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的疼痛,令两方都痛苦哀嚎。
但是,无论多么痛苦与疲倦,彼此的攻击却无法停止。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无法相互理解呢!?」
Archer的动摇已经到达了极致。
明明是同病相怜,却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挡在了她们面前。
彼此相连的感情,仿佛在一条看不见的桥上行走。
鹿目圆香,和晓美焰。是偶然呢,还是必然呢,这对天人永隔的挚友,参加这场战争诞生的瞬间,就注定了某一方将会消失这命运的存在。
只不过即使明白到这点——二人现在为了对方,而和最好的朋友展开战斗。
「你怎么可能会理解我的心情——人类……」
Avenger大吼着。
「是绝对无法相互理解的!」
所谓的感同身受根本就是谎言!
半吊子的安慰得到的只是伤害!
「——所以才要试着去了解不是吗!?」
互相沟通就能产生信任,因此一片真心迎上前是可行的。
可是——
「给我适可而止吧!所谓了解的定义是什么?如果双手根本无法够到的话,还谈什么相互理解!?」
黑发少女的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哭腔,深藏内心的感情发出悲鸣。
「呐——我问你!你能体会失去你的人的心情吗!为什么你察觉不到呢!?」
「我、我……!」
Avenger倾诉的话语如同利剑般刺穿了樱发少女的心。
她突然发现可能真的唯有自己没有理由,或者说,没有资格否定Avenger的心愿。
因为给晓美焰带来无法愈合伤害的,就是她本人。
脑子一团乱的她只能振作起来,试图作最后的说服,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那么,就将我忘掉吧!」
「别再惹火我了,你这个傲慢无知的神!!!!」
这样的说辞完全激怒了复仇者——少女咆哮道,眼中喷出的怒火宛如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不要居高临下地说些不可能的蠢话!」
Avenger大声叫喊着,闪过樱发骑士的焰之剑,在Archer头顶上方头朝下向着Archer一口气投射出最后的黑键!
「忘掉你什么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说出这么残酷的话!?」
晓美焰可能忘掉鹿目圆香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铭刻入起源、追溯到根源,都可以肯定言明的不可能。
与喊出的话语同时,Avenger左手一闪,一把大枪出现在了手中,毫不迟疑地对着下面的两人击发——腾起冷雾的球形凝聚体飞向Archer两人!
但是,以黑键编织的网更快一步地迫近了Archer——
『水葬式典』!
投射出的黑键在命中之前便全数化为了灭魔圣水,而名为『M-622雪崩』的奇特枪械射出散发出冻气的雪色凝聚体紧随着黑键炸开!爆发开来的超低温亚粒子与『水葬式典』结合,冻结了整片天空!
所有的圣水瞬间冻结成固体。眨眼功夫,Archer两人所在的区域全部冻结成一个整体的冰块,并开始向下坠落!
「混帐东西——!」
从厚厚的冰层中央可以听见葛丽卿暴怒的吼叫声。
接着冰山内部传来咔嚓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正用难以想像的力量破开冰块。
在由魔女之手撑出一片空间后,Archer开口了。
「——让开,格酱!」
下一秒,一记冲天的樱色洪流将冰层击穿,笔直地刺向苍穹!紧接着巨大的魔女之手也撕裂裂口,最终随着一声巨响,大量的冰块从在天空中朝四面八方迸射!
重见天日的Archer急忙将视线往四周望去。但是——
「不见了……」
停留在空中的只有她们两人,无论怎么找也没办法发现黑色复仇者的身影。
逃——那是不可能的,晓美焰决不会放弃,战至没有兵器、没有魔力也不会放弃!
所以听,已经可以听到翅膀的声音了——
从高处传来的,那类似笛音、强而有力的飞翔音已经逐渐靠近。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是上面!」
葛丽卿叫道。
迟了魔女几秒才注意到声响的Archer马上抬头向上看。
「——!」
就在那无限的天空之上,可以看到小小的身影贯穿了天顶落下的白光。
打算一直线地利用速度与重力将自己击落吗?Archer察觉到如果水平移动来避开的话,这个敌人马上就会跟着调整,也就是说不可能躲得过。
那么就用箭、用宝具将敌人击落——
「………………」
但是Archer并没有这么做。她先是闭紧嘴唇,一把抓起身边葛丽卿的手让她回到了神装之中,然后——
「小焰————————!!!」
樱色片翼放出灼目的光,Archer随着足以撼动天地的气势,以破开风的全力突进朝着Avenger冲去!
「——求你,别再任性了!接受现实吧!」
樱色骑士一边划出樱色的光线,一边如火箭般向上飞升!
将力量传到手中握住的火焰之剑!将最强的一击融入自己的武器之中!
长至数十米长的烈焰魔剑燃起涛天火炎!
