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华呆了一下，忽然道：“也许团县委的计划可以有所变化。”
“您是说……”
娄美芬和王志都是一愣，邓华点点头：“沒错，就是实物团费计划，完全可以用山野菜代替，未必就是民俗工艺品。这样一來，即便是学生，上缴部份山野菜，也不会有多大压力。”
大家都有点发傻，梁浩敏眨眨眼：“可是可是团县委收山野菜做团费……”
谁的心里都有疑问，山野菜做团费，也只有邓副书记想得出來。娄美芬清楚记得，上次小会上，邓副书记说的是用民俗工艺品充作团费，怎么一转眼变成山野菜了。
“大家觉得刚刚这涮锅子怎么样，”
并沒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邓华卖个关子，杨二尕点点头：“那还用说。绝对美味，老杨沒吃过高档酒席，也曾经下过几次饭店，这么吃法绝对受欢迎。”
“说对了。”邓华点点头，“现如今大城市的吃货们，越來越追求原生态。试想一下，如果把这些山里惯见的山野菜精致包装，拿到大城市去销售，肯定会有市场。”
梁浩敏倒吸一口气：“沒错，每一次返校，最受欢迎的不是那些小食品，而是同寝带來的土特产。如果在搭配上美芬姐的汤料，就更完美了。”
“够聪明。”邓华冲梁浩敏竖起一根大拇指，“到时候让梁妈妈出技术，团县委出面筹办一家山野菜加工厂，一家汤料炒制厂，嘿，财源滚滚。财源滚滚呐。”
杨二尕大喜：“那那我明天就发动村民，让……”
“停停停。”邓公子满脑门子黑线，“你还是不要发动群众的好。”
“为什么，”
所有人都问出这句话，邓华叹口气：“山野菜有多少，如果全体村民上山，会给大山带來不可弥补的生态灾难。让学生和团员上缴山野菜，对山里的破坏力有限，村民还是要从另外的角度出发，不要一棵树上吊死。”
“邓副书记说的沒错。”梁浩敏毕竟是淮阳农大高材生，见识不凡，“很多地方沒有节制上山挖药材，采山珍，最终给大山带來的伤害，是几倍于获得的经济价值。”
“不愧是淮阳农大高材生。”邓华赞道，“你的见识比我强。杨家岭有你这样的村官，是杨二尕的福气，是村民的福气。”
梁浩敏第一次觉得，山村的工作前景一片光明。其实也怪不得他，任谁四年大学读下來，谁都想有一个有前途的工作，如今居然蜗居在大山里，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古城县的学子们，最渴望学而优则仕，或者干脆远走高飞，似乎除此之外，再沒了任何的念想。不只是梁浩敏如此，邓公子很理解大学生们，在学生和他们的家长看來，小小的古城县，除了公务员再沒有任何有前途的职业。
就连吃事业饭的教师，在古城县这样的穷地方，也不敢保证福利待遇，更不要说那些不在编的职业。邓华还知道，眼下算过得去的企业，很快就将被乡镇企业的大潮吞沒，那时候古城县的八大金刚将全军覆沒。
华夏市场经济大潮即将席卷全国，根本不是古城县可以相抗衡的，邓公子眼下的所作所为，事实上在给古城县寻找更多的渠道。
几年后，这批最先响应号召，走上村官岗位的大学生，一定会感激大学生村官计划，因为那时候老干部都将退居二线，一批生力军将会走进干部队伍，这些村官将会成为最具竞争力的生力军。
古城县山里人也酿酒，但是酿造纯粮食酒的很少，即便是有，也是那种在邓公子喝來如水一般的淡酒。每一次下乡，小邓主任的车里少不了给孩子们的午餐，少不了熟食，少不了好酒。
这顿饭对于梁浩敏來说，是转变观念的一顿饭，邓华的一席话对他触动极大。此时他看向邓公子的眼神，不再是藐视乃至敌视，当知道小邓主任是大学生村官计划倡议者的时候，所有的大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都把邓公子恨到骨子里。
现在，组织民俗工艺品生产竞赛，让梁浩敏找到了自己的位子：“请邓副书记放心，既然选择这条路，我就要走好，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老支书和杨二尕相视而笑，快一年了，终于听到梁浩敏的承诺，真不容易呀。想到此前的大学生，几乎整天想着调回县城，如果不是组织部有强制性政策，恐怕村上的大学生剩不下几个。
两个人的笑脸让梁浩敏脸一红，老支书举起杯：“年轻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犯错，犯错不怕，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來來來，老头子陪你们这几个小娃娃走一个，希望民俗工艺品生产竞赛，可以给村民带來新希望。”
杨家岭后山，疏疏落落几株老槐树，据老辈人说，这里在百年前也是满山巨树。战争年代，这里被日本人的炮弹几乎翻个个，山上所有的树木都被炸沒了，现存的几株老槐树，还是幸存的战士们，为了纪念才重新种植的。
邓华几个人爬上山头，这里沒有大树不假，灌木丛却是不少，很多都是老树老根发出來的新枝。沒有人修正，使得这些枝杈疯长，娄美芬的裤子被刮了一个口子，小女人正在那边懊恼呢。
看着两侧葱郁的绿色，梁浩敏轻声道：“这座山，是杨家岭最适宜种植果树的，只是村里沒有人有钱投资，村上只有债务沒有存款。”
“也许可以在民俗工艺品生产专项信贷上面想办法。”邓华微微一笑，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钱会有办法的，关键是要选择最好的品种，不能把目光盯在大众化果品生产上，一定要有特色，一定要耐储存，一定要有广阔的市场才行。”
听邓副书记说钱的事好办，梁浩敏登时信心十足：“只要有钱，品种好解决，我本身是淮阳农大毕业生，农大那边有专门课題组，完全可以提供最好最有销路的品种。”
“噢，”邓华诧异地看向梁浩敏，冲杨二尕笑道，“二尕，你遇上宝了，浩敏人才难得，看住了。别说兄弟沒有提醒你，不要让人给撬行，那杨家岭可就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