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麦城,原本就是让自己疗伤死心的而已!
她原本就是为霍斯然受的情伤,伤到甚至无法再留在京都,才甘心把自己流放!现在,他何以拿自己跟霍斯然比较,何以认为他莫怀远已经爱得情根深种,她被逼得罪恶加深道德压制,就必然会认清现实投桃报李!!!
这一句,简直比莫怀远此生听到的任何话,都要狠。
他一直,一直都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揭露,怎么别人可以走的一帆风顺的情路,他就一定要走的这么坎坷楮?
何以别人不用受的伤,加诸到他身上就翻了千倍百倍??
不过就是……她不愿……
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而已。
那么这么久以来他这样,算什么?她表现出的那些对他细小的好与温暖,都是什么?一时的感动和脑子发热吗?真的吗?他莫怀远就……那么可悲吗??
左胸腔的位置,不可抑制地剧烈撕痛起来,痛的人连腰都直不起,莫怀远低着头,扶着桌角,连一句应接的话都找不出来,什么问题,也都问不出来。
总之就是,霍斯然可以的事,他都不可以,是么?
莫怀远,你这样怀揣着高尚伟大,硬逼着投入你的怀抱,有什么意思?你,卑不卑鄙?
猩红色的眼眸,抬起,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人儿,她双眸含着泪,表情不知是怨是气,总之是被他逼的崩溃了,莫怀远知道,再一次,再多哪怕一句,他们就该决裂了。
她就会毫不留恋地离开他了。
可,老天知道。
哪怕到了现在,他竟还是不舍。
高大挺拔的身影站直,他眼圈还红得厉害,浑身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得不成样子,他走过去,轻轻抚着她也气得一丝血色都没有的苍白小脸,哑声道:“然然,我们不吵……我们……先不吵……”
滚烫的泪水逼在眼眶里,刺得她的心也痛的厉害,如果不是被那种沉重的压力压得快要垮了,她是断断不会说出刚刚那种话的,她……都说了些什么?
到了此刻,安然自己也清醒过来了,直盯着脚下,滚烫的眼泪也落下来了一滴。
内疚,如洪水一般席卷了她。
她心里是有一道坎死都迈不过去,她真的试过了,无数次,可她拿自己也没有办法。她知道莫怀远对她有多好,那种好,却竟然被她歪曲成了这副样子。
然然,你不要这么突然又坚决地决定,要离开我身边,好不好?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我明白了……而至于你要怎么决定……你可以,再想想……我不逼你……”莫怀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颤声说出这番话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尊严放在哪里,毕竟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你哪怕把尊严踩在脚底,把自己低到尘埃里,都是没有用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十岁的莫怀远早在父母的葬礼上就把眼泪用光了,从此再也没哭过。
这一次也是一样,只是心好像在不断地流血。
胸口破了的那个大洞,有远远不断的撕裂般的痛一直淌出去,淌出去,麻痹了整个身体。
怀里的人儿,闻言猛地一抬头,沾满泪水的眸子一阵恍惚,目光,落在了他好像又渗出血来了的伤口上。
他不敢再听她说话,怕下一瞬就是永远的别离。
可他心里的那种痛呢?全部都是自找的?是么?
