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先生后背的皮都炸开了。
什么女儿,他一把年纪可听不得这些!
“快,快按住大夫人!”可他忘了,院子里伺候顾氏的人都是聋子,根本听不到他的吩咐,他只能从外面叫人,可这一下就慢了半拍。
两个聋丫鬟搀扶着顾氏被几个兵围的严严实实,容宿走过去,眼睛一瞟,不大不小地说了声:“你们两个伺候夫人多久了?”
两个丫鬟睁着大眼睛,齐齐望向玉成先生。
容宿微微一笑也不戳破。
顾氏却根本不管这些,双手拼命上举甩开丫鬟,喉咙里发出母鸡一样的咕咕声:“女儿,你是女儿,哈哈,哈哈哈!”她指着圈椅爱怜地摸着:“好孩子,娘在这儿呢,娘在呢。”
玉成先生大概判断出来,顾氏神智混乱,但潜意识里是不敢说出秦绍女儿身的秘密的,可又思念儿子,一个错乱就开始胡言乱语,搞得好像她有女儿一样。
门前停着的宗遥也听到顾氏的乱吼乱叫,不过他步子都没顿就走进门命令两个丫鬟立刻护着顾氏:“快扶大夫人去偏院休息。”
容宿霍地横刀阻拦:“总要把话说明白了在走吧。”
“四爷可要慎言,大夫人病重,你若吓到夫人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宗遥不卑不亢。
“那大夫人说女儿的事有要怎么解释?”
“容四爷莫不是要笑死老朽,大夫人神智失常,你便要拿大夫人的话做呈堂证供吗?”玉成先生不吝反驳。
“既然如此,那更应该请大夫人入宫好好诊病,也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别白拿俸禄。”容宿分毫不退,竟是想带走顾氏。
顾氏被上前的兵士吓得尖叫一声,满屋子乱窜。
她是太子的亲嫂子,裕王世子的亲生母亲,谁又敢伤她,差点就跑出院子,被宗遥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手刀敲晕过去。
“县主这手法瞧着也不像新学的。”
“容宿,你是疯狗吗?”宗遥忍不住骂道,得谁咬谁,他现在几乎认不出容宿了。
容宿一笑:“我不疯,真疯的是县主您。”
宗遥知道,容宿在拿他的性别做文章,可没等他开口,容宿竟然自己退了一步,命一无所获的侍卫们退下,他要带队回宫复命了。
玉成先生和宗遥对视一眼不知道容宿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容宿这是……”慨然赴死吗?
他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逼上这条绝路。
宗遥像是忽然有感,拎起裙角匆匆追了出去:“容四爷!”他唤,容宿却只是顿足须臾,便大步走开。
“是我们误会你了……”宗遥浑身脱力,玉成先生搀扶他起身,低声道:“县主是觉得,他在帮殿下洗清嫌疑?”
容宿这次无功而返必定会被盛怒的陛下当成顶罪羔羊,而现在一切证据都是他查出来的,岂非一案到底,都会随着容宿的死而化为乌有?
“若真如此,裕王府对四爷的亏欠就大了。”玉成先生深深看了容宿背影一眼。
哪知他们眼中的可能迅速被人戳破。
容宿刚一出府门就得到一条密报,当即带人风驰电掣地赶往另一处府邸。
“糟了!”玉成先生听说他们的方向暗骂自己大意。
“殿下将东宫和太子府守得严严实实,却独独忘记还有一处也同王府有着莫大的关联啊!”
“先生是说……”
空置已久的裕王府许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大队大队的人马将王府包围得密不透风,原本留下来看宅护院的侍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容宿的陛下口谕支到一边。
虽然陛下的口谕只是搜查太子府,但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敢去追究容宿的责任?
王府很快就被人搜查个彻底,不出容宿所料,在王府后花园假山的暗洞里,他们搜出了奄奄一息但被“照顾得很好”的褚英,而且好死不死的她身边还有两个黑衣人拼死反抗最后死于刀下。
“好像是拼了命要送死一样。”这是侍卫们的评价。
容宿上前摘了两个黑衣人面具,果不其然,都贴着一点眉的假眉贴。
“第二次了,你还不肯招认吗?”容宿的声音响起,褚英昏昏沉沉已经听不明白意思只囫囵不清地喃喃着:“爷……爷的清白……”
容宿冷哼一声,只当没听见,命人将褚英速速押往大殿。
恢弘大殿前,圭表的影子转了半程,容宿已经带队复命,在他到场前的三分钟内已经有內侍提前进殿禀报说是已擒到褚英。
“太子!”皇帝拍案而起。
“父皇,儿臣冤枉!”秦绍也不知情由,跪倒在地。
容宿待人上殿,恭恭敬敬禀道:“陛下恕罪,臣斗胆在搜查太子府之时提前在裕王府外布了眼线,这才及时抓到钦犯。”
“这么说,褚英果然藏身裕王府了?”皇帝根本没有追究容宿擅自搜查裕王府的事,而是将眼光放在了褚英身上。
这个女人,就是嘉华,那个蛊惑他唯一嫡女参与夺嫡的贱人。
“来人,将她拉出去凌迟处死!”皇帝怒道,连审也不审,就要杀了褚英出气。
说到底,他还是信了。
“父皇容禀!褚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当中断断都是误会!”秦绍当然不能看着褚英死,当即据理力争:“裕王府一直空置,如有贼人劫持褚英混入其中也未尝不可啊!”
“笑话!马场之赛难道是谁逼你办的?”皇帝斥道:“你若不办刑部今日何以会抽调半数人手?你这分明是有意制造混乱!”
“父皇明鉴!案子还没查清,我岂会糊涂到劫狱?更何况我若真的劫狱成功,难道还会把人藏在裕王府这么敏感的地方?”
秦绍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容宿却在旁冷笑补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非我留了个心眼,谁又会想到裕王府呢?”
皇帝被两方争执闹大了脑袋。
“陛下,臣也相信太子殿下冤枉,裕王殿下冤枉!此事还能彻查!”说话之人竟然是在朝堂最末的小吏何启盛。
秦绍心中感慨,果然,不论前世今生何启盛都是那个敢仗义执言的人。
再其后。
竟然又响起一声:“臣亦相信殿下清白。”
秦绍挑眉去看,想知道谁在这么不利的关头雪中送炭。
那处跪的,赫然是容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