鳌这话说完,在场几个人都是笑出声来。
连带着郭小五也摸着被打的脑袋,赔着笑小声说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就是想着,鞑子要干的,咱们就偏不让他如意!倒没想那么多!”
杨振听了这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你想的倒是没错!若是搁在别的时候,我也一定这么想!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让鞑子赶紧撤军!要不然的话,不是咱们顶不住了,就怕宁远那边顶不住了!”
对杨振说的话,郭小五、麻六两个有点茫然,但是听在张臣、杨占鳌和严三耳朵里,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这个时候,张臣低声问道:“那么——大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现在就撤回去,还是说,继续留在这里再干点什么?”
此时,鞑子党的马队已经远去了,杨振遂站起身来,借着树丛的掩护,往山包东面远处的鞑子连营方向看过去。
这个山包下面的不远处,就是一条南北向的宽阔大道,想来应该是大明朝修筑的从宁远通往锦州的驿路官道了。
鞑子的连营,就在这条官道的东面稍远处,远远看去,三大片鞑子营寨,大体上呈品字形分布,相互间望楼相接、壁垒森严。
此时可见,三大片营地之中灯火闪耀,营寨与营寨之间则巡哨往返,络绎不绝。
杨振回头往,身后却是一片通往西北方向的黑乎乎的连绵起伏的山岗,山岗上的树林并没有被鞑子砍光,看来这片山岗坡度陡峭,道路不便。
“此地倒是一处可以伏兵的险要呐!你们当中有谁知道,此地叫做什么名字?”
“大人,我们身后的这片山岗名叫乳峰岗!卑职曾经到过此地!山上怪石林立,林木茂盛,虽可伏兵,却藏不下多少人马,山上虽有沟壑泉眼,却难以供给大军!三两百人马还行,多了却需要另找水源!”
杨振话音一落,张臣就回答了他。
“乳峰岗?!原来这里就是乳峰岗?!”
杨振听了张臣的话,也没吱声,但是心里面却是一阵阵的波澜起伏。
杨振得知此地就是乳峰岗,犹豫了片刻,终于说到:“我本来想找一个机会,看一看能不能摸进鞑子营地之中,寻个机会炸了鞑子的红夷大炮!但是现在看来,机会实在渺茫!”
说到这里,杨振看着张臣,询问他道:“以你之见,我们有没有机会摸进鞑子的营地里去?”
张臣听了杨振的话,心里感叹杨振的大胆之余,却也有些为难。
犹豫了一下,张臣终于还是说道:“摸进鞑子营地,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摸进去容易,想要活着出来,怕是难比登天了!”
说了这话,张臣看了看杨振,接着说道:“若是大人非要去炸鞑子红夷大炮,卑职可以冒险一试!但是大人一身担着先遣营弟兄们的前程,绝不能以身犯险!”
“若是让你去,你有几成把握炸掉鞑子的重炮?!又有几成把握,炸了鞑子重炮之后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