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羌部现在的大汗阿不都里提夫,是万历二十二年(一五九四年)在内战中夺得汗位,占据了哈密西至赛拉米(今拜城)之间的塔里木盆地北部地区,吐鲁番、鄯善、焉耆各部汗被迫臣服。
过去三年来,阿不都里提夫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希望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有所作为,所以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天山北面的准噶尔盆地,希望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牧场。
每年秋天到了战马肥壮的季节,阿不都里提夫都会率领大军翻越天山,进攻准噶尔部落的七个小汗国。
今年是阿不都里提夫筹谋已久的一次大决战,他把叶尔羌部落的精锐骑兵五万余人,全部集中起来北渡天山,准备一举拿下所有的准噶尔七部。
没想到大军刚刚在天山北麓的轮台一线集结,就接到了来自焉耆喀喇巴尔部的紧急传讯:“吐鲁番遭到外敌入侵,留守人员无一生还,所有牲畜全部被击毙,教堂也被烧了,阿訇被烧死。”
吐鲁番汗国的西面两百里是焉耆喀喇巴尔部,东面一百二十里是鄯善部。
焉耆喀喇巴尔部、吐鲁番、鄯善部,控制着博客达山脉南麓最好的牧场,属于叶尔羌部的核心区域,也是叶尔羌部落的命脉所在。
自己想突袭别人,结果被敌人绕到身后,一刀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阿不都里提夫还么有把消息听完,就口吐鲜血栽倒在地,一连三天昏迷不醒。
阿不都里提夫急怒攻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敌人拿下吐鲁番之后,向西进攻焉耆喀喇巴尔部并占领之,西面的迪化必然陷落。
迪化一旦陷落,敌人就占据了天山南北通道的制高点,集结在天山北面轮台的叶尔羌汗国大军,退路就被截断了。
现在叶尔羌汗部落的精锐部队都在国外,而敌人已经打进自己的心脏地区,标志着叶尔羌汗部落到了彻底覆灭的紧要关头。
自己谋划了一年时间,结果反过来被别人给算计了,阿不都里提夫当然承受不起这种打击。
三天后,阿不都里提夫气急交加,羞愤难耐之下,最后一口气没上来,结果一命呜呼。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阿不都里提夫身边并没有什么核心人物,现在只有他的女婿穆罕默德。
天上掉下来一个大汗宝座,穆罕默德顿时喜出望外。
于是秘不发丧,穆罕默德代行军令,命令大军立即返回,把入侵者驱逐出去。
可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汗死了!
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五万大军当时就乱套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被迫臣服的吐鲁番大汗阿卜杜拉,而这一次五万大军里面,吐鲁番部落的军队就有两万人。
阿布杜拉汗一声令下,首先就把阿不都里提夫的中军一万人包围起来,内战随即开始。
熊开山一路高歌猛进的同时,吐鲁番大汗阿卜杜拉正在收拾叶尔羌汗国的主力部队。
穆罕默德不敢恋战,只能保护着阿不都里提夫的尸体,带着自己部落的一万人拼命逃跑。
结果被阿卜杜拉一番追击,叶尔羌汗的精锐部队大部被歼,残存的三千多人只有一个目标:回到自己的老巢喀喇沙尔。
反正自己的战马多得是,争取时间重振旗鼓,彻底剿灭吐鲁番阿卜杜拉的叛军。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穆罕默德带领残军返回喀喇沙尔境内,首先就得到了阿克玛部被灭的噩耗。
阿克玛部一丢,自己的老巢喀喇沙尔就已经在敌人的铁蹄之下,穆罕默德命令残军兵分两路,一定要挡住敌人进攻博斯腾湖周边地区。
也就在这个时候,熊开山下令抢劫库尔勒沼泽地区的焉耆马。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所以才有无巧不成书这个说法。
亚斯布鲁一马当先冲过来,首先发现一个上千人组成的方阵。
自己手下能够冲阵的人只有一百二十人,亚斯布鲁没有丝毫信心能够透阵而出打开通道。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亚斯布鲁手中镔铁棍一横就要催马上前。
恰在此时,竟然被亚斯布鲁发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敌人的方阵,竟然是背对着自己!
