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绣着金丝的玄色锦缎鞋,踩着松软的落叶,踩着赤眼蛇的尸体,一路而来,步伐极快,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墨千玦一身黑玄色薄纱长衫,隐隐可见因为体温升高而变得粉红的皮肉,他走到朝歌面前,蹲下身,在朝歌察觉之前,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
黑色的药丸入口即化,朝歌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身子一软,往前一倾,倒在了墨千玦怀里。
墨千玦背起浑身是血的人,挑了一棵没人的大树,居然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如同在平地上奔跑一样,背着朝歌,一路向上,在巨树顶部的树杈上停下。
墨千玦动作小心地让朝歌靠着树干坐下,伸手搭上朝歌的手腕,虽然脉象混乱,但没有性命之忧。
墨千玦不敢耽误,撕下衣裳上的一条薄纱遮住眼睛,褪下朝歌的衣衫,给她上药。
虽然看她这满身污血的衣裳,墨千玦就知道她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肯定会有伤,但透过薄纱,隐约看到从蛇毒牙留下的伤口里不断涌出的血的时候,墨千玦的手像被一只大手攥着,疼得他有点喘不上气。
“歌儿,我来晚了……”
“是不是很疼?”
开口的人声音沙哑,微微颤抖着,满满都是心疼。
百年间,墨千玦忍受过无数次沸血症毒发,还有中了其它毒,与体内毒血以毒攻毒时那非人的疼痛,所以他能想象此刻他的歌儿有多痛。
她痛,他便更痛。
墨千玦小心地处理完朝歌身上的伤口,又给朝歌喂了好几种药,帮她把满是污血的衣裳穿上,墨千玦才扯下了覆在眼睛上的薄纱。
扯下薄纱之前,墨千玦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薄纱取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她的脸,墨千玦心里会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期待,又犹豫。
渴望,又退却。
可就算有犹豫,就算想退却,还是抵不住想看看她的那颗心。
粗粝的大手,滚烫滚烫的,轻轻地贴上朝歌冰凉的小脸,墨千玦喉结滚动,原本就猩红的眼睛更红几分。
解毒的药慢慢起作用,朝歌身上的体温极具下降。
动物在感觉到冷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寻找热源,这是本性使然。
不过朝歌不用找,她还没感觉到冷的时候,已经被人抱在怀里了。
墨千玦搂着朝歌,眼睛一晚上都没合上,就这么看着怀里的人,看她卷翘的睫毛,看她向下的嘴角,看她随着呼吸规律起伏的胸口……
不知疲倦,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好像这一眼的时间,回眸已经过了百年。
橘红色的太阳,从东方的密林中缓缓升起,山中蒸腾起来的水雾,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如同像天空中撒了一把钻石,闪闪发亮。
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墨千玦抱着朝歌回到树下,扶着她的后脑勺,动作轻柔地让她靠在树上。
墨千玦弯腰,在朝歌额头上吻了一下。
察觉到树上的视线,墨千玦滚烫的唇,故意多停留了两秒。
墨千温柔地整理了一下朝歌垂在脸庞的头发,抬头看着洛水,“为了她好,你最好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洛水紧紧攥着拳头,怒目看着墨千玦离开。
那一身轻纱长袍,墨发飘逸的人,背手信然而去的样子,带着一种贵气,仿佛他是这千殇山的山神一般。
墨千玦往回走了差不多一里,阿灭在这等着他。
阿灭等了一晚上不见墨千玦回来,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心里都快急死了,但是又不敢违背墨千玦的话,只能心急如焚地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
“主子!”
看到墨千玦回来,阿灭立马跑上去。
才一碰到墨千玦,手上黏糊糊的感觉让阿灭心一下子吊了起来,“主子,是不是受伤了?伤哪儿了?上药了吗,严不严重?”
“我没事。”
墨千玦挡开阿灭放在他腰上的手。
“那是夫人受伤了?!”
阿灭这会不光心吊起来了,人都跳了起来,“夫人怎么样啊?伤得严不严重?”
说着,阿灭就要往前跑,“我赶紧看看去!”
刚一迈步,就被墨千玦拉住了。
“往那边走——”
墨千玦说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阿灭看看有脚印的那条路,又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背影,犹豫得都跺脚了,但最后还是追上了墨千玦。
“主子,我们不是来保护夫人的吗?你这是去哪儿啊?”
“去她前面。”
墨千玦开口,眼神幽深。
“去前面干嘛?”
“为她开路!”
低哑的声音,但字字都是千金的份量。
歌儿,你就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前面不论是野猪还是毒蛇,是野兽毒虫,是神仙恶魔,我都一一为你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