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冷哼一声,粗着嗓子开口,“我们小姐在阁里这几年,别说罚跪了,就是吃饭咬到舌头,做饭的厨子都得拉出去剁了!”
大熊说着拉过朝歌,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看看,她这才回来几天,人就瘦了一圈!阁主看到非心疼不可!”
大熊长得壮实,又是练家子,说话都是从丹田出声的,所以中气十足,很能唬人。
吃饭咬到舌头就要剁厨子,这话一出,夙家的人都吓住了。
不愧是暗影阁啊,做事风格果然血腥!
夙正渊咳嗽了一声,背着一只手,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位兄弟,今日让歌儿罚跪祠堂一事,实在是事出有因,并非刻意为难。”
毕竟身份摆在那,夙正渊开口还是很威严的,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暗影阁的人就被压住了。
见老爷帮腔了,王雪珍赶紧接上话,“是啊是啊,这安阳城的宅子,最是看重风水的,歌儿招呼不打一个,就砸了家里的外墙,那是会泄了家中气运的啊!私动家里的风水,这么大的事,要是换成其它几个孩子,那得上家法!”
王雪珍说着走过去,轻轻拍着朝歌的手,一脸的无可奈何,于心不忍。
“我作为当家主母,要是不罚,其他人那我无法交代,我是看在歌儿这几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多苦,心里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所以才只是让她跪祠堂,小惩大诫一下。”
小桃在旁边听着,气得牙根都咬酸了,这大娘欺负小姐欺负得还少吗?这中冠冕堂皇的话她也好意思说!
王氏说得情真意切,不过这也就只能唬唬外人,站在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她王雪珍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大娘和爹爹待我很好的,大熊哥你回去告诉阁主哥哥,让他不用担心我!”
朝歌适时帮腔,亲昵地挽上王雪珍的胳膊,差点没把这老妖婆恶心坏了。
但大家都没在意朝歌说了什么,关注点都放在了“阁主哥哥”四个字上。
这丫头到底什么狗屎运,居然真的认了暗影阁阁主当哥哥??
王雪珍看着挽在自己手臂上的白净小手,又气又嫉妒,真不知道该说这小贱人运气好,还是那什么暗影阁的阁主眼睛瞎。
尽管王雪珍心里一百个不爽,但表面上也不得不装出慈爱得体的笑,好在人前维持她良好的主母形象。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家丁扶着头上的帽子,小跑着过来。
紧随其后,一个仙风道骨模样的人出现在玄门口,一身云缎道袍,头上一根莲花玉钗束起一头飘逸的长发,手握一柄如意法器,信步走来。
这扮相大家一看就能猜到,想必这就是王雪珍找来重新测风水的大师了。
“大师面前,不准妄语!”王雪珍脸一板,教训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没看到这么多客人吗!”
“夫人不必责怪,是贫道让他赶紧来传话的。”
道长开口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弯着,是温和的男中音,似春风一般悦耳。
王氏扣拢双手行了个礼,“宣一大师,可是有什么急事?”
南阳国风如此,几乎家家户户都信风水,所以有名气的风水道人,在安阳城那是极其受人尊敬的,这位宣一道长是灵虚观出来的,师承天一法师,便是其中佼佼。
宣一道长双手扣起,放在胸前,行了一个道家的礼,开口问道:
“请问夫人,贵府最近可是破过西北角的墙?”
见道长眉头紧皱,表情凝重,王雪珍心里一喜。
这小贱人,坏了家里的风水,等一会让大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就算是暗影阁的人,也不能说什么,更别提护着她了。
“是啊大师,家中小女不懂事,破了一面墙,怎么样?严重吗?会不会对府中气运有所影响?”
王雪珍语气焦急,说话还时不时地瞥朝歌两眼,暗示的意味明显。
“对,对不起,是歌儿考虑不周,晚饭前已经按照大娘的意思,把墙重新砌上了,还请爹爹责罚!”
朝歌好像就被吓得了,一脸惶恐,低眉顺眼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罢了,知错就行,请大师重新定盘勘运便是了。”
和王雪珍一样,夙正渊这个慈父的形象,演得还是很好的。
本以为风水的事,这样就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宣一大师却叹了口气——
“命数如此啊——”
话说得高深莫测,大家都听不懂了。
夙正渊心头一紧:“大师此话何意?”
宣一边摇头边开口,“贫道卦象所示,此宅邸一年内将有一大劫,星盘所示破解之法,乃是在宅内东北角破墙,卸去宅中劫数……三小姐歪打正着,破了墙,待一年后做一场法事,夙府这一劫也就能平顺地度过去了,可现在墙又重新堵上了,只怕是……”
话一出,除了朝歌,大家都愣了。
宣一大师的话,没有人会怀疑。
这下,朝歌从坏家宅风水的罪人,摇身变成了助夙府渡劫的贵人。
这墙一堵,王雪珍这主母反而成了罪人。
“啊,那我们小姐这祠堂岂不是白跪了吗……”
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小桃这一开口,反倒是提醒了众人。
今晚热闹很大,府中各个院子都有人在,让庶女跪祠堂算不上什么事,但耽误了夙府渡劫大事,这样的罪名,够严重的了。
顿时,大家看这位主母的眼神,有点不同了。
“怎么可能?大师你是不是算错了?”
王雪珍也着急了,话说得不礼貌,但宣一大师也没生气,开口道,“风水之事,自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若夫人不信,就当贫道今日不曾上门拜访。”
说着,宣一大师行了个礼,就准备走。
“大师请留步!”
夙正渊赶紧留人,语气有几分焦急。
夙家有劫数,这可不是小事。
放眼整个安阳城,论风水之术,估计无人能出宣一大师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