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屈膝,那不难,难的是一直保持同样的角度,这种程度朝歌也没问题,但难上加难的是在这样半屈膝的状态下,能行走自如,毫无破绽。
如此这般,朝歌自问也无法做到。
这得有多强的核心力量,和身体控制能力啊!
“来来来,玉儿,走两步我看看!”
朝歌眼睛里冒着光,看墨千玦的那双腿,就跟看什么宝贝似的。
墨千玦弯唇,并没有觉得朝歌无理取闹,而是依言走了两步,没了衣裙遮挡膝盖,半蹲着前进的姿势显得有点搞笑,但是每一步都很稳。
放下衣裙,挡住双腿,绝不会有人看得出其中的门道。
“哇,真是神了!”
朝歌和洛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朝歌眼中是对强者的惺惺相惜,洛水难得对除了他师父之外的人,心生敬佩之感。
研究明白了玉儿的身高之谜,朝歌开始关心起其他问题来了。
“玉儿,你还没说呢,你来这儿干嘛了?”
墨千玦没回答,只是问道:“这一路,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了外人,墨千玦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朝歌摇头,神色有几分疑惑,“挺顺利的,怎么了?”
墨千玦顿了顿才开口——
“冷离,也会参加这次的狩猎。”
墨千玦才说完,洛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整个人肌肉绷紧,浑身肉眼可见的紧张,朝歌原本柔和的眸光,也细不可察地聚拢了一下。
按照沐阳雪那边探听的消息,冷离并不在此次鹿鸣山狩猎的邀请名单里。
但是朝歌也知道,玉儿不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
虽然醉三生那边早就接到了消息,说东陵太子冷离,随着东陵押送寿礼的使臣团到了安阳,但南阳帝已经取消了宫宴,东陵使团也已经启程回去了,怎么冷离还没离开?!
而且他为什么会来鹿鸣山?
“为了神庙?”
朝歌开口,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鹿鸣山有南阳国的神庙,据说神庙的位置,在祭天台下的山腹之中,但具体位置在哪儿,没人说得清楚。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神庙最里面,有一棵青铜神树,开启神树需要一枚特质的钥匙,只传南阳帝王。
传说青铜神树上,藏着南阳最大的秘密。
不仅南阳,四国都有一个圣地,神秘无比。
东陵海神岛、南阳神树庙、西莫万诡墓、北州寒冰窟,都是四国极其神秘的地方,传说无数,但究竟什么样子,藏着什么宝藏,无人知晓。
无一例外的,四国皇室都在极力隐藏自家圣地的秘密,却又拼了命去探寻其余圣地的情况。
“可能。”
墨千玦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隐隐觉得,冷离出现在鹿鸣山的主要目的,或许并不是神庙。
朝歌微微皱起了眉。
如果冷离的目标也是神庙,那或许自己要取消计划了。
朝歌这一趟来鹿鸣山,表面上是应付南阳帝的邀请,但最主要的是为了探神庙!
本来闯神庙就够危险了,要是再碰上冷离,朝歌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有小命活着离开,虽说机会难得,但她也没有非要冒险的理由。
“那师父,我们……”
洛水刚开口,就被朝歌一个眼神制止了。
虽说自己和玉儿算是朋友,但是闯神庙可不是小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朝歌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墨千玦,问道,“玉儿,你和冷离有什么渊源?还是有什么过节?”
这是朝歌第一次主动打听墨千玦的身份。
“目前没有。”
墨千玦的答案虽然很模糊,但并没有说谎。
不论是大将军府还是鬼殿,现在都还没有正面和东陵,和冷离对上,但是墨千玦可以肯定,未来两人必有一战。
还是你死我活的那种。
“那为什么冷离一来鹿鸣山,你也跟着来了?”
朝歌只是单纯地好奇,毕竟这两位是自己穿越过来后,碰上的为数不多的对手。
墨千玦看着朝歌,表情严肃地开口——
“因为我怀疑,冷离这一趟真正的目标,是你。”
这话一出,洛水的手下意识地放到了腰间的匕首上,朝歌也是一愣,“我?”
墨千玦点头。
朝歌不解,“好歹堂堂东陵太子,打架没赢还记仇了?”
想起谢客礼上冷离送来的破铁片,朝歌觉得冷离出现在这就是找自己算账的。
墨千玦的视线下移,落到朝歌的手腕上,问道,“这石头,你一直戴着的,对吗?”
