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钧想要撇清自己,不是不可能,其实只要他如实地向将士们说明与庞赐交往的整个过程,这件事就很好了结。
然而,这又牵扯到文琪和宁朝的安全,关系到自己是否言而有信。宁钧决计只是调整一下说话原则,更加委婉一些,如果让他再深一步,他宁可去死。士当弘毅而有信,顶天立地,这也正是一代人的信念。
苏秦觉得奸细的事情该告一段落了,他就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又向宁钧问起了他与公孙延作战的情况,以及公孙延可能的去向。
谈到这个话题,宁钧可是兴致勃勃,因为这是他的拿手好戏,那个公孙延在他的猛冲猛打之下,最后竟然连头盔掉了都不顾去捡拾,披头散发地在你阵地上乱跑,后来率领着残兵败将逃往了渑池城的后方白石城的方向。
苏秦听说公孙延逃往了白石城,他笑着说:“我猜那公孙延再败于宁将军之手,可能连逃回渑池城见主将司马错的勇气都没有了,因此干脆败退白石城,躲避司马错的责罚。”
宁钧也点着头,说道:“可笑这个公孙延总是战前过分地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不知天高地厚,一旦出现了挫折,又惊慌失措。我就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穷追猛打,公孙延很快就撑不住了。哈,哈……”
讲得高兴时,宁钧又难得地笑了出来,苏秦也为他感到高兴。他刚才谈起了自己亲生儿子宁朝的事情,还泪洒当场,又被周绍追问,穷窘尴尬,所以露出这点笑容殊为不易。
苏秦也应和了一句:“宁将军对付公孙延很有一套。记得在魏国安邑,他也是被你击溃;上次带领韩**队抗击秦国人追击,公孙延又遭你反击;这次在上官城下,再次被你击败。我估计这公孙延见了你宁钧,得躲得要多远有多远,胆子都被宁将军吓破了,哪里还敢与你交锋?”
苏秦想着公孙延的狼狈相,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宁钧笑过了之后,他也提醒苏秦:“公孙延其人尽管有这个弱点落在我们手里,但是此人也不容易对付,十分狡猾,老谋深算,又精于阿谀之道,不定又会从哪里冒出来给们来一记狠拳。“
苏秦不住地点着头,他又想起了魏卬自尽一事,那时就是疏于对公孙延的防范,让他钻了空子,向秦君赢驷告发魏卬在曲沃的私自城下之约,后来才引发了祸端。这个教训苏秦刻骨铭心,岂能轻易忘掉。
苏秦一边与宁钧嘲笑着公孙延,另一边却脑海中突然冒出更绝妙的一招必杀秦军之计,当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盘更大的“棋局”浮现了出来。
汲取了前次的教训,苏秦这次不会轻易地再把自己的打算预先讲了出来,他暂且把这个“棋局”藏在心里,但是心情还是不由得喜滋滋的。
宁钧和周绍都看出苏秦嘴角流露出来的微笑,他们不知苏秦在乐什么,都感到有些诧异,有心想问,但又不敢贸然提出来。
苏秦看看天色已晚,就向宁钧说道:“宁将军一路鞍马劳顿,天色已晚,我还是安排你去旁边的营帐中歇息一下吧?”
宁钧从上官城匆匆赶来,原本以为苏秦身体要垮掉,所以着急,到了联军总部,见苏秦身子还好,并无大碍,他也放心下来。这时,他也觉得困乏之意袭来,所以也就不客气地向苏秦道:“那就有劳季子安排一下。”
苏秦于是就叫来中军的侍卫,让他们去安置宁钧休息的营帐和寝具。宁钧辞行之后,苏秦又坐了下来,他现在才可以向周绍详细说明一下军中奸细之事,准备劝慰他一番,让他安心养伤。
苏秦冲着周绍笑了一笑,说道:“周将军刚才火气不小,现在如何,心头好受一些了吗?”
周绍直直地看着苏秦,脸色仍然铁青着,但是出于对主帅的尊敬,他还是尽量缓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回道:“末将岂敢在丞相面前发火,只是心中感到憋闷而已。”
苏秦微笑着说:“如果我所猜的没错,周将军的憋闷一定是因为我为什么特别信任宁钧将军吧。这件事内情很是曲折,一时根本说不清楚。而且我如果随便透露宁将军的**,也对不起他。”
苏秦又道:“不过,我可以向周将军保证,宁钧将军绝不是军中奸细,他最多也是无心之失而已。至于真正的奸细其实是另有其人。”
周绍吃惊地望着苏秦,说道:“啊,果真如此,那个奸细是什么人,他现在人在哪里?”
周绍问得急切,苏秦看他的那个咬牙切齿的样子,心想:“我如果现在告诉了你,你还不得找上门去,活剥了那人的皮呀。”
苏秦劝周绍说:“周将军莫急,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说不定正可以利用一下,故意装作不知,施一条假痴不癫之计,反而把秦国人装到我们所设的圈套之中呢。”
周绍一听,觉得苏秦所说的十分有趣,他说道:“如若能利用反奸,让秦国人也吃一个大亏,那再好不过,我也能解了心中这股闷气。”
周绍说着,他的脸上紧张沉闷的神情竟然也开始放松了一些。苏秦见此情状,心中很是欣慰,能够让周绍从憎恨内奸的郁闷中解脱出来,实属不易,也值得高兴。
但是,苏秦还有一个细节要向周绍核实,他问周绍道:“我听说你最早跟随韩国太尉许牧解救上官城时,魏将吕寄刚一开战就失踪了,有这回事吗?”
周绍突然听到苏秦提起了这件过去了很久的事情,感觉摸不着头脑,他照实了说:“确实如此,我们两人本来相随在一起,那时秦军的弩箭突然从前面铺天盖地射来,大家纷纷躲避。一转眼的工夫,我再检查队伍,吕寄已经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军情紧急,我也没有多想?”
苏秦“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是如何又突然出现,想必周将军也还能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