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一惊,既惊讶于那少年会张口就要了五千两的高价,又震惊于梦宝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中文,
五千两……几乎是他们现在全部的身家了啊……
红笺是她的义女,她自然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帮她救她,但是……这银子是小姐的啊,是侯爷当初专门留给小姐的啊……
没了这笔银子,他们之后的行程势必会十分艰难,小姐是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的,她怎么能受得了那种苦。就算她能受得了,他们又怎么能忍心看她受那种苦。
而且……而且红笺于小姐而言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小姐她竟然……竟然舍得……
那么前几日小姐说要将卖身契交还给她们让她们脱离奴籍,那也是真心想为了她们好吧?
不然……不然她怎么还会再提出分给她们一人一千两银子……
她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以为小姐是嫌弃她们……
“小姐……您……”
“快给他。”
梦宝又催促道。
赵妈妈有些懵怔的摘下包袱,伸手去拿银票。
红笺却忽然哭着冲了出来,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行!娘,不能给他!这是小姐的体己银子,没了这些银子小姐要怎么活啊!”
说完又噗通一声跪在了梦宝面前:“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蠢笨给小姐惹了祸,奴婢愿意用自己抵债,去服侍这位公子。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今生无以为报,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她边说边咚咚咚的在地上扣头,听得周围人心中都忍不住颤了颤。
梦宝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拉起来,喝道:“谁让你去伺候他了!”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赵妈妈:“妈妈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银子给他啊!”
赵妈妈回过神,又伸手去掏银票。
红笺却哭的更厉害了:“不能给!不能给!奴婢哪里值五千两银子!奴婢这条命当初就是小姐救回来的,奴婢的身家性命都是小姐的!又怎么能让小姐再拿五千两去换!”
她说完起身急的直接就去抓那少年的袖子:“公子,公子,我跟你走,我跟你走,祸是我闯的,你不要为难我家小姐,这事跟我家小姐没关系,她……”
她话没说完就被梦宝又一把拉了回去。
“你是我的奴婢,去哪里都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自己做主了!赵妈妈,给他银子!”
赵妈妈红着眼叹了口气,伸手将银票拿了出来,垂着头就要交给那少年。
红笺挣扎的厉害,梦宝几乎拉不住她,手腕儿被扯得生疼。
一旁的桑子见状,一只手轻轻松松帮她抓住了红笺。
红笺挣脱不得,眼看着银票要被交到那少年手里,急的眼眶通红,眼睛里都泛起了血丝。
那是小姐的救命钱,那是小姐流落在外安身立命的本钱,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侯爷还不一定,没了这些银子小姐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她该怎么办!
这笔银子不能没了,这笔银子绝不能没了!
“我赔!我自己赔!我拿命抵给他!”
她说着顺手就抽出了桑子随身挂在腰间的一把匕,猛地就要向自己胸膛刺去。∮八∮一∮中∮文,
“红笺!”
赵妈妈与梦宝大惊失色。
桑子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挡,抓住红笺的手腕儿一翻一拧。
红笺吃痛,手中匕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又张嘴要去咬自己的舌头,却被察觉了她意图的桑子直接劈晕了过去。
梦宝看着倒在桑子肩头的红笺,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多谢。”
她对桑子说道。
桑子腼腆的笑了笑,低头不语。
梦宝从已经吓傻了的赵妈妈手里拿过了银票,直接塞到了对面的少年手中:“给你。”
少年没想到事情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就见手里多了几张银票。
“桑子,你带红笺先进去等我们。赵妈妈,你帮我一起把这珊瑚树收好搬回去。”
赵妈妈回过神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蹲下身来跟她一起收拾那碎裂的珊瑚树。
一旁站着的锦衣少年这才清醒了过来,他这是赤.裸.裸的被人拒绝了?彻彻底底的被人拒绝了?而且搞得好像是他行事多么过分,非要逼死人家的丫鬟一样!
他气的直跺脚,看着正在收拾珊瑚树的梦宝喝道:“谁让你拿走了!这是我的东西!”
梦宝抬头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已经照价赔偿了吗?那这坏掉的东西自然就归我了。你若还想将这碎掉的珊瑚树拿回去回收利用的话,那刚刚就不该按照全价跟我喊价啊。”
说完理也不理她,继续低头收拾。
少年一瞪眼:“小爷不稀罕你的银子!就稀罕这株珊瑚树!不许你拿走!”
梦宝哦了一声,停下了手:“好啊,那你将银票还我。”
少年嗖的一下就将银票扔给了她,满脸不屑:“谁要你的银子!”
梦宝接过银票站起了身,指着地上那堆碎珊瑚道:“喏,还你。”
说完带着赵妈妈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年气哼哼的站在原地:“五千两银子就想打了小爷!你当小爷是什么人!”
