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玦话才说完,温孤于阳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就完全消失了,眼神如鹰般盯着眼前戴着面具的人。
“你是谁?”
这些事,他怎么会知道?
温孤于阳微微颔首,哪怕特意垂了眼眸,其中的幽深也没法完全隐藏起来,开口的声音仿佛换了一个人。
温孤家的别院,就连他都是最近几年才完全摸清楚的,算是极其隐秘的了。
眼前这个面具男究竟是什么身份!
怎么会这么了解温孤家的事情!
“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提醒你,有些主意不该打。”
墨千玦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刚才温孤于阳的话,是啊,这是假成亲啊……
莫名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知道温孤家的话题有点敏感,朝歌赶紧岔开了,墨千玦侧目看着笑靥如花的朝歌,她化上新娘妆真的很好看,眉如柳,眸如星,唇如玫,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或许,等自己死后,温孤家少主夫人的位置,能保她一辈子无虞。
墨千玦这么想着,脑海中钻出来一个想法——
只要温孤于阳真心以待,能让她一身安稳无虞,或许,自己能帮他,成为温孤家的掌权人。
朝歌不知道身侧人的心思,喝酒喝到开心处,眼睛都有些迷蒙了,一片水雾,惹人怜。
觥筹交错,兴尽而眠。
朝歌睡醒的时候,有点恍惚,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大将军府了。
看日头,估计已经中午了。
“小姐,您醒了?”
丑儿已经在外屋候了好半天了,所以才听到动静,就立马进来伺候。
“什么时辰了?”
“快到未时了。”
“怎么不喊我?”
朝歌皱了皱眉头,她酒量很好,但是昨晚喝得不少,所以这会儿有点头疼。
丑儿细心,察觉到了,轻轻帮朝歌按着,答道,“是余管家吩咐的,说是世子的意思,让小姐安心休息便是。”
朝歌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想有点不太好,但是当时她愿意接受夙正渊的安排,代替夙星月嫁进大将军府,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大将军府已经没有长辈了。
朝歌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礼仪,没有公婆,能省掉很多麻烦。
朝歌梳洗好,厨房那边也把饭菜端上来了。
“老余,以后在花园用膳吧。”
毕竟底子在那,这大将军府的花园宽敞幽静,奇花异木,相得益彰,石桌子旁是一架紫藤萝,像紫色的瀑布,香气宜人,朝歌很是喜欢。
“知道了夫人。”
余谷恭敬地回答,丝毫没有因为朝歌进门第一天就睡过晌午而有任何不满。
朝歌落座,其他人也依次坐下,余谷在旁边瞪着眼睛,手抬起来好几次又放了下去,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虽说他是管家,但毕竟这些都是夫人带过来的人,他似乎也不太好训斥。
朝歌喝了一口牛奶,注意到站在桌边,一脸纠结地余谷。
“老余,坐下一起吃吧。”
“啊?!”
余谷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反应太大了,赶紧低头认错,“夫人见谅。”
朝歌摆摆手,“我说了,我这没什么虚礼,快坐下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余谷还在犹豫,但小桃已经拉开了身边的椅子。
余谷环视一圈坐在桌边的人,大家都看着自己,笑容友善,这才给了他坐下去的勇气。
丑儿看着拘谨的余谷,忍不住掩嘴笑了笑,就好像看到了那天的自己,也是这般诚惶诚恐,好像在做梦一样。
丑儿扭头看了朝歌一眼,眼神里是崇拜和感激。
“师父,小雪让我跟你说一声,她回去了。”
“那就好。”
沐阳雪酒量也很好,但定力极好,从不多饮,这点朝歌倒是很佩服。
“你怎么样?”
朝歌关心到,他昨晚喝得也不少。
“还,还好……”
洛水有点心虚地埋头喝粥,小桃和洛水之间,嘴下从来都不留情,洛水才说完,小桃就补了一句。
“哟,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抱着树吐得天昏地暗的哦——”
洛水酒量一般。
小桃这么一说,朝歌和丑儿都笑了,洛水窘得耳根都红了。
“好了,一会让小白给你开服药。”
才一说小白,朝歌脚下就被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
“不是说你,说另一个小白呢。”
朝歌低头,冲着窝在她脚边的小东西开口。
“我说了!我不跟狗一个名儿!”
说曹操曹操到,苏白白迈步进来,一身淡草绿色长袍,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宿醉的疲态。
才听到他的声音,小白狼立马从桌子下跳起来,冲着苏白白龇牙,凶得很。
“你看,小白也嫌弃跟你一个名儿。”
朝歌笑着打趣儿。
“小畜生!”
苏白白说着就想去撵地上的小狼,但小家伙可比他灵活多了,一窜,就没影儿了。
苏白白气呼呼地坐下,拿了一个饼,泄愤一般,一口一口,嚼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对了,你那夫君今早我去看过了,救不了。”
“那算了。”
朝歌答得那叫一个干脆,眼皮都没抬一下,埋头继续吃。
苏白白瞪大眼睛,直摇头,“我说你这个丫头心也太大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夫君吧,他要进土里了,你可就是寡妇了,你都不多问一句,关心关心吗?”
“有什么好关心的,这样的结果不是大家都知道吗?”
