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远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冲进来,有拳脚朝她抡过来的时候,他怒火翻腾到极点时紧绷住的那根弦,生生挣断!化成了心痛。抱住她,跟她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喘息之间,一丝丝的血腥味从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糌。
安然看不清楚到底是从哪儿蔓延出的血腥味儿,谁的,邹衍还是他的,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想看看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表情,他却只是用大掌死死扣紧着她,微微颤抖着,扣着她,不让她看。
谁都不知道,他此刻打完这一架,摔在地上,在想什么。
那个教书的女孩子跑进来,清丽的脸透出了慌张,抿了抿唇,什么都没做,只是扯了一大把的纸巾出来,跑到邹衍面前,叫众人放开他,轻声保证“再不会打了”,然后从众人手中将他拉过来楮。
踮脚,用拿出的纸巾,颤抖着一点点擦拭他侧脸上的血迹。
这样打,有什么意思?
彼此为彼此着想,不过是触动了内心深处的痛处而已,打到谁身上,谁会舒服?
邹衍到底伤得重,被松开后拿一只手撑着桌子才站得住,只是粗喘了两下,就重重咳嗽出声,踉跄着倒下去,胸肺都被人打坏了的样子。吓得那个女孩子眼泪直冒,却咬唇忍着。
莫怀远闷了一会,轻轻在怀里人儿的侧脸上吻了一下,抱着她爬了起来。
血腥味,是因为摔下去的时候,他的胳膊剐蹭到了摔裂的半个椅子腿。
衣服被刮破,前臂被蹭破了一大块皮肉,在汩汩冒血。
安然等起来了之后,才发现了那一块伤口,她小脸煞时白了,心都在颤,想过去撩起他的衣袖来看看到底伤成什么样,莫怀远长臂却紧紧扣住她,不让她动弹一丁点儿。
俊逸的脸上,渗着几缕薄汗,淡然处之,冷峻无比。
“给我看一下……”嗓子像是塞了一块湿透的棉花一般,挤出的嗓音都是哽咽的,那小女人感同身受疼的发颤,颤声道,“莫怀远……你给我看一眼……”
酒店的经理人总算闻讯赶了来,到底周围有几个玲珑剔透的人,认得出今天来这里赴私人宴会的两个是什么人,本来是找人好生照顾着这边又不想被他们发现的,现在居然打成这样,经理人也吓得脸色苍白,不敢上前劝解更不敢让人随便伤了邹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对莫怀远道:“莫副市长,您……要不要紧?我现在马上找人替您包扎一下,这儿的事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莫怀远将怀里的人儿紧紧束缚住,大概血迹蹭到她身上,他也顾不得了。
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俯首在她脸上一吻,低哑道:“等我一下。”
放开她,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转了过去,看到了地上被揍到简直爬不起来的邹衍,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是让自己心痛的,可他刚刚的话,每一字每一句,也都像刀剑一样狠狠扎在了他心上,比痛更痛。
“今天的教训够了么?她在我身边能受谁给的委屈,懂了么?”
冷笑着,嘴角以极小的弧度勾起来,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气沉声嘶哑问他,“邹衍,如果这种事再有下次,我会直接让你滚出市政。”
下一次,也就不仅仅是口角拳脚这么简单。
邹衍趴在地上,胸口闷痛成一片。
四周的人,都吓得脸色甚白不敢说话,经理人更是如此,直到看到莫怀远扯过了椅子上的外套,有了起身要走的意思,才赶忙凑上去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顿饭寄到我账上,算我请莫副市长跟邹秘书吃饭……”
莫怀远并没有理会,只是轻轻一握,握住了身后那个小女人冰凉的小手,大庭广众之下,拉她过来。
“哪儿伤到了么?”他抿唇,低头哑声问道。
刚刚倒下去的时候,他护得紧,可是地上一片狼藉不一定她就没受伤。
那小女人被他的气场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堵塞得厉害,小脸苍白微微发抖,摇了摇头。
“嗯。”他淡淡地温柔回应,冷眸盯着她的脸,满是疼惜,轻轻揽过她的颈子,“我们走了。”
……
蒙蒙的细雨还没有停,夜色湿透。
那小女人被他用外套裹住轻轻塞上车的
tang时候,再一次注意到了他被血染红的前臂,她想要握住他看一看,只是鼓足勇气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莫怀远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深眸微微抬起,看她一眼,又抽回手,哑声说了一句:“脏。回去再看。”
那小女人心潮剧烈澎湃着,窝在副驾驶座上,不怎么敢动弹,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刚刚邹衍一时失控之下问她的那些话。
车子发动了。
蒙蒙的细雨之中,她终于注意到莫怀远先是用手握了握方向盘,松开,又握紧了一下,才打着了火慢慢发动车,那样的伤,应该是有些伤到神经了。
否则如果只是痛不是麻,他受这点痛的时候,根本就不会犹豫。
以前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没人敢动你没错,可借着你的光环有什么用?借着你安家出身的光环又有什么用?!!”
没有用。
因为莫怀远从未靠着安家做成过任何事,光影队的挑选不看情面,安.全.局他也是进去许久之后安湛予才知道的,这么多年,安家除了算是养大了他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都没有问过家里有关财政的问题,她总是那么放心,都不会问父亲一句——莫怀远是被供到哪一年以后脱离安家的?她不记得是哪一年回去的时候,莫怀远守着收拾好的东西在跟父亲说话,他要搬出去,安湛予没阻拦,只略带失落地交代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他当时说什么?谢谢你,安伯父。
哪一个养子?会叫一个人伯父一辈子?
那小女人第一次在他的车上僵得连动都不敢动,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她看清楚了,在他那一拳毫不犹豫地揍到邹衍脸上时。
在他放出的那一句狠话,连安然自己都被震撼到了时。
莫怀远头顶上的那一片天,谁也不知道是谁撑着,也或许,根本就没人撑着,他自己独活活惯了,不问谁讨任何的关心,帮助。
坚强,自己不会么?前途,不会自己拼么?女人,不会自己护着么?
这是莫怀远的理论,谁也破不了的理论。
那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然记起那一天清晨,他背上大片的淤青伤痕,他唇角淡淡的浅笑,无谓的解释,还有看到她的关心的时候,眼里迸发出的那一点点光。他在车上的欲言又止。
他都替她挡下了什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承受了什么?她统统不知道。
人都说她安然是最不缺宠爱的人,有着最优渥的家室,最不可欺的背景,却叫一个从未被人怎么爱过的人,保护成最好最单纯的模样。
那个小女人窝在副驾驶座里面,在没人听见看见的地方,躲进他的外套里,眼泪热热地流淌下来。她想跟他说句话,这一刻,不敢。
莫怀远脸色还很冷硬,没有从刚刚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她不说话,他便也沉默着。
这一刻,还是不要再吓到她。
……
到公寓的时候,雨差不多停了,唯有阴冷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湿气,穿破空气和衣服里的缝隙,直刺人的皮肤。
安然下来时眼睛是红的,莫怀远看到了,轻轻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哭了。谁惹的?
冷峻的脸缓和了一下,轻轻的,以极缓的速度抱住她,凑近她的小脸,低哑道:“我刚刚那样不是对你……不必怕成这样。”
安然抬眸,看到了他眼里的温柔,紧绷的心脏放松了几分,试探着哽咽说道:“……我要买药。”
莫怀远抿了抿唇,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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