莫怀远再也站不下去。
松了手,去拿起自己已经坏掉的外套,抓起了钥匙,他脸上有淤青的痕迹,身上血迹斑斑很是狼狈,顾不得了,他想要个能大口呼吸的地方,否则心会被疼死。
“好好照顾自己。”
哑声说完最后一句,莫怀远挺拔的身躯走了过去,打开门,后“砰!”得一声大力关上,耳膜都被震得发颤,在门口抵了一会,他落魄地走了出去,进了电梯。
房间里,那个小女人浑身的颤抖好几分钟后才停止,腿一软,轻轻跪在了地毯上,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
不知道多久没来过pub这种地方了,年轻时不爱来,成年后就更是厌恶。
莫怀远痛恨拿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男人,尤其像他这样酒量深的,更加不好麻痹,可他想醉一点,这是这么多年里,痛到什么时候都没想过的,索性大醉一场,醒来或许会好受一点。
买醉来这里想想到底是最合适的,他现在怕死了安静,这里能把耳膜都震碎的音响放着巨大声的音乐充斥了他的脑海,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孤单。
酒架上的酒有好些他都不认识,大概是年轻人喜欢的玩意,他点了最烈的,没想再回去。
pub到底查得严格,几个人已经盯上了从进来开始就半身血迹斑斑的那个男人,说男人是觉得成熟稳重,虽然满身是血但是可以注意到的衣服细节上都透着一种低调的显贵,是有来头的,也就没人去管。
点燃了一根烟,莫怀远脑子里被吵得舒服了一点,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沉默着的黑屏,将电板卸了下来,放在酒瓶旁边,他不想被打扰。
等做完这一切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可笑,说得好像她什么时候打扰过他一样。
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伤口疼或者不疼,早就不知道了,来来回回有许多人挤撞着他,不久就有扑入鼻端的女人香,温香软玉撞入怀里,撞得他神经一个激灵,却知不是她,下意识地连扶都不扶,生生让那个故意撞到他身上的妙龄女郎狼狈地摔了下去,以此为中心点炸开了一道漩涡,不少人的目光蹭蹭地朝这里扫了过来,尖叫着大声吹口哨起哄……莫怀远在酒精的麻醉中冷冷抬眸,看到那个女人头发散开露出的大片雪白的脊背,年轻的美好暴露无余,就像莫怀远早就知道的那样,好的女人那么多,数不清找不尽的,他这一生却像是被谁的手蒙了眼一样,谁都看不下去,谁都不能要。
一时间,弄不清楚喝酒到底是让人变得更醉,还是让人更清醒。
最终他还是好风度地轻轻弯腰拉了对方起来,这世上,那么多的人值得珍惜,她如果觉得一文不值,是不是还会有别人觉得他莫怀远至少还算好,还算不错?
妩媚的女人一时被他眼里迷醉的光芒与沉痛吸引,等一起身,女人便往他身上贴去,美眸里写满甘心与崇拜,他简单地轻轻一勾嘴角,哪怕浑身酒气熏天,也清醒地跟对方哑声说了一句:“我结婚了。”
他,不能,也不愿。
这一生,好像早就这么定了一样,谁也无可更改。
女人眼里写满了失落,轻轻低头,抚上他肩膀的手不甘心地撤了回来,看了他一眼擦身走了。
怀里是空的,想要的人不在,想来的也进不来。
都说醉了之后就什么都好了,他已经醉的足够彻底,她怎么还不来入梦……
……
清晨醒来时,睡的地方,也是在pub里彻夜通宵未走的人睡的皮质沙发。
上面果皮纸屑撒得到处都是,更多的是简直能把人熏死的酒气,宿醉醒来,撕裂般的头痛扯着神经很难受,身上的东西不见了一些,莫怀远并没有在意,凌晨五点钟,整个麦城蒙着厚厚的一层雾气,看不甚清,这个时节,已经几近12月末,元旦将至。北方该是下雪了。
莫怀远找了一家旅馆,用仅剩的现金洗漱了一下,许久之后,知道该找人送套衣服来,不得已,装上电板打开手机,手机一如既往的安静,他在打邹衍电话的时候,冒出了几条未接来电来。
“然然”。
具体的时间,分布在后半夜,连续不断,直到凌晨。
莫怀远拿着手机,僵了整整一分钟。
之后,抿着唇低着头沉默,抬起头的时候,将未接来电轻轻抹去,打了邹衍的电话。
关于昨晚的一切事情,两人心照不宣。
邹衍伤得不轻,在医院呆了半夜后才回去的,一早上接到莫怀远的电话,脸色很冷,但是,又一如既往地应下了他所有的吩咐,听上去,莫怀远那般昨晚也并不好过。
他就猜到会是这样。
一旁,有女孩子面红耳赤地裹着被子醒来,缩在里面,轻声问:“是莫副市长让你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