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佩——”
温孤鸿远开口,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推门进来。
“家主,少主。”
小佩开口,心虚地看了温孤于阳一眼,惨遭一白眼。
小佩是孤儿,是温孤于阳来樱林那年,从野猪嘴里救下来的,樱林别院没有女子,这么多年都是小佩在照顾温孤于阳的饮食起居,那年七八岁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成为大人了。
“收拾一下,吩咐他们再端一份过来。”
“是,家主。”
小佩恭敬地开口,准备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碗碎蝶,才一弯腰,就被温孤于阳拉住了。
“他可不是你的手下,你没权利让他做事!”温孤于阳梗着脖子开口。
温孤鸿远侧脸仰头看了一眼瞪着自己儿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生气,也不难过,什么都没说,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一片一片,捡起来,放进食盘里。
温孤于阳冷眼看着,手却无声地握紧。
要不是现在温孤鸿远就蹲在眼前,他根本想象不到,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温孤家家主,会把自己放低到这种姿态,十多年没仔细看过他了,印象中,好像他并没有这么多白头发。
温孤于阳皱眉,他发现,如果自己不去看温孤鸿远的脸,他都无法在脑海中想象出他的样子了。
“少主——”
小佩开口,温孤于阳没说什么,但松开了拉着小佩的手,毕竟是跟在身边很多年的人了,温孤于阳这一松手,小佩立马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家主,我来吧。”
小佩赶紧蹲下身去,麻利地把泼洒在地上的饭菜收拾干净。
碎碗碎碟的好收拾,可什么汤啊,油啊,粥啊的,得用抹布擦才行。
温孤鸿远起身,脸才刚转过去,温孤于阳就立马把原本看着他的视线挪到了别处。
“先吃点东西吧,我在樱林等你。”
“不用等了,我不会去的。”
温孤于阳冷冷开口,“不管你在计划什么,若你敢动她,我便敢反你这个家主!”
温孤于阳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别说反温孤鸿远了,就连那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在温孤家说话都比自己管用。
但是温孤于阳不怕,他不像那些人,他不在乎温孤家的荣誉,不在乎温孤家的未来,他豁得出去,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温孤于阳已经做好了受家法惩罚的准备,可温孤鸿远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屋子,藏在宽袖下的手,被碎瓷片割伤了一道口子。
收拾好地上的小佩站起来,端着装满碎瓷片和脏了的饭菜的食盘,开口问道,“少主,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
温孤于阳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看着那些饭菜都没胃口。
“给我端碗粥来吧。”
“少主,要不换别的吧,我看着今天这粥煮得不好,只放了几片菜叶子不说,好像还有点糊了。”
菜叶子?
温孤于阳蹲下身去,看洒在地上的粥。
虽然粥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温孤于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娘最喜欢的东西——翡翠玉蔬粥。
是温孤鸿远唯一会做的饭食。
十岁生辰后,自己就再也没吃过了。
“粥还有吗!”
温孤于阳一把拽住小佩的领子,语气急切。
“好,好像还有小半锅,不过可能已经被倒了吧……”
看温孤于阳这表情,小佩还没来得及问这粥怎么了,温孤于阳便大步冲出了房间。
樱林。
温孤鸿远坐在林中的石桌下,樱花早就落了,只剩一树碧绿的叶子,月色下,树影绰绰,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
樱树错落有致,看似恣意生长,但其实每一棵的位置都是精心挑选的,树杈枝叶都是精心修建过的。
若是不懂其中规律的人擅自闯入,很可能会在樱林里迷路,到死都走不出去。
踏着月色而来的温孤于阳一屁股坐到温孤鸿远对面的石凳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父子俩谁都没有开口。
第一杯,第二杯,第三杯……
温孤于阳喝了整整一壶,还是没能找到一句合适的话,能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不是他没有话说,而是这么多年,他已经忘了怎么和眼前的人好好说话。
温孤于阳拿起茶壶准备再倒一杯,发现茶壶空了,站起来开口道,“我去重新泡一壶。”
“坐下吧,茶喝多了你又该睡不着了。”
温孤于阳一愣,看着坐在树下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喝了茶会睡不着吗?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会了。”
温孤于阳咕哝着坐下,温孤鸿远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孤于阳觉得他爹的眼神好像没那么冷漠了。
“说说吧,和那姑娘怎么认识的?”
才一提朝歌,温孤于阳立马炸毛,一拍石桌站起来,怒目而视,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温孤鸿远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听我再多说一句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会伤害她的。”
“呵——”
温孤于阳冷笑一声,勾起的嘴角充满嘲讽,“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当初你和我娘……”
温孤于阳话说到一半,生生止住了。
“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如果你敢伤害她,就别怪我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丢下这么一句话,温孤于阳头也不回地就往院子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我温孤鸿远以温孤家百年基业起誓,对朝歌绝无任何加害之心。”
温孤于阳生生停住脚步,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孤鸿远,“你?”
在这位温孤家家主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温孤家家业和家族繁荣更重要的东西了,他居然会以温孤家的百年基业起誓?!
“如此,你能坐下来好好听我把话说完了吗?”
温孤鸿远放下起誓的手,站头看向温孤于阳。
温孤于阳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走回石桌旁坐下。
“第一次见她,大概是两个月之前,就是在樱林。”温孤于阳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然后呢?”
温孤鸿远开口,“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放心,我问这些绝对不是要害她。”
有誓言在先,温孤于阳倒是没什么顾忌了,他了解眼前这个人,或许他不是一个人好夫君,不是一个好爹,但绝对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温孤于阳把遇到朝歌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唯独没提尸香木的事情。
但温孤鸿远最想知道的,就是关于那块尸香木的。
“她说她见过尸香木,对吗?”
“嗯。”
这话是朝歌自己跟邢老头说的,温孤于阳只是照着重复了一遍。
“你最好说实话,这事关她的身世……”
温孤鸿远顿了顿,抬眸看向自己儿子,“……和你娘的下落。”
!!!
温孤于阳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震惊全写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我娘?”
温孤鸿远点头。
“你,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温孤于阳问得小心翼翼,虽然他一直不承认这事,但这么多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都快要放弃了。
“我之前也以为她死了。”
温孤鸿远轻轻开口,似乎怕声音太大,会破坏父子俩心中关于她的记忆,吵醒在记忆中沉睡的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没死对吗?她在哪儿?她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
温孤于阳语气激动,前倾着身子,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温孤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