也就是说,敌人在这里布阵,并不是要阻挡自己的去路,而是在防守东面。
草原上出来的人,对于各种变化都变成了习惯,所以亚斯布鲁一瞬间发现了彻底击溃敌人的绝招。
手中的镔铁棍左右一摆,身后的一百二十人催马闪开一条通道,后面的两千多匹焉耆马仿佛一条狂龙撞了出来,直奔敌人方阵的屁股撞了过去。
数千匹战马一旦急速冲刺起来,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抵挡不住这股洪流。
“杀——”
亚斯布鲁挥动镔铁棍,一声怒吼就贴着马群左侧向前冲去,骠骑营的士兵们也是同时呐喊一声向前猛冲。
亚斯布鲁狂呼乱叫,其实并不是要杀人,而是给数千匹战马加油。随着四百多人齐声呐喊,两千多匹焉耆马顿时就惊了。
因为左右两侧都有两百多骠骑营的士兵现在也不是要杀人,而是把小时候放马的那一套使了出来。
不断呐喊着,不断吆喝着,这是牧马人催动马群狂奔,准备从中挑选头马的老套路。
马,属于群居动物。平时的绝大部分行动,马匹都是随大流的下意识行为。
两千多匹焉耆马在五百多人的驱赶之下,当然并没有分散,而是继续向东一头撞过去,亚斯布鲁的策略成功了。
现在不是一百多人冲击敌阵,而是三千多人、甚至是五千多人冲击敌人的一个千人阵,而且还是从敌人的屁股后面发起突袭。
狂飙的马群冲阵,产生的实际效果,比亚斯布鲁设想的还要好。
方阵从后面一乱,敌人的战马顿时也惊了。
人有人言,马有马语。
结果马背上的敌人被掀了下来,随后被后面的马匹踩成肉泥。
无人的战马直接加入马群的冲击洪流,对前面的所有障碍物横冲直撞。
仿佛洪水漫过大堤,叶尔羌部落的一个千人骑兵方阵,竟然没有发挥丝毫作用就已经全军覆没。
因为敌人的战马都是冲着东面,一旦受惊了,很自然就是向东狂奔,根本不用调整方向。
加上亚斯布鲁率领的五百多人在两侧狂呼呐喊,这一股洪流的速度就越来越快,眨眼之间就已经冲出去二十多里。
看见前面的马群背上再也没有一个敌人,亚斯布鲁终于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到了收拾残局的时候。
“留下两个百人队收拢马匹继续向东前进,另外的人跟我返回去接应熊开山副总兵大人!”
骠骑营的主力部队还在后面阻挡敌人,现在不是自己逃跑的时候,亚斯布鲁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所以带着两百多人翻身回来。
结果没有跑去多远,西面的已经烟尘大起,一彪人马同样是狂奔过来,领头一人正是骠骑营统领樊涛。
“亚斯布鲁,你们赶紧在侧翼埋伏,准备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樊涛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催马向前狂奔,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亚斯布鲁的南面两里多地隐蔽起来。
樊涛的这一个战术动作,让亚斯布鲁看明白了:樊涛仅仅带出来三百多人,那就说明后面的熊开山还带着三百多人在牵制敌人。
这是最简单的交替策应,两组人马轮流断后,分段后撤的办法。
果然不到一刻钟,西面再一次出现更大的烟尘,率先冲过来的正是骠骑营三百多人。最后面的一个人胯下战马一路小跑,正是左手提着三股火焰托天叉的熊开山。
亚斯布鲁和他的兄弟们看得心里直抽抽。
因为熊开山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里面爬出来的,从头到脚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就连菊花青浑身都是鲜血。也分不清究竟是敌人的鲜血,还是自己的人马受伤了。
熊开山这一组过去,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紧随其后果然有五百多骑冲过来紧追不舍。
“杀——”
亚斯布鲁知道樊涛他们的人马俱疲,自己的两百多人才是生力军。
所以他率先从北侧杀了出来,手中的镔铁棍一记横扫,敌人前锋线上北侧的两个家伙已经脑.浆迸裂,死尸栽落马下。
樊涛一直等到亚斯布鲁的两百多人全部投入战斗,才从敌人右后侧发起突袭。
南北夹攻之下,敌人的这一支先头部队五百多人终于崩溃了。
最大的功臣就是亚斯布鲁,因为此前来来去去都是熊开山和樊涛这两员猛将,所以敌人都已经认识了。
现在亚斯布鲁突然杀了出来,比前面的两员猛将丝毫不差,而且全部都是生面孔,让敌人顿时大吃一惊:这里有真正的埋伏!
战场上打的就是心里素质和士气。
敌人突然出现了生力军,而且是半路埋伏,放在任何人身上一瞬间也反应不过来。
“不用追赶,敌人后面还有数千大军追过来,我们现在要赶紧东撤!”
樊涛看见亚斯布鲁还想对敌人发起追杀,顿时高声叫道:“现在你负责断后,监视敌人大部队的动向。记住和敌人大部队保持一定的距离边打边走,不要硬顶。”
“千万要防止敌人的弓箭突袭,可惜我不能留下来帮你。我本人虽然还无所谓,但是战马已经不行了,需要到前面再换一匹。”
“你赶紧走,前面有三四千匹好马,你想要多少都行,这里交给我就是!”
亚斯布鲁口中乱叫,手中的铁棍一举,身后的两百多人已经停了下来,然后分成十路纵队缓缓向东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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