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分家分了三亩地,是小淮河旁边连在一起的地,不仅肥沃,干旱的时候灌溉也方便。
陈老太太自打知道这三块地给了大房之后,天天私下里骂陈老爷子。
这三亩地因为肥沃,每年都种粮食,一年两季,小麦和玉米,产量比其他的地要多一半。也难怪其他几房听到这地分给了大房,一个个的眼红呢,甚至连一向圆滑的蔡氏私下里也给陈子富叹息:“好地都分给大房了,今后咱们分家咋办呢。”
关于这三亩地种什么,李氏跟几个孩子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种小麦,毕竟粮食是这个时代立身之本,有了粮食就有饭吃,就不怕饥荒。乡野人家,没地方生银子去,平时最怕的就是遇到荒年,没了粮食只得卖儿卖女。
陈雪娇对李氏的决定是满意的。
上房有十二亩地,加上佃来的五亩地,一共十七亩地,劳动量并不少。二房的陈子长胳膊刚好,干不了重活,赵氏重新获得了陈老太太的红人位置自然不用下地;三房蔡氏有了身子,只有陈子富一个劳力;四房更不用提,陈子贵和张氏偷懒耍滑俩人还顶不上一个劳力;大房又分了出去,这样,满打满算只得陈老爷子和陈子富两个劳力。
陈老爷子打算播完自家十七亩地的麦种就给大房帮忙种地。
这天一大早,陈老爷子把二房、三房、四房召集在了上房商量种麦的事情。
陈雪娃和大蛋给陈雪娇通了信,陈雪娇就挤在上房的门帘下听,陈齐平也跟着去了。
“……召集大家来,是商量种麦的事情。”陈老爷子缓缓的说,“整个村,除了韩老九家的地。别家的地都种上了麦子,咱家今秋因为摊上事情多,把种麦拉下了。这两天大家都把劲往一处使,除了老三媳妇怀着肚子。你娘在家里做饭,其他人都跟我下地种麦。你们大哥伤到了,咱们种完,在搭把手把老大的三亩地种上。”
陈老爷子话一说完,除了陈子富和蔡氏,其余人都悄悄咬起了耳朵。
“爹,我胳膊刚好,不能使上劲。哪能下地啊......”陈子长首先嚎叫了起来。
赵氏紧跟着,娇声娇气的说:“爹,我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还是留在家里帮娘做饭吧。”
陈老爷子不说话,看向三房,陈子富站了起来恭敬的说:“爹,我听你的。”
蔡氏也帮腔:“大嫂还要照顾大哥,确实该帮她家种地。家里留下我和娘做饭,我虽然不能弯腰炒菜,烧火还是可以的。”
陈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氏跳了起来:“这些天咱家伙食不好。人都没有力气了,哪能干的动活。要是咱们也像大房那样天天吃肉喝汤的,别说十五亩地。就是一百亩咱也愿意干。”
坐在张氏旁边的陈子长开口:“爹啊,咱家的地够多了,还要帮大房种地,凭啥啊。我听大蛋娘说,大嫂子都不愿意帮咱家做饭,天天看咱们喝稀汤自个吃肉,咱凭啥帮他们干啊。再说了,把小淮河最好的三块地给了他们,还想咋样。”
听了几个儿子儿媳互相推诿的话。陈老爷子气的胡子冒烟。
“……行,都不愿意干活是吧。”陈老爷子大怒。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你们是不是也想像大房那样分出去单过。成,你们要是有这心思,今天咱就分的利落地。”
陈老太太听了这话,皱紧了眉头。
陈子长和陈子贵听了这话,吓的心惊肉跳,他们可不想分家,还是背靠上房好乘凉的。
“爹啊,咱们家咋能四分五裂呢,这大哥刚分出去,在把我们分出去,外人咋看啊……”陈子长站了起来,“娘,你也劝劝爹啊,谁说要分家拉......大房分家那是大嫂提出来的,和咱们有啥关系啊……”
“不想分家又不想干活,你们一个个的心思透亮着呢,别以为我不晓得。还想学大房天天吃肉,你们要是离了公中,喝西北风都找不到地儿。”陈老爷子打断了陈子长的话。
大家看陈老爷子真的生气了,都不敢吭声。陈老太太帮儿子解围:“发那么大的火干啥,分家?你还有多少东西分给他们,最好的地都分走了。行,都少掰扯几句,你爹让你们干活就干去,我和老二媳妇做饭。”
大家都不吱声,一个个发蔫的跟着陈老爷子下了地,甚至连陈雪妙也跟着去了。陈雪娇回到自家北厢房,就把上房发生的事情给家里人说了。
“……这三亩地本来就是我们该得的嘛,咋地二叔他们都觉得咱们占了便宜。”陈雪娇缓缓的说。
