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除根!”秦绩冷冷地说道。他记得,顾重庭是有两个嫡子的,他既然已经杀了顾重庭,就不能留下隐忧。不然,免不了会发生顾家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秦绩会想着不留后患,还是受了顾家事情的启发。就是这么一个顾重庭,就已经让顾家鸡毛鸭血,若是顾重庭下药一事得成,这会顾家已经被端了。
想到这里,秦绩蹙起了眉,再次惋惜那个没有完成的计划。若是顾重庭将汤药送进了紫宸殿,那么,就连西疆傅家都能牵进来,西疆卫必定要换人,殿下就可以控制西疆一带了。
可惜,真是可惜。
“将事情办得稳妥一点,一个一个来,不能引起京兆府的查探。”秦绩这样说道,眼中闪过阴狠。
从顾重庭撞见他和三皇子的事起,秦绩就不想留着他了。若不是他主动供出了自己的底细,若不是他在殿中省还有一点用,秦绩早就结果了他。当然,更重要的是,顾家还连着西疆傅家,秦绩才会容忍他活着。
可是,顾重庭被顾家关押,而且顾霑在调查顾重庭背后,顾重庭这个人,对于秦绩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在他送汤药事败之后,就已经注定死局。
顾重庭已经没有用了,而且还有可能会说出自己的秘密,秦绩绝不允许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才派了田战潜入顾家将其勒死。死人便不能说话,只有顾重庭死了,他才能真正放心。
当然,还有顾重庭身后的枝蔓,一定要砍断!
且说,顾家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不明就里的仆从们,得知极受老太爷宠爱的二老爷突然身亡,也不知道该不该哭,因为主子们的表现,真是太奇怪了。
二老爷是在忠孝堂身亡的,如今过去大半天了,如今尸身仍在忠孝堂内,主子们也没有吩咐这丧事如何处理。在哪里搭祭棚,往哪家报丧,丧事规模如何,这些都没有指令下来,仆人们都觉得不知道怎么办。
松龄院内,顾霑和顾重安正在商量着的顾重庭的丧事,父子两个都久久沉默,谁都不愿意提这些事情。
“父亲,请节哀。二弟已经去了,这身后事如何,还请父亲给个话。”最先说话的,是顾重安。
他的神色并不好,看起来甚是憔悴。的确,他这两日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原来顾重庭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情,原来他第一个嫡子,竟然是顾重庭所杀。
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顾重庭,可是却接到了他的死讯。他一死,顾重安那些愤怒痛恨,也没有可以发泄之处了。人都死了,他再痛恨也没什么意思了。
当下最紧急的事,就是顾重庭的丧事。人死了,还有后事,在外人看来,顾重庭仍是顾家人,仍是父亲的嫡次子,这丧礼一事,父亲是怎么想的?
顾重安还清楚记得,在忠孝堂的时候,顾霑亲口说出“我就当养了一个白眼狼”这样的话语,虽然他拿准顾霑在丧礼上,不会揭露顾重庭的身份,还是要得一个准话才好。
“以顾家之礼,简单从事。就往忠勇伯府和殿中省几个官员那里报丧吧。让往哥儿和彷哥儿执番捧孝砵,棺木不入顾家坟地。你就给他另找一处地方吧。”顾霑无力地靠椅子上,这样说道。
顾重庭一死,顾霑大受打击,一下子就像老了几岁。对于顾重庭的丧事,他能够有这样的安排,已经恩至义尽了。
“嗯,儿子知道了,这就安排下人发丧。”顾重安回道,不禁叹息一声,一时无话可说,
棺木不入顾家坟地,等于是不承认顾重庭是顾家人,可是顾重庭的丧礼,却是按照顾家礼仪来办。父亲如此矛盾的做法,正正表现了他的无奈。
或许,这样才是最合适的安排吧。顾重庭直到死了,仍是让人为难。
随着顾霑定下丧事基调,顾重安便知道如何安排了。撇除这些内因,单按照祭礼来说,顾重庭死于盛年,而且死于他杀,这殊为不祥,丧礼也不能大办。
因此,下人们便迅速动了起来,从库房里找出白幡白衣白带,在侧门处挂了不白幡,表明家中有丧事;备好白帖,准备往各家去报丧;将麻衣白带送到二房各个院子;下人们匆匆赶往国子学和官学,去将顾道往和顾道彷接回来……
顾家所有下人都动了起来,往后院送麻衣白带的,手持白帖离开前院的,忙着支白幡的,顾家霎时异常忙碌。所谓丧者大礼也,由此可见一斑。
甘棠院内,连氏看着叠在一起的麻衣孝服,眼神直直的,思绪飘得很远。
此刻在甘棠院内哭泣的,是顾玮。她神容悲伤,泪如雨落,为顾重庭的死而悲痛。
“娘亲,父亲怎么会突然过世了?”顾玮哀哀哭喊着问道,双眼通红。
对于连氏来说,顾重庭不是一个好相公,两人夫妻情分已绝;但对于顾玮来说,顾重庭并不是一个很糟糕的父亲。