一旁的小厮颤巍巍的站了出来:“二少爷,这……珊瑚树……”
“这什么这!碎了也给爷收好!爷的东西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说拿走就能拿走的吗!”
“可是……可是他们没赔银子啊……”
“爷缺银子吗!爷……”
……
……
……
少年猛地一拍腿。
嘿!
这个奸猾的小妇人!!
竟然被她给耍了!!!
头顶传来噗嗤一声,少年瞪眼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站在二楼一间房间的窗口,正掩嘴笑着看他。
“二少爷。n∈八n∈一n∈中n∈文,”
那丫鬟见他望过来,脆生生的开口:“那小娘子的确不是用五千两银子打了您,她是一两银子都没用就打了您!”
丫鬟说完咯咯的笑了,房间里还传来了另外几个丫鬟的笑声。
少年又气又恼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跺了跺脚:“你们懂什么!爷这是看在她是个妇道人家的份儿上让着她!”
“是是是,二少爷最是体谅人,最懂得忍让别人了,自己吃点儿亏不算什么!”
小丫鬟笑着接道,房间里的其他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哄笑。
谁不知道他们二少爷向来是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能见到他像今日这般自己把自己绕进去吃了个闷亏还作不得,那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这事儿可得好好的记在心上,不然以后怕是都没机会见到了!
少年一口气憋得差点儿吐血,猛地拍了身旁的小厮一把:“还愣着干吗!收拾东西啊!”
说完愤愤的抬脚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而离开那里的梦宝却是边走边扯了扯赵妈妈的衣袖,皱着眉头满脸认真的低声问道:“妈妈,刚才那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赵妈妈回过神噗嗤一笑,再不复之前紧张忐忑的神色:“他之前脑子有没有问题奴婢不知道,不过现在估计被您气的脑子有问题了。”
梦宝皱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那么心高气傲的,我都答应赔给他银子了他又不要。切,爱要不要不要拉倒,还便宜了我呢”
赵妈妈捧腹笑道:“小姐你啊……真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梦宝觉得莫名其妙,但见她总算露出了几分喜色,心中也跟着觉得开心:“走吧,我们去看红笺!等那丫头醒了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多大点儿事啊就寻死觅活的,在她眼里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她一路不停的碎碎念着,赵妈妈看着她愤愤的表情,心中只觉得一片柔软……
…………………………
刚刚那间二楼的房间,窗扇已经被丫鬟阖上了。
房中一个年约四十却丝毫不显老态的美妇倚靠在迎枕上,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乘风呢?又去做什么了?”
丫鬟笑着将一盘剥好的荔枝递了过去:“二少爷自从刚才回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了,现在还在屋子里憋着呢,估计是不好意思出来了。”
美妇笑了笑,拈起一个荔枝咬了一口:“他要是能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那我这个当娘的倒是省心了。可惜啊……他怕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
丫鬟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总可以学嘛,就像二少爷以前也不知道吃亏二字怎么写啊,今日不就知道了吗?”
这回换做美妇笑了一声,笑过后又带着几分严肃认真地道:“你们盯着点儿他,可别让他去找那小娘子的麻烦,他平日里和人家的丫鬟下人们打打闹闹我可以不管,但是不能招惹人家正经的娘子。”
“她哪里正经了!”
门外传来男子有些气愤的声音。
魏乘风推门而入,脸上写满了不满:“娘,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我吃了这么大的亏您不去帮我教训她,还怕我去找她的麻烦?”
美妇手中的团扇掩在嘴边,笑的肩膀微颤:“你吃亏关人家什么事?我刚刚可是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人家赔给你银子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
魏乘风咬了咬牙:“要不是她奸猾使诈!我怎么会上了她的当!”
美妇笑的更开心了:“向来只有你比别人奸猾你对别人使诈,什么时候也轮到别人比你奸猾对你使诈了?我看是你自己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还不愿承认,非要推到人家小娘子身上!”
“娘!哪有你这样向着外人说话的!”
魏乘风气道。
“哎呦哎呦,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还恼羞成怒说不得了。”
美妇笑着对旁边的丫鬟笑道。
丫鬟一阵轻笑,少年气恼的站起身就向外走去:“我出去了,别等我吃饭!”
“站住!你要去哪儿?”
美妇手中团扇往桌上轻轻一拍,坐直了身,柳眉微竖,声音不覆之前的随意轻快。
魏乘风身子一僵,垮着脸回头看她:“我把说好要送给人家的礼物给摔坏了,总得给人交代一声吧……”
美妇这才又倚回了迎枕上,笑着摇起了团扇:“去吧去吧,好好吃饭别饿着了啊。”
魏乘风扭过头翻了个白眼,爹说的果然没错,女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看着少年人离开了房间,美妇这才继续吃起了荔枝,边吃边道:“派人盯着他点儿,他若敢找那小娘子的麻烦,直接给我揍回来。”
丫鬟憋着笑应了声是,下去传话去了。
…………………………
红笺醒来时就见梦宝正坐在她的床边与站在一旁的赵妈妈说话,两人脸上带着笑,似乎聊的十分开心。
赵妈妈率先见到她醒了过来,赶忙走上前来:“丫头,你没事吧?”
