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充斥着整个房间，即使窗户开着，但从琉心进这个房间到现在有一阵了，那让人无法缓和的味道也丝毫未减下去。
病床上的人不多说话，病床旁的人便不多动弹。
琉心的内心深处仿佛有哪根弦被撩拨了一番，又是酸楚，又在颤抖。
不过还好，她可以任凭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涌，只要那张脸还是平静如水的就够了。
小时候夏天傍晚的饭后，妈妈常常坐在院子里，就着院子里开垦出来的那片菜地，左右胳膊各搂着一个小孩，一边数星星一边和她们说心里话，说她们本来可以比现在更好一些的，无所谓自己，不过却苦了她们，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坚强一点，说这个世界上，情况比她们糟还比她们更乐观的人，还有很多。
然后琉心和杨朔会异口同声的说:“不苦。”
以前琉心不相信，不是不相信有比他们更惨谈的，而是不相信有和他们一样坚强的，而现在，摆在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吗？
“琉心，如果给成宇过生日的话，你觉得准备什么礼物他会比较开心呢？”白瑞雪打破了沉寂了许久的气氛，伸出纤细的胳膊，从伸手便可够到的果篮里取出一个梨，简单用手擦了擦，啃了一口，随即示意琉心也拿一个，“呐，尝一个，浅浅送的，很甜哦。”
莫成宇的生日么？若不是白瑞雪提醒，她都快忘了。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到他了。”琉心蹲下身子，捡起地上刚才被白瑞雪扔下来的那一半苹果，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轻描淡写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喜欢的东西早就变了。”
琉心已经不想再过多追问白瑞雪什么了，虽然她还是有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但毕竟她今天是来看病人的，不是审犯人。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白瑞雪见琉心有些冷清，便投过来关心的目光，像一位知心大姐姐一样热心，“怎么样，南大还好吗？我记得你是考进来的，学杂费应该会减免很多吧。”
“唔~，一切都好，刚来第一周，没有什么课程。”琉心随意笑了笑，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说出了难以启齿的四个字，“小雪～老师。”
琉心只要是对着白瑞雪，怎么称呼都感觉怪怪的。
“不是说叫小雪就好了嘛，怎么每个人都要加上老师？”白瑞雪无奈的苦笑道，“要我说多少遍，我才大你们一岁的。”
“第二周就要开始军训了，课程也会变的更紧一些，不过相对于高中来说还是很友善的，琉心，在南大这三年，你就踏实一些，好好学习吧。”白瑞雪看了看窗外，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拱了拱鼻子，神秘兮兮的向琉心这边凑了凑，轻轻道，“对了，忘记一件大事，说起来，你那天……和杨先生，最后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琉心没想白瑞雪会突然说起那天的事情，眼睛瞪的老大，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倾了倾，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红晕，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嗯，这两天不管是孟玲还是孙焱，只要是她身边的人说起杨辰的时候，她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由内而外的局促不安。
孟玲都觉得意外，刀枪不入的琉心居然会被一个人的名字击溃。
再不改，都快要养成习惯了。
“反应这么大。”白瑞雪眯起眼睛，从琉心的表情里嗅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意味，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满脸的搞事情，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似乎就是要琉心的这个反应，连说话的声线都变了味道，不慌不忙的用右手撑起脸颊，添油加醋道，“杨先生挺高挺帅的啊，你就没多偷看几眼，我说要送你都被拒绝了，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哪有……咳咳……嗯……他那个样子……也还行……”琉心虽然支支吾吾，但还好克制住了即将要像花儿一样绽放出来的笑容，咳嗽了两声，尽量保持镇定。
自从上一次两个人分手后，琉心只要想起杨辰，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好一面，除了头一次两个人在莫成宇的咖啡馆见面，生了一次气，剩下的，仿佛刻意而为一样，她们在不经意间把每一次的遇见都做到了极致，再加上前两天的那一次病冲击……
琉心明明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爱美颜的大脑，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可即便是明白，她还是克制不住去想他，她们那天的对话，虽然只是简简单单那几句，可这几天来，她也已经在大脑里揣摩了千万遍。
她是不是，对他……心动了？
琉心只觉得呼吸慢了一拍，心头一紧，一把冷汗捏在了手里。
她还不能喜欢他。
至少现在不能。
总不能带着他去和刘谨清同归于尽吧。
“好了，不开玩笑了。”白瑞雪一句话把琉心拉了回来。
“不过说实话，那天去咖啡馆之前，哥哥也只是和我说了合同的事情，关于杨先生只字未提。”白瑞雪脑袋向后捎了捎，“我可没料到他会那么年轻，听宋助理说的时候我以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白瑞雪道:“哥哥从来不这样的。”
这才是最有分量的一句话，不过琉心并不在意。
如果是刻意说杨辰特别多话，这几天的一系列事情早已经做到了。
“嗯，他的一些行为确实有些老成了。”琉心睫毛微颤，脑袋里又浮现出了那张笑脸，随后嘴角微微勾起，“但他不是那样。”
白瑞雪实在看不下去琉心一脸陶醉，用肩膀推了推她：“怎么啊琉心，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再怎么也是两只胳膊一个脑袋，不会多出来几条。”琉心顿时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歪了歪脑袋，打趣道，“谁不一样。”
“说起来，杨先生也只是对你很好而已吧。”白瑞雪继续笑道，“你不知道，你那天去咖啡馆的之前，他冷成了什么样子。”
是吗？只是，在她，面前？
白瑞雪一个眼神，又加了一把火：“我只是觉得，他好像……”
“咳咳。”琉心掐准时机咳嗽了一通，“说起来，成宇昨天回来了。”
琉心可不是傻白甜，她知道白瑞雪接下来要说什么。
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被这样的糖衣炮弹冲昏头脑。
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还为时过早了。
白瑞雪愣了愣，随后明白了琉心的意味，收回了笑容，靠回了枕头上，闭上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