「可是那些——」
黑色复仇者的声音不受空间阻隔地传到了Archer耳边。
全速下坠之时,不知是因为风,还是别的什么,Avenger的眼睛里甚至渗出了泪水。
「——无法接受现实的人该怎么办!」
小小的影子突破了音障,贯穿由烟尘与大气,一直线往下急速降落。
人类皆强大——这句话是一句最大的谎言。
没有谁就活不下去是正确的。
——人类,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
「那些只能孤独的活下去的人又该怎么办!所谓拯救……」
宛如被人抛弃的孩子所发出的控诉回荡在天地间。
「——就是只留下我一人的拯救吗!?」
十数层楼之高的巨大凶器,随着黑发少女哭泣般的嘶声呐喊朝着Archer向下斩落!
『斩舰刀·云耀之太刀』!!!
在两者相交的轨道上,Archer的焰之剑发出汹汹的燃烧声同一时间往上斩下!
『灾厄之枝·莱瓦汀』!!!
焰之剑!斩舰刀!彼此的心意互相交锋!
两个人都为了他人而战斗,两个人都有着无法退让的坚持。
此刻再多的话语都是徒劳。
立场和称号什么的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意志与力量!
在贯注了心意的两把剑相交的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都静止了一般。
接着。
「▉▉▉▉▉▉▉▉▉▉▉」
力量与力量猛烈的碰撞,爆炸声响震动了世界!
那冲击闪光四射,Archer的视野被光芒所覆盖!
「————————」
最终随着一声巨响,两把剑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相互抵消。
「呜——!」
Archer被一股无法阻挡的大力推向下方,而神装紧接着腾起黑雾——
「受死吧————!」
葛丽卿从神装之中冲出,凝出的魔女之手穿过残存在空中的烟尘与火焰向着Avenger袭去!
可是烟尘的对面,传出了仿佛来自九幽一般的低声呢喃——
「只留下我一个人……只有这件事——」
Avenger没有停下!
依靠白翼无视向上弹飞力量的Avenger拉回了左手——宛如恶魔的低语中,左腕上已然多出了令人惊惧的装备。
连接于手肘上的圆柱形弹匣,戴在手上是泛起金属色的拳击手套。
更显眼的,是那比手臂还要粗大的铁锈色金属棒,锋锐的尖端从开口部分露了出来,闪耀着极其危险的光芒。
Avenger没有试图躲避近在眼前的魔女之爪,而是直接将左手的撞针狠狠地打入魔女的掌心!
——说到穿孔的话,那就是打桩机了!
「什……?」
就在瞪大眼睛的葛丽卿视野角落——覆盖了Avenger整个左肘的左轮弹匣后端开始喷出火焰!
【左轮打桩机】!
呯呯呯呯呯呯——————!
左腕上一声连一声沉闷且沉重的火药爆炸音几乎要震破耳膜,沿着魔女之手延伸的越来越大的巨大裂痕就如同死神的脚步。
连续的撞针冲击令暗之手步步碎裂!
最终——
「咳啊————!」
锋利的撞针突破了崩坏裂解的暗之爪,直接打入了脸上带着不敢置信表情的魔女的胸口,让葛丽卿直接被震散成黑雾!
视线随着黑雾飘去的方向,Avenger紧紧注视着下方的Archer,毫不停留地继续追击!
「只有这件事我永远也无法原谅————!」
她咆哮道。
右腕早已蓄势待发,爆发的火焰好似要焚烧一切!
那是贯以黄金之王名号的魔金拳套——
『吉尔伽美什』!
从蓄积当中可以生出击毁一切防御的冲击出力!
她没有忘记那个男人的赏赐。
也没有听漏那个王者的命令。
所以这一拳——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两人一起挥下!
「……!」
已经无路可逃、只能承受这一拳的Archer咬紧牙关,双手交叉成十字挡在胸前,迎上燃烧着烈焰的拳头!
紧接着——
黑色复仇者与黄金之王的「拳击」突破了Archer的双手,深深贯入了樱发女神的胸口正中央!
「坠落吧!坠落吧—————!!」
在Avenger的咆哮声中,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两人间爆发出巨大的火焰,而Archer宛如燃烧的陨石般直接朝大地坠落!
***
从空中被击坠的Archer深深地砸入地面!
「咔哈…………!」
陷于地面的Archer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伪善者!」
「——我还好!」
黑雾立刻涌出——葛丽卿一秒也没有担搁地挡在了Archer身前,而樱发骑士立刻忍痛挣扎爬起。
不能给复仇者有片刻的可趁之机!