“这些地,还是爹坐馆得来的银子买的呢,咱家本应该有份的。”陈雪如性子也越来越大胆了,对于一些事情开始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李氏轻轻横了陈雪如一眼,陈雪如噤声,隔着窗子一看陈老太太从上房出来喂鸡。
陈雪娇朝陈齐平使了个眼色,陈齐平神领神会的去了鸡圈。
大房分家时得到的五只鸡,两只公鸡,三只母鸡。杀了两只公鸡,还剩三只母鸡下蛋的。陈老太太颇为不忿,这些天经常在鸡圈前溜达,只要看到大房的三只母鸡下蛋了,就指示二蛋或者三蛋去鸡圈里捡蛋。
这事情没有瞒过陈雪娇的眼睛,她观察了一下自家鸡一般是清晨吃过早饭的当儿下蛋,于是这两天每每这个时候让齐平去盯着,鸡下了蛋就钻进鸡窝捡蛋,不给陈老太太可乘之机。
果然,过了一会,陈齐平拿了两只蛋进来,气的陈老太太在鸡圈旁边指桑骂槐。
大房听得多了,倒对陈老太太的骂声恍若未闻。
李氏就给几个孩子商量种麦的事情,种麦比去微山湖还重要,毕竟关系到自家的口粮。若是在平常。李氏一个人也能揽得过来,可现在要照顾陈秀才。
“……咱家三亩地的活也不多,咱自个种。谁也不靠。”李氏给孩子们说,“齐安从学里请了两天假。咱从今儿就开始种麦,我给香莲爹说好了,借他家的犁,我估摸着两天就种好了,也不耽误雪娇去微山湖。”
于是商量了一会子,陈雪如留在家里做饭,照顾陈秀才,其他人都下地。
正打算下地呢。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和陈老太太打招呼:“大姨,吃过清早饭了没?”
陈雪娇往外头一看,原来是大舅李云天带着二表哥李大年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黝黑略显老成的少年。
“哎呀,大舅来了,大舅来了。”几个孩子跑了出去。
陈齐平一头扎进李云天的怀里,李云天把他高高的举起来,满院子都是咯咯的笑声。
“大哥,你咋来了,不是说明天才来吗?”李氏惊喜的问。又瞅了瞅后头的黝黑少年喊,“大壮越长越精干了。”
原来这黝黑老成的少年是大表哥李大壮。
“家里活干完了,我爹带着我和大年给姑搭把手种麦。种完了就去微山湖。”李大壮开口,又问,“我们带了一车的干货,拉进院子里头,到时候从姑家直接走。”
李氏喜的什么似的,把大哥以及侄子让进了屋里。
“大壮都到了说媳妇的年纪了,相看的咋样了?”和陈秀才见过礼之后,李氏喜的拉着大壮的手问。
大壮红了脸,扭捏着。
大年就代他回答:“是王山窝的姑娘。和静好一个姓,已经相看上了。从微山湖回来就下小定。姑姑少不得去喝杯喜酒。”
李氏就舒了一口气,李大壮红了脸憨憨的笑。
李家还带来了两口袋麦种。李氏笑着说哪能要得了那么多,心里颇为感慨,到底是娘家,怕自家吃不饱,名义上是给麦种,其实是变相的给粮食,自家三亩地用一袋子麦种足够了。
深秋的天气带着微寒,树叶已经全部飘落了,草地上开始有了薄薄的霜。
早在分家前,大房的三亩地已经犁平整了,就等着撒麦种。
李云天和李氏带着孩子们去地里,路上碰上了请完假的陈齐安、后面还跟着韩行健和赵一鸣,原来三人一起请了假帮着种麦。
按照陈雪娇前世的地里知识,徐州府处在江淮平原一带,这里的麦子是冬麦,所以在深秋播种。到了冬天,下了几场雪,麦子吸足了雪水,来年开春才能疯长。
到了地里,李云天带着大壮大年兄弟俩,先把地头晒干的粪肥撒在了地里,用犁把地犁平整。古代没有化肥,肥料一般是人畜粪便,所以生长的麦子是纯天然的,故此面粉的麦香味远比现代香多了。
李氏就带着几个孩子在后头撒麦种,麦种要一小把一小把的撒,不能撒的太多,太多的话长出来的麦子太稠密会干瘪;也不能撒太少,撒太少的话长出的麦子太稀疏会被风吹倒。
陈雪娇很快就上了手,倒也不难,她前世就跟着姥姥种麦子,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中午陈雪如给大家送来了饭菜,烙白面饼、猪肉炖白菜、秋茄子烀土豆,三大盆的量,大家就在地头吃了起来。
李云天是个能干的,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劳力,再加上李大壮、李大年、陈齐安、韩行健、赵一鸣等男孩子,到了天黑已经种好了两亩地,还剩下一亩地留在第二天早上种。
大家开始回去,李氏拉着韩行健和赵一鸣去家里吃饭,两个人说天黑了要赶着回家,死活不愿意。
走到家里,就发现陈雪如坐在院子里边择菜边抹眼睛。
看她的样子,是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