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离开楚军大营后,屈辛立刻按照苏秦的吩咐,让中军侍卫到楚营各处去传达自己的指令:“不许再继续饮酒,楚军将士各自归位。”
然而,景封却并不买账,他回去后大呼小叫地让自己的亲随小校继续拿酒来,痛饮狂喝。景封边喝还边骂屈辛。消息传到屈辛的耳朵里,屈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想想苏秦的关系,还是隐忍未发。
苏秦离开楚军营地之后,没有回转到自己的驻地,他带着周绍和颜遂,身后紧随着上百名贴身亲随校卒,到齐、魏、燕等营地巡视。他向各路诸侯援军宣谕了禁止军中饮酒的命令。
齐、魏等军队的营地里有不少帐篷里灯火通明,里面坐着一众将士,正在饮酒喧哗。苏秦每当发现,立即予以制止,直至众人散去,各自回去就寝。其
间当然也有那很不服气的人,但是看到苏秦和所带领的侍从个个武装到牙齿,摩拳擦掌的,他们也慑于气势,带着不情愿的情绪散了去。
当夜回到自己的中军宝帐时,已是天色微亮,苏秦心想:“前方战事一触即发,而我这里的诸侯援军散漫至极,根本不堪大用。我必须尽快想办法,将联军部队整肃一番。此事刻不容缓。”
苏秦又想起了魏卬所赠的《太公兵法》和孙膑师兄留下的《孙膑兵法》,他依稀记得其中有过关于整肃军纪的内容,于是又挑灯夜读,直到心中有了完整的盘算,这才掩卷而眠。
第二天是苏秦给予联军休整的一天,他也趁机睡了一个大觉,把前夜的亏觉给抓紧补了回来。既然是规定的休息时间,苏秦也就不想去多管将士们的行为,然而,休整一结束,就该是严肃军纪的时刻了。
第三天清晨,苏秦早早起床,他洗漱完毕,舒活了筋骨,穿好了盔甲,在中军宝帐中等候诸将的到来。
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时,中军校卒敲起了帐前竖立的宽约五尺的三面大鼓,咚咚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联军的营地,这正是聚将议事的鼓声。
有节律的三通鼓声擂罢,正好是辰时,这时才刚有一半左右的将军来到了中军帐下。苏秦望着帐下的情形,心中有气,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他望着帐下,不发一言。已经到来的将军们见人数还未到齐,他们也就彼此打招呼,交头接耳地交谈着。
苏秦听到帐下的嘈杂的人声,啪地一拍镇堂木,高声喝道:“诸将听了,中军帐中不得喧哗,请立刻闭口不言!”
诸将往堂上一看,只见主帅苏秦头戴金冠,身披银甲,面沉似水,端端正正地坐在帅案后,威武气派,英姿勃发。
诸将又相互看了一眼,想要交流一下对于今日主帅的观感,但是苏秦已经有令在先,他们又不敢冒失违令,于是就以目光相交流,都示意对方看看主帅的威风样子。
燕军主将乐玄有些不服气,他出列说道:“末将有一事要请教苏丞相。”
苏秦当然不能连部将们请示都不允许,这种遵守中军规矩的进谏他是乐于接受的。
苏秦回道:“乐将军有事请讲当面。你能以军中礼法进言,这很好,我十分欢迎!”
乐玄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耳,他道:“末将率领燕国的将军们按照丞相的号令,准时到达中军大帐,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议事,但却不料该来的人还不到一半,其它诸侯将军缺席,这事还怎么议?”
“末将不明丞相如何看待,请丞相示下!”
乐玄这明显是因为气愤,所以出言不逊,也将了苏秦一军。如果苏秦对此仍无办法,听之任之,则将心涣散,一发而不可收拾,下次擂鼓聚将,恐怕没一个人会准时前来。甚至是连一个人都不会来。
因为在家睡大觉都没人管,谁还愿意起个大早,穿戴整齐地到中军报到!
苏秦面对着乐玄的质问,并没有着急上火,他沉稳地回道:“乐将军之问,非常合适,恰逢其时。即便诸将不问,我也会主动向你们说明的。”
“今日聚将咱们是有令在先的,我当然不会等闲视之,迟到或不来,都有相应的措施惩治,你们放心,我不会置之不理的。”
乐玄听闻苏秦已有盘算,他也稍稍放心了一些。但是,他扭头看了看帐下,没来的将军占了几乎一半,这么多的人如何处罚?未开战前,先惩治一半以上的将军,不免会得罪一大群将领,这仗还怎么打?