朝歌看向自己的手腕,锦衣袖下,海神之泪的碎片一瞬间凉得刺骨。
朝歌想起之前墨千玦说的玄烨国之事,还有那颗碎成六瓣的天石,脑子里原本模糊的东西慢慢变得清晰。
以冷离的身份,天石也好、前朝宝藏也好,他肯定都知道,既然玉儿能一眼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海神之泪,并且和天石联系上,那冷离也肯定可以。
“原来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朝歌语气了然,但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如果冷离只是因为盗走铁片,伤了他这事来找自己算账那还好,毕竟只是私人恩怨,实在不行认个怂也没什么。
但如果冷离的目标是天石,那可是与前朝宝藏,国家兴衰有关,什么问题,一上升到这个高度,就难办了。
其实当初朝歌会把这东西戴在手上,不过是因为它来自那个世界,但要是早知道海神之泪能和什么天石扯上关系,朝歌肯定直接把碎片丢烟波江里了。
朝歌看着眼前一身小丫头打扮的玉儿,思考了几秒,解下了手上戴着的绳子,递过去——
“你来这,也是为了它吧,我拿着没什么用,给你吧。”
当时朝歌怀疑自己的穿越和海神之泪有关,想着如果要回去,说不定还得靠这小破石头。可现在她已经不想回去了,那这碎片也就没什么大用了。
与其被冷离抢去,朝歌更愿意把碎片给玉儿。
毕竟这东西在自己手上就是个隐形炸弹,给了玉儿,就算是还他割爱隙风的人情了。
朝歌出手大方,墨千玦看着自己手心上晶莹的天石碎片,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
墨千玦拉过朝歌的手,把系着天石碎片的绳子重新给她戴上。
“我来,不是为了它。”
“那你?”
朝歌不解。
墨千玦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是为了你。”
朝歌有一瞬的失神,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好像看进了她的灵魂。
这种感觉很奇妙。
同时也让朝歌觉得不安。
朝歌抽回手,移开视线,把袖子往下扯了扯。
“不要就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收下她送的东西,还是怎么了,墨千玦觉得这小丫头语气有点不开心了。
朝歌往嘴里塞了两块蜜糖松子糕,小腮帮子鼓鼓的,人也气鼓鼓的。
朝歌心里清楚,所谓的生气不过是掩饰她的慌乱。
那句为了你,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却好像有魔力一般,钻进朝歌脑子里,不停地重复。
朝歌虽然年纪不大,但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水和小桃的关怀,朝歌不觉得有所负担,是因为自己对他们有恩,这么久相处下来,已经如家人一般了
而玉儿,虽然投缘,但也不过是认识不久,底细不明的朋友,潜入鹿鸣山很危险,自己没给他什么好处,受不起,也不该受这样的情谊。
虽然只有一个林远,虽然过去很久了,但也足够让朝歌长记性了——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如果有,那定是有所图的。
玉儿呢?
他不图天石碎片,图的是什么?朝歌一时想不明白。
“既然你不是为了这东西来的,就赶紧走吧,没必要为了我,待在这是非之地。”
脑子恢复清醒的朝歌,冷冷开口。
“歌儿,冷离远比你想象中的恐怖。”
“我知道。”
见朝歌如此轻敌,墨千玦皱了皱眉,正色道,“这么跟你说吧,你能查到的有关冷离的所有事,都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大的成分,而那些你查不到的,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
“那你倒是说说,我不能想象的是什么?”
朝歌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已经重视起来了。
“师父……”
洛水皱着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多个人,多个帮手。”
墨千玦有点诧异地看了洛水一眼,这小子每次看到自己都把敌意写在了脸上,完全没想到他会帮自己说话。
但朝歌知道,洛水是担心自己。
上次和冷离交手,自己受的伤不轻,吓到这孩子了。
“你和冷离能打平手,但他不行,不是吗?”
墨千玦说着,看向洛水。
洛水攥紧了拳头,看着墨千玦,他想反驳,但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因为洛水知道,他没说错,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确实不是冷离的对手,如果真的遇上情况,自己会成为师父的累赘。
墨千玦抓住了两人的心思,拿住了朝歌的命门。
南阳帝安排这趟鹿鸣山狩猎几天,本来就意欲不明,危机重重,现在再加上一个冷离,朝歌确实没有把握能带着洛水全身而退。
她倒是无所谓,总是有办法的,可洛水,她必须保护好!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算我又欠你一次!”
朝歌同意这位玉儿小丫鬟留下了。
墨千玦端起茶杯,唇角微微勾起,这小丫头倒是算得清楚,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些都是应该的,都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她的名字前,冠着自己的姓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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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主帐外点起了几个巨大的篝火,把营地照得透亮,席座上摆好了酒水冷食,礼乐司也已经准备就绪。
虽然在鹿鸣山的条件不及宫中,但宴席却也讲究,宝妆花彩艳,果品味香浓。斗糖龙缠列狮仙,饼锭拖炉摆凤侣,一样不少。
祭宴就快开始了。
皇家宴会,讲究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座次安排,从前至后,从右往左,都会提前根据官阶品级安排好,等级分明。
首层,一前一后两座,是南阳帝后的位置。
次层,右一为太子座,右二为大公主座,左一为王相座,左二为右将军座。
末层,左右各七座,依次往下。
朝歌去得早,对应着她那偏僻的帐篷,坐在席间最后的位置,抓着一把干果,一边喝酒,一边观察着陆续入席的南阳权贵们。
这些人都记录在醉三生的密室里的卷轴上,大到他们的家族发展史,小到谁那方面不太行了,事无巨细。
之前朝歌几次到安阳城来,待的时间都不久,好多人都只在画像上看过,今晚算是见到真容,一一对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