朝歌说完,别说洛水他们了,就连余谷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人只是各种传言世子身体不好,病痨云云,但是没有人比余谷更清楚,世子的身体有多差。
大将军还在世的时候,几乎每天府中都会有大夫来看诊,这么多年下来说是访便四国名医也毫不夸张了,所有大夫的诊断都是一样的——
时日无多。
余谷从记事起就在大将军府,这么多年一次次失望,他已经能坦然接受世子的病治不好这件事了,他想的不过是只要世子还活着一天,他就用心伺候一天罢了。
所以现在听朝歌和苏白白这么说,余谷也不觉得有什么。
本来朝歌想问,等自己这位病痨夫君归西后,余谷愿不愿意跟自己去无名山的,虽然洛水办事很认真,但是管家的活计还是由专业的人来做最好,洛水有天赋,他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练功上。
话到嘴边,朝歌又咽了回去,想着真等到那一天再说吧,要么是那世子归西的时候,要么是自己离开的时候。
“对了小白,一会吃过饭给洛水开服解酒的方子,他昨晚喝多了。”
“用不着!”
“凭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洛水和苏白白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里满满的嫌弃。
“喝多了开什么方子,睡一觉不就好了?再说了,我又不是这府上的大夫,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干什么?”
苏白白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朝歌头都没抬,“十两银子,一会走的时候结一下。”
苏白白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朝歌放下筷子,捧着碗,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世子的病,你治不好对吧?”
“嗯。”
“解酒的方子,不开对吧?”
“对。”
“那你还能干吗?”
苏白白无言,被问住了。
除了医术,他就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别的好像还真不太会。
会吃饭,算吗?
朝歌放下碗,依次指过去——
“小桃,丑儿负责我日常起居,余谷管理府中大小杂事,洛水能保护我,大熊能看家护院,你看看这桌上有白吃饭的吗?哦!对了,还有小白,卖个萌什么的,能哄我开心。”
苏白白看着手里的肉饼,放下也不是,吃也不是,尴尬得很。
“这府中大夫的事儿也不多,就是谁头疼脑热,你给看看就行了,堂堂一代名医,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吧?”
朝歌笑眯眯的,让苏白白留在府中,给那位病痨世子看看不过是就顺便,给自己养个大夫,才是朝歌的主要目的。
自己擅长外伤,小病小痛什么的虽然有芯片,但芯片分析出来的治疗方案中,很多药和医疗器械这里根本没有,所以不如有一位土生土长的大夫来得方便。
“这是难得倒的问题吗?这是大材小用!”
其他的就算了,连那只小畜生都比自己有用是几个意思!
跟小畜生一个名儿就很让人生气了,连小畜生都比不过,简直不能忍!
“那行吧,一会记得给钱。”
苏白白被朝歌气得肚子都疼了,自己不就吃她两口饼,喝她两杯牛奶吗,开口就是十两银子,太黑了!
臭丫头,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不就是解酒方子吗,我开就是了!”
苏白白在心里把墨千玦骂了一百遍。
丫的,要不是因为你不老老实实待在晚阳山,非要回这破宅子住,老子犯得着受这丫头的气吗!
朝歌满意地点头,挪了好几盘菜到苏白白面前,笑着热情地开口,“行!那你要是缺什么就跟老余说,就当自己家一样!来来来,小白,多吃点啊!”
苏白白看着朝歌那张笑盈盈的脸,气得内伤都出来了。
这丫头,可真是人精!
于是乎,苏白白化悲愤为食欲,毕竟他这吃的,可是自己的卖身饭啊!
余谷这顿饭吃得很拘谨,几乎不敢伸筷子夹菜,只是趁着没人说话的时候,插个缝跟朝歌汇报府中诸多情况。
竹楼。
“主子,今早有人来问隔壁宅子的事了。”
阿灭开口,脸上还有昨晚醉酒的痕迹。
阿灭的酒量和洛水半斤八两,也不太行。
“嗯,卖给她吧。”
“是。”
大将军府附近的空宅子,都在墨千玦的名下,按照他滴水不漏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周围有能监视府中一举一动的地方。
“主子,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阿灭说的是墨千玦从浮梦楼搬到府中来住的事情。
“我自有数。”
墨千玦说着,眼睛都不眨地喝光手中味道刺鼻的汤药。
放下碗的墨千玦咳嗽两声,道,“余谷来了,你先退下吧。”
“是——”
虽然阿灭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是他知道,主子是不会听错的。
果然,阿灭刚退到密室,余谷的脚步声就越来越清晰了。
余谷敲门进来,对阁楼里经年不散的药汤味,已经完全习惯了。
“世子,这粥怎么一点都没动?”
余谷看到放在桌上,原模原样的食盘,担忧地开口,“多少都得吃点,连清粥都不喝,身体怎么受得了?”
屏风里的人咳嗽两声,并未多言。
“我这就吩咐厨房再煮一份。”
余谷说着端起食盘就准备离开,被屏风里沙哑的声音叫住了,“不必了,我没胃口。”
“可是……”
余谷透过屏风,看着里面人的身影,眉头皱出几道沟壑。
世子的脾气余谷了解,他待人疏离,但很少责罚下人,他语气虚弱,但说的话从来不容反驳,所以余谷并没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