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尔敢!”
当太阴剑皎白的剑气划出的一刹那,连何方平都感受到剑阵的松动,更何况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的赵从容。
毫无疑问,赵从容断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半点迟疑,赵从容气魄全开,全身上下迸发出的气强大到令人发指,简直沛然莫御!就连笼罩在周围的满月也被其活生生撑大了一圈。
对面陈武痴敏锐地察觉到赵从容的异动,以及剑阵本身出现的问题。可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陈武痴根本想不到应对之策,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从容气贯周身,整个人化身为剑,与缺了一隅的满月正面硬撼!
轰——隆隆……隆!
刺目的强光从战场中央爆发出来,陈武痴连拿手去遮挡眼睛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巨大的冲击波给掀翻。
一同被掀飞出去的,还有离得更近的曹暴君与何方平。就连实力境界早已深不见底的师叔祖,也被气浪压得连连后退。
当陈武痴的视线从耀眼的强光中恢复过来,正前方的满月早已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然而不给他唏嘘的时间,虚空中隐约有鱼洄的气息划过。
陈武痴霍然回首,只见赵从容已出现在太阴剑气的面前,一把抄起慌忙闪避的李应飞,然后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只顺势往后斜劈一掌,干脆利落地将那道剑气斩断。
做完这一切后,赵从容拍了拍李应飞的肩膀,然后徐徐起身,抬首遥望。
没有说话,只是那副刚硬的背脊,挺得笔直。
偌大的隐院,静悄悄的。
谁都没有说话。
谁都没有心思说话。
隐院四人为赵从容的强大所震慑。最开始的认知里,赵从容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后辈,仅此而已。
战斗一开始,他们忽然发现他们错了,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后起之秀,这是一个拥有与他们同级别的实力,足以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后来者。
随着战斗的深入,他们赫然发现,这个所谓的后起之秀,根本已经远远将他们抛之脑后,率先踏上了追逐永恒的道路。半步天冲……这个落后他们两三代的弟子,赫然已经率先叩开了天冲的大门,离传说中的超凡入圣只差一步之遥。
即便这个时候,他们仍然还有最后一块遮羞布,还有最后的骄傲。他们任然自负的以为,自开派祖师盈虚子那里传下来的不世剑阵唤剑映四星,足以击退这世间任何强敌——包括半步天冲的赵从容。
直到刚刚,连唤剑映四星也被赵从容破去。最后的遮羞布也被轰然扯下。他们这才悲哀地发现,其实不是他们错了,而是老了。
他们老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已不属于他们的时代。
纵使刚才的剑阵有师叔祖的太阴剑临时撤出的影响,但作为长了两三辈的师长,他们不可能再厚着脸皮拿这个来说事。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借口,没有理由。
但是!
以师叔祖为首的隐院四人,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神剑。他们可以认输,可以承认技不如人。但是即便毁诺,也绝不会将乾坤白垩盔拱手交出。
因为太重要了,重要到每一代退下来的杰出弟子,都有被甄选到隐院,履行这一代代相传的使命。
与此同时,赵从容这边同样也是波澜起伏。他甚至都不知道眼下的情况算是自己胜了还是负了。
说是胜了吧,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师叔祖为了阻止李应飞分出了一道剑气,导致剑阵不完整,露出了一点破绽,才被他有机可乘。这样胜之不武的事情,别说师长们会不会认可,就是他自己也拉不下脸去认。
可若要说负了吧,最后的满月又明明被他给破了。反正至少不能算输。
总不至于算打平吧?
这个时候,要是有口酒就好了!
赵从容只觉得此事棘手之极。放眼望去,诸位师叔师伯还有师叔祖,一个个脸色黑沉神情紧张。看情形只要他赵从容敢提一个字,他们就能立刻马上分分钟再搞出一个四色满月出来!
可就算重新再来一遍,自己就真的能堂堂正正地破掉此阵么?
他没有把握。
想起当时满月的惊天威势,赵从容亦觉得为难。
除非……
除非日月清光剑在手!
剑在手,这世间便再没有任何可以阻挠他赵从容的事情。
罢了,毕竟不是生死搏杀!
赵从容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师叔祖,以及曹师伯、陈师叔、何师叔,多谢诸位师长指点,从容今日受教了。从容自问学艺不精,难以破得诸位师长的四星剑阵,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们即刻离开隐院。”
此言一出,隐院四人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赵从容话锋一转,摸着李应飞的头,柔声说道:“但事关我门下弟子性命,以及涉及到掌门师尊遇袭身亡一案,这两件中无论任何一件,从容都不会放弃。所以,要不了多久我还会回来。届时再向诸位求取乾坤白垩盔。”
“师叔祖,曹师伯、陈师叔以及何师叔,从容告退!”
“唉……”
几句话说完,赵从容似乎也是心情欠佳,再不愿在此处多待,竟是一个鱼洄,带着李应飞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一声叹息,不知是何人所叹。
夜,重归于寂静。
隐院,复又隐于院墙之外,隐于黑暗之中。
就像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一样。
闷闷不乐的赵从容,带着心思重重的李应飞回了西山小阁。
小阁之内,花生彻夜没睡,一会儿翻看那本快被他翻烂了的《力》,一会儿独自练练盈虚神剑真诀。好容易熬过了困意,等到赵从容和李应飞回来。
“事情可顺利吗?有没有遇到危险?拿到了乾坤白垩盔没有?”一连三个问题,连珠炮一样被花生抛了出来。
赵从容心情不佳,懒得说话,径直上了二楼。
只有李应飞笑笑,摇了摇头。
看到李应飞的反应,花生一对肩膀顿时垂了下来,那张方正的脸上全是忧心忡忡:“怎么办呐,拿不到乾坤白垩盔,就压制不了小师弟体内的邪佞。如今内邪盈体,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危险!我,我真的好怕!”
李应飞看着花生,既感动,也觉得悲凉。自己这一辈子,还没有开始,莫不是就要这样结束了。
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啊!
还有大仇没报,还有荣光没有照耀大地,还有欠了老赵的一声师父没有叫出口……
李应飞闭上了眼,想要哭,终究没能哭得出来。于是再睁开眼时,他冲着花生微笑:“谢谢你,花生师兄。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