可是Avenger却没有冲下来趁势追击。
「够了……已经够了……」
她只是捂脸发出令Archer的心揪起来的泣音。
Avenger流下了泪水。
「小焰……」
晓美焰的愿望,鹿目圆香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但那悲伤中蕴含的勇气,却无法不让Archer为之动容。
「抱歉……小焰。我无法为你一个人罔顾其他所有人……」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黑发少女露出虚弱的,却又带着自豪的笑容。
如果Archer真的为了自己而做出这样的事,她就不是自己爱慕的鹿目圆香了。
「请你记住。」
晓美焰只想告诉鹿目圆香一件事:
「你不是我的,我却永远是你的。」
但就算是这样,为了自己,她也要继续战斗下去。
这是她的任性。
千年、万年……远超这些单位的时间里,唯一一次的任性。
所以……
「请原谅我……」
那是微弱的,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的声音。
然而另一种更大的声音,将少女的哀声掩盖。
那是更恐怖、更令人心神不宁的杂音。
「什么啊……这是……」
注视着露出呆然表情的Archer与葛丽卿,复仇者少女的表情一成不变。
她的眼中没有一点光辉,只有翅膀像是别的生物一样动作。
「▃▄▅▆▇█▉」
从黑发少女两旁的黑翼中分离出了什么,那东西几乎是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转瞬之间便变得巨大。
「……开玩笑吧……」
Archer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等待Archer她们的,是Avenger曾经送出一份的大礼。
【覆写记载之万象】!!!
——而且,是双份厚礼!
墨滴宛如泪的音色,遮蔽了半个天空。
「两滴——什么时候!?」
葛丽卿惊诧地叫了出来。
快,太快了!比起之前那一记,这次形成的速度快到实在不自然!
「原来,原来如此!一开始起就觉得哪里有问题了——你根本就没有动用过黑翼的力量,一直在用其他的手段与我们周旋!」
Archer紧接着看破了原因。
「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
从战斗再开的那一刻开始,Avenger就一直在准备着这两记大绝。
——Avenger的理想是一击必杀。
与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交手,应该先让对方进攻,然后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反击。
所以为了这决定性的一击,她还留有绝招——而且还不止这一个。
「傲慢的神是不会懂得人心的。」
——更无法掌握人心。
语气恢复到最开始的冷漠,Avenger如夜空般静谧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神色。
「小圆,你已经是在靠自己的意志活着,所以我也,能走自己的路!」
她如同蝴蝶般张开翅膀,掀起绝望的效应——
「去吧——!」
………………
「格酱。」
「伪善者。」
声音漂亮地重叠在一起。面对迫近而来的暗黑大玉,双生少女相互交换了眼色。
「……要上吗?」
正面承受的话绝对一点希望都没有,哪怕有葛丽卿在一样。
不能闪避,也不能防御。
——可是两人有其他的在。
面对Archer的提问,葛丽卿一如既往地露出了冷笑,发出了「呵」的声音。
「——当然了。」
二人轻轻的一起点头后,Archer伸出了左手,葛丽卿是右手——两把弓,并在了一起。
以被异色手套包覆着的手,左右同时的拉弦。
被拉到最大的长弓,对着上空的黑色太阳。
接着。
「你以为——」
「汝以为——」
她们有的,也是最强的——
二人同一时间的松开手,将那闪耀的箭矢,朝着高天射出。
并排而立,并弓而拉,女神与魔女双子对着碾压而来的暗黑大玉,放声叫道。
「「我们(妾等)是谁啊!!!」」
——就是攻击!
——灼人双目的双重闪光,一齐爆发了出来!
「▉▉▉▉▉▉▉▉▉▉▉」
樱箭与暗玉接触的刹那,整个天国都仿佛要在这两股毁灭性魔力的对抗下破碎!
空间震颤。
光与暗的激突震动了整个天国结界。
崩坏的交响曲震响四周。
漏出的一丝光与暗散落遍野,爆炸连绵不绝。
这是本届圣杯战争目前为止最大的大绝对抗!
瞬间,至今一切都无法与它相提并论的可怕风压吹袭周遭!
「哈啊啊啊啊啊啊————!」
Archer与葛丽卿呐喊着,两人长发、连身裙,以及复仇者的美丽长发都以即将被撕碎的势头往后飞起。
两者僵持不下——
「……不对。」
Avenger眯起了双眼。
不愧是拥有无穷魔力的女神与魔女,自己的两颗暗黑大玉居然有被推回来的危险!
不能再没有动作了——
「了不起——可是。」
『啪』的一声——Avenger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到此为止了。」
于是,遥控地雷、黑键·『火葬式典』以及其他的早已布好的遥控爆炸装置,一齐爆发出烈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们的声音嘶哑着。
同时——爆发的焰像是燃烧起来的蜡烛一样,用火炎包围起双子。
苦闷的声音,和旋转起的火炎。
在黑暗大玉的笼罩之中,那个光景与其说是凄惨,不如说是美丽。
谁能想到在之前的战斗,Avenger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上暗暗扔下了多少这样的东西?
这是早已设好的一盘局,并在这个时刻发挥了作用。
——樱色的洪流就此中断。
暗黑大玉前进的路上不再有阻挡。
两个黑色太阳,分别照亮两条路径——
神的路径,和恶魔的路径。
复仇少女用分裂成两瓣、流着血的心,同时踏了两条道路。
然后。
——黑色的墨滴,将两人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