乐玄很是忧心,所以他又道:“丞相有定见在胸,我等很欣慰,然而,今日迟到的将军不在少数,丞相总不能一一加以责罚吧。其中齐国就几乎一个都没准是到来,难不成将齐军惩治一番,打发回去?”
乐玄提出的问题,是个大难题,帐下诸将听了,都为此而犯难,不便再交头接耳议论,但心中暗想:“这可是个麻烦事,如一一惩罚还涉及到个公平问题,迟到一会儿的和迟到很长时间的,怎么去区分?该怎么量刑?”
颜遂和周绍等与苏秦一心的将军,更是为苏秦捏把汗,忧愁于苏秦面临的难解之局。
苏秦却不忧反乐,他微微一笑,回答乐玄道:“多谢乐将军为主帅着想,诸将如果都能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何愁强秦不破?我已有应对之策,诸将暂且等待一下。”
乐玄见苏秦好像真的是有了合适的办法,他也不便再追问下去,于是回班站列。苏秦回答了乐玄之后,仍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扫视着帐下。
帐下诸将见苏秦不言不语,正襟危坐,他们也就随苏秦一起等待起来。
迟到的那些将领走到了中军帐外,先是稍等一会儿,听一听中军宝帐里面的动静,但是却鸦雀无声,他们纳闷:“难道今天不是聚将议事之日吗?怎么好像没有人似的?难道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刚才的擂鼓之声?”
带着狐疑,他们跨入了宝帐之中,一下子看到了整齐地肃立在两侧的将军们,再一看堂上,苏秦一脸严峻之色地坐在帅案后。
迟到的将军难免心中咯噔一下,觉得气氛不对,他们也肃然了起来,赶紧找准地方,站列入队。当然也有那嬉皮笑脸的,想要搞活一下气氛,他们进帐之后,还笑呵呵地与其他人打招呼,但是其他将军最多只是点一下头而已,不敢违令搭话。
直到巳时,诸侯将军们才彻底到齐,这时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齐军将领在田章的带领下,嘻嘻哈哈地相拥着进到帐中来,看到周围气氛不对,那个田章还不以为然,他笑哈哈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一脸愁闷,好像别人欠你们多少钱似的。”
苏秦一见,立刻喝斥田章道:“你身为齐国的主将,目无军纪,带头抗命,我再怎么说也是齐王拜封的齐国正卿,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他伸手从帅案上取出一支令箭,扔到了堂下,大声说道:“左右中军侍卫何在?”
分列于两侧的近百名侍卫齐声答道:“在!”
苏秦命令道:“给将田章拿下,绑在一旁,听候处置!”众侍卫听到命令,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田章绳捆索绑,押解起来。
田章这时才傻了眼,他高声说道:“我是齐王任命的主将,你凭什么把我拿下?你拿下了我,齐军由谁来统领?”
苏秦回道:“缺少了你一个胡作非为的人,齐军正好想除掉了一匹害群之马,还愁没人来带?颜遂何在?”
颜遂听闻苏秦召唤,他出列答道:“末将在!”
苏秦命道:“我以合纵联军主帅和齐国正卿的身份,命你接替田章统领齐军,好好整肃齐军的军容军纪,不得有误。”
颜遂早就不满田章所为,他也觉得苏秦此举解气,他回道:“末将谨遵主帅之命!”接令后,他又回班站列。
楚国的主将屈辛自从苏秦前天夜里教导一番之后,很是带劲,他早早就到了中军宝帐,但是那个陈稹和景封却不给情面。陈稹是倒数第二个到的,景封是最后一个到来。
景封到了帐中,仍然走路摇晃,满嘴酒气,口中念叨:“这正睡着觉呢,也不让人安省一下,聚的哪门子将!”
景封的醉迷迷的样子和口中念叨的话语,把帐下诸将又给逗得大乐。他见众人屡次因自己发笑,还很得意,觉得自己就是非同一般。
他向先他一步到的陈稹说道:“陈大夫,你昨夜喝着喝着怎么跑了呢,害得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喝到半夜。你不是今早要来叫我一起走的吗?怎么又一个人不等我就跑了?”
诸将看看陈稹,发现他虽然脸色羞臊得通红,但是人却十分清醒,根本看不出喝过酒的样子。
陈稹扶了景封一把,故意大声说道:“景将军,你喝多了吧。我哪里与你饮酒了呀?又哪里与你相约一起到中军议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