在连氏被幽在礼佛堂的时候,顾重庭还时不时来玉堂院看顾玮,父女两人的亲伦并不算差。尤其是顾重庭对付顾琰,更让顾玮对他心生孺慕,总觉得父亲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父亲还这么年轻,怎么就突然过世了?顾玮不能接受,就来连氏这里哭了。见到这麻衣白幡,她就哭得更厉害了。
“你父亲是被人杀死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连氏将目光落在顾玮身上,这样冷淡地说道。
顾重庭的死,肯定是被人灭口,连氏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她想得更多的,是顾重庭死之后的事情。她向顾霑所求的那些事,在顾重庭死后,就更容易实现了。
她要在进礼佛堂前,就安排好一切。
“被人杀死的,为何他们要杀死父亲?为什么?”顾玮的眼泪盈在睫间,立刻问道。
“我不知道,你想想你父亲与谁有仇,或许能够知道。这些事情,你不要理会。我现在说的事情,你一定要记清楚,听到没有?!”连氏的声音十分低沉,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顾玮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压下了喉咙的呜咽。
“你父亲死后,大房就更不容我们二房了。我肯定会再入礼佛堂,你大哥、二哥我都为他们求了官职,他们毕竟是男丁,顾家不会苛待他们。只是你,你是嫡女,想必以后的日子就很难过了。你只须跟着果嬷嬷。就如上元节日那样,果嬷嬷会安排好一切的。”连氏这样说道。
在忠孝堂的时候,她为顾道往和顾道彷都求了东西,就是没有为顾玮求任何事情,因为她早就对顾玮有所安排。
自从得知顾重庭的真正身世之后,连氏就知道,她所出的三个儿女就尴尬了。盯着顾家的身份,却没有顾家的血脉,一旦被人扬出来,他们肯定无法在顾家呆下去。
她瞅准了顾霑的心理,可以为两个儿子求得庇护。可是女儿呢,女儿是要嫁人,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份好人家,大房,会那么仁慈吗?不,肯定不会!
连氏以己度人,知道大房绝对不会为顾玮用心谋划婚事,说不定,说不定,不知会如何作践。
这亲事,她要为女儿未雨绸缪。如今她是看清楚了,什么身份什么宠爱都不如权势来得重要。自己是忠勇伯家的姑娘,还不是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顾玮听罢连氏的说话,并没有立刻说话。不知道为何,她想起了顾琰来玉堂院的情景。那时候,顾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充满了鄙夷:“顾玮,我不屑对付你……”
不屑对付,是因为顾琰手中,握着更多的势,那时候,顾琰几乎掌握了整个顾家后院,就是这样而已。
良久之后,顾玮才点点头,哑着声音说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会听果嬷嬷的说话。”
连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麻衣白幡上,随即眼中就有几分晦涩。披麻戴孝,就算她与顾重庭夫妻情分已绝,她还是要穿着一身白,跪在顾重庭灵前哭泣。
只是,此时此刻,连氏想着顾重庭以往种种,真是没有半点眼泪。——在出了礼佛堂后,在看到顾重庭和孙氏恩爱后,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心死的人,怎么能哭得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连氏的婢女幻虹跌撞冲了进来,惊慌地说道:“太太,出事了,大少爷出事了!”
连氏本来训斥幻虹没规没矩,听到这些话,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慌乱地问道:“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她的心紧紧揪了起来,好像快透不过气来一样。大少爷,是她的儿子顾道往,他在需国子学就读,如今家中的仆人正要去接他回来。他能出什么事?出事的,是顾重庭而已!
“大少爷急着回来奔丧,怎知……怎知策马太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抬了回来,太太快去看看……”幻虹急促地将事情说出来。她就听到了这些话,如今大少爷是否严重,她真的不知道。
连氏都没有听完她最后一句话,急匆匆地奔出了甘棠院,她浑然不觉,自己眼中蓄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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