红笺忍着后颈的疼痛坐起了身,看看她又看看梦宝,哽咽着问道:“小姐,娘,那五千两银子……”
赵妈妈刚要开口说话,梦宝就沉着脸道:“赔给那位公子了啊,你又不是没看见。”
红笺一怔,旋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惊天动地,震得赵妈妈和梦宝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
“奴婢……奴婢害……害了小姐……让奴婢……去……去死吧……”
她说着就要往床柱上撞,哭声也越来越大。
“闭嘴!哭什么哭!”
梦宝厉声喝道。
红笺自幼被梦宝捡来,从未听她这样生气的呵斥过自己,吓得当即止住了哭声,抽噎着看向她。
“我刚用五千两银子把你的命买回来,你转眼就要让我的银子打了水漂吗?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是五千两银子你知不知道?没看你浑身上下都冒着金光吗!”
啊?
红笺愣住了,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没见哪里冒着金光啊……
赵妈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红笺这才知道小姐是在打趣自己,却仍旧没有心情说笑。
“小姐,奴婢不值……奴婢不值啊……五千两银子……您都可以……可以置办两套宅院,再买好些丫鬟了……奴婢……奴婢……不值得啊……”
“别的丫鬟是你吗?我就是买再多的丫鬟回来又能买到个一模一样的你吗?”
梦宝沉声问道。
红笺一怔,睁着泪眼看着她。
梦宝叹了口气:“你们记着,无论如何命都比银子重要。我没了银子可以想办法再挣回来,但没了你们就是真的没了,有再多的丫鬟也与你们不同。”
“……可是……别的丫鬟……也能把您伺候的好好的啊……”
“伺候的好就是真的好了吗?如果我让你们离开我去伺候别人,别的主子可能也会待你们很好,但你们心里就觉得好吗?”
红笺赶忙摇头:“不好不好,奴婢只想伺候小姐,别人待奴婢再好奴婢也不想伺候别人。”
梦宝目光柔和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所以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觉得对我好的事不见得就是我觉得好的事,你觉得对我不好的事也不见得就是我觉得不好的事。”
就像她之前觉得让她们离开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其实在她们心里或许那才是最不好最可怕的事。
而让她现在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去告诉她们生命不分贵贱同等无价,她们也一定听不进去,所以只有让她们意识到她们对自己来说有多珍贵,她们才会因为这份珍贵而更加珍视她们自己。
赵妈妈眼眶微红,侧过脸去擦了擦眼角的泪。
红笺虽然听不懂什么鱼不鱼乐不乐,却也懵懂的明白她的意思,渐渐安静了下来。
梦宝待这时才对她说了那五千两银子又被拿了回来的事,红笺愣怔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捧腹大笑,直说那位什么公子是个没脑子的,比她还笨。
房中这时才真正开始有了自肺腑的笑声,几人之间的心结也彻底解开,比往日更加亲近了几分。
翌日清晨,梦宝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时,桑子却皱眉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似乎刚在山林里转了一圈。
“怎么了?”梦宝问道。
“有人在附近找你们,而且都是些武艺不凡的人。我听到他们说要将周围的官道和驿站都仔细搜寻一番,尤其是你们想要去的那个方向,绝对不能遗漏。”
桑子将自己无意中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他们。
房中一阵沉默,刚刚恢复了笑容的赵妈妈和红笺又皱起了眉头。
是啊,镇远侯府的那几位定然是知道他们要去找侯爷的,只怕这一路上都已经做好了埋伏,就等他们现身了。
虽然他们专挑了官道和驿站这些人多的地方行路投宿,让他们不便下手,但谁也保不准哪日出个意外他们就落了单,到时候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梦宝低头仔细思虑了半晌,再抬头时便已做出了决断。
“我们不去那里了,换个方向。”
“换个方向?”
“对。既然直接去找父亲行不通,那就干脆给他传个信好了。那些人能拦得住咱们,总拦不住咱们的信吧?我将消息通过信件传给父亲,在信中跟他约好一个地方让他直接派人去那里接我,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
赵妈妈与红笺纷纷点头:“那小姐打算去哪儿?”
梦宝想了想,道:“这附近他们怕是会一直搜寻下去的,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去个远些的地方,远的让他们想象不到咱们几个女子孤身上路会去往那里。而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也不行,太过偏僻的话万一不小心被他们现了,当地官府震慑不住他们,他们动起手来就肆无忌惮了。”
“所以……京城!咱们去京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