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儿……”
美妇人染满血的手，紧紧攥着冷离的前襟，鲜红的颜色在月牙白的衣裳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冷离抱着怀里的美妇人，手指都在颤抖，“母妃，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太医……”
冷离脑中突然闪过朝歌的脸，之前查到的资料，她会医术的！
“对，对，她可以治好你的，她可以的……”
冷离一只手慌乱地按住美妇人腹部的伤口，冲着浓雾大喊，“朝歌！你在哪里！帮帮我，救救我母妃！救救她！”
美妇人摇摇头，撑着最后一口气，叮嘱道，“离儿，保护好自己，你的平安和快乐，是母妃唯一的愿望，母妃啊，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不断有血从嘴里流出来，从冷离按住伤口的指缝中涌出来。
“我的离儿，以后一定要快乐啊……”
抚在冷离脸上的手缓缓滑落，闭上眼睛的时候，美妇人嘴角还带着笑容。
“母妃？”
冷离轻唤一声，眼神慌乱，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母妃，你别睡，我能保护你了，现在没人敢再欺负我们了，你醒醒，别睡别睡……”
冷离去握那只沾满血，已经冰凉的手，“母妃，别丢下离儿，别丢下离儿……”
冷离把头埋在美妇人的肩膀上，越来越淡的青蒿的味道，让他发慌，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冷离，你怎么了？”
怀中的人突然开口，冷离一愣，冰凉的手重新贴到他的脸上，轻轻地帮他擦去眼泪，“男人怎么能哭呢？”
冷离浑身一抖，松开怀里的人，站起来倒退几步。
“不对，不对……”
冷离喘着粗气，不停地摇头，嘴里念叨着，“是幻觉，都是幻觉，母妃已经被我杀死了，死了，已经死了……”
冷离抬头，眼神狠辣地看着眼前的人，拳头无声地握紧，“你也不是她，你们都我的幻觉，是幻觉！”
“冷离，你别这样，你这样母妃会担心的。”
朝歌一脸心疼，想去拉冷离的手，却被冷离一把甩开了。
朝歌灵巧地避开，瞪着冷离，撒娇一般地开口，“冷离，你吓到孩子了！”
朝歌说着，瓷白的小手放在小腹上，冷离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朝歌小腹微微隆起。
“孩子？谁的孩子？”
“说什么傻话呢？”
朝歌走过来，拉起冷离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笑着开口，“当然是我们的孩子啊！”
冷离一愣，“我们的孩子？”
“是啊！”
朝歌点头，满脸幸福的开口，“皇儿盼了这么久，终于要有妹妹了，别提多高兴了，他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对吧？”
冷离的手拂过朝歌的小腹，微微颤抖，他似乎感受到了朝歌肚子里正孕育着的小生命。
说着，一个把玩着匕首的小男孩从雾气中跑来，嘴里喊着，“父皇！你看，这是我给妹妹准备的礼物！”
跑过来的小孩，与年少的冷离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又做噩梦了吗？”
朝歌心疼地开口，抬起手帮冷离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温柔地开口，“放心吧，梦里的事都过去了，不论发生什么，我和孩子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冷离看着眼前的人，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朝歌的脸，冰凉又真实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是吧，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梦吧。
眼前的才是真实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冷离，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嗯！”
冷离小心地伸手，抱住面前的笑颜如花人，手臂不断收紧，“鸽子，你是我的鸽子……”
这一刻，自己的心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啪！
清脆的一耳光，把冷离从刚刚触碰到的幸福中拖拽出来。
“冷离太子，现在清醒了吗！”
冷离眨眨眼睛，眼神木然，手臂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孩，孩子呢？”
冷离下意识地问出。
“什么孩子？”
朝歌皱眉，捏了捏被冷离勒疼的手臂，她都在旁边喊了半天了，冷离都没反应，她差点就以为冷离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朝歌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解毒的药丸，递过去，“这些雾气应该有毒，你刚才应该是产生幻觉了。”
冷离愣愣地接过药丸，看了看地上没有多余的痕迹，自己胸前的衣襟上也没有血迹，朝歌的小腹也是平坦的，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果然一切，都是错觉吗……
冷离心里居然有点失落。
“好了别看了，这雾古怪，不能分心，否则很容易陷入幻觉。”
刚刚进来的时候朝歌就发现了，她能看到很多过去的东西，曾经被自己杀死的人，求自己救命的同伴，求自己饶命的对手……
只可惜，自己的一颗心，在血水里浸泡太久，已经刀枪不入了，这双手已经杀了太多人，既然他们已经被自己杀了一次，那朝歌完全不在意再杀第二次。
唯一让她动摇的林远，也在想起墨千玦的时候消失在青雾中了。
所以朝歌没有中招，还发现了又哭又喊的冷离。
不过说真的，冷离那样子倒是有点吓到朝歌了。
从见第一面的时候，朝歌就觉得冷离是个冰块人，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哀乐，可刚才他通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大喊的模样，分明是心中有无法开口的痛。
别人理解不了的痛。
“只是幻觉而已，都是假的。”
朝歌说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她有芯片，能准确判断位置，“玉儿去找其他人了，我们赶紧去跟他们汇合吧。”
冷离看着朝歌的背影，脑中全是刚才她说她和孩子不会离开自己的表情，尽管知道那是幻觉，但那种幸福的感觉却始终在心头挥散不去。
都说只有心魔才能让人产生幻觉，莫非在自己内心深处，这么渴望与她生儿育女吗？
冷离知道，朝歌是以为自己在幻觉中看到了过去的痛苦记忆，所以才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希望幻觉里看到的是真的。
冷离大步跟上朝歌，尽管刚才的幻觉把他杀死母妃的痛苦记忆血淋淋地揭开了，但冷离也庆幸在幻觉里看清了一些东西。
希望还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