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葬礼极其盛大,请道士做法九日,使死者灵魂得到安息,在此期间,各宫嫔妃都要披麻戴孝,为主母的灵魂祈福。林清越也不懂这里宗教礼仪,好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各种仪式就不出席了。但是怡心作为皇帝的养女,嫡母的葬礼还是要参加的。可就是这一参加,居然就出了事。
法事第一天回来之后,李嬷嬷就忧心忡忡的告诉她,做法的道长说怡心似有邪魔侵入。林清越一笑置之,牛鼻子老道都喜欢装神弄鬼。不过为安全起见,她还是让孙云给怡心看了一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她也没放在心上。
皇后已经下葬,是皇帝为自己选的陵寝之地。世间之事就是这样,不管她是傻子还是什么,只要她是皇后,是妻,就该得到妻子该有的待遇。
相比之下,后世的小三倒是风光了很多,只是道德上受人谴责,虽然本人没有分享财产和继承遗产的权利,但只要生了孩子,那孩子就和妻子生的孩子一样拥有继承权,受法律保护,真不知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退步。
像往常一样,林清越一个人躺在卧室的摇椅里看书,这摇椅是她根据现在的躺椅,结合二十一世纪的摇椅设计的,躺在上面轻轻晃动,很是自在。
晃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林清越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声音不大,但是她还是被惊醒了。当看到屋子里的人时,更加震惊。皇帝怎么会在这时候摆驾凌云宫,更重要的是,居然还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她下意识的想到难道他们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以为她是妖怪?不过她很聪明的没有说话。
“道长,你看贵妃碍事吗?”皇帝缓缓开口,可是脸色极其阴沉。
这道士很年轻,长得倒是很出尘,一身道袍虽不显眼,八卦却是银线刺绣。她的眼神平静无波,走上前就抓林清越的手。林清越下意识的一缩,戒备的盯着他。
“爱妃不要害怕,这是无尘道长,是来给你看病的。”皇帝不知道她害怕什么,还是安慰她。
林清越犹豫了一下,把手伸出去。心里七上八下,这家伙不会真有道行吧,否则怎么没做国师呢?
那道长给她把过脉,细细的看她神色。林清越很是不自在,总感觉被人看穿了秘密一般,心中不由对此人有些不喜。
“娘娘可有做噩梦?”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好像来自世外。
林清越很是诧异,点点头道:“有,隔三差五的做恶梦。有时候是被很多人拿着棍子打,有时候是被放在火上烤,就是各种各样的酷刑折磨。”
道长转过头对皇上道:“贵妃娘娘得的不是病。”
林清越不明所以,这人不会是个神棍吧。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般,他接着话说道:“凌云宫阴气太重,贵妃娘娘思虑过度,再加上被人行蛊。娘娘在这三种打击之下,魂魄不堪承受,身体虚弱。”
林清越对此人的印象一下子降到负值无限低,说风水不好就罢了,居然还被行蛊,要是巫蛊能咒死人,这世界不早乱套了。人活一世,谁还没几个看不顺眼的人?可是皇帝的一句话却让她张大了嘴巴。
“巫蛊,宫中居然有这等恶事?”竟是咬牙切齿般痛恨。
林清越吓得一个哆嗦,颤抖着声音道:“道长,这不可能吧。巫蛊要能咒死人,那世界不乱套了?”
道长目光平和的看着她,道:“凌云宫的阴气太重,娘娘忧虑过度。”
什么意思,林清越不明白,茫然的看着他。
“巫蛊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道士看他不明白又加了一句。
林清越更是糊涂,难道她就那么好运的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人家不诅咒她都对不起老天创造的条件?
皇帝的脸色已经和包大人有的一拼,大吼道:“小安子,立刻传旨搜宫,朕倒要看看,朕的后宫还有这等蛇蝎心肠之人。”
小安子立刻去传旨。皇帝沉声道:“贵妃的身子要紧吗?”
“此地不宜养病。娘娘千万放宽心思。”无尘道长作揖道。
林清越虽然是建筑设计师,也是接受过天朝高等教育的人,但对于风水还是有几分相信。如果这道长单说这里风水不好,她一定会相信,并且请求移宫的。可是他说了巫蛊之后,林清越已经认定他是个神棍,而且应该是后宫某个娘娘同伙,对他的话自是嗤之以鼻。
“凌云宫住过很多人都没事。”皇帝陈述一个事实。
林清越更不解了,既然你对这家伙的话怀疑,怎么还搜宫,弄得人心惶惶?这要搜不出来才怪呢?卫子夫以巫蛊扳倒陈阿娇上位,最终又被人以巫蛊扳倒,后宫巫蛊每次都是牵连甚广,一大批人为此丢掉了脑袋。
“皇上,娘娘的八字和凌云宫不合。”
要不是要维持形象,林清越都恨不得扇这家伙几巴掌。她之所以被诅咒成功,是因为她的条件完全符合被诅咒的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她在这里不适合养病,居然是她的八字和这里不合,接着是不是打算说她和这个时代犯冲,她就是几千年难得一遇的集所有倒霉于一体的霉女。虽然她确实挺倒霉的,但也不至于倒霉到这地步啊?最起码她还活着不是?
皇帝没有说话,林清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得乖乖的装哑巴。半晌,皇帝面无表情道:“辛苦道长了。来人,赏道长八卦金衣,送道长出宫。”
林清越更是不解,她不明白八卦金衣是什么衣服,但是现在巫蛊没有查出,她的病情也没有好转,这赏赐也过早吧?不过她很识相的没有开口,她现在根本就搞不清状况,多说容易出错。
无尘道长离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小安子带着几名太监匆匆走进,其中一名太监托着的盘子里赫然是一个浑身是针的布娃娃。
纵是林清越不信巫蛊,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宫中到底是谁竟恨她如斯?
“皇上,这是在崔淑媛的寝宫里搜到的。”小安子小心翼翼道。
皇帝颤抖着手拎过布娃娃,恨声道:“将崔氏押往掖庭,让张俊严加审问。”
“是。”小安子赶紧去宣旨。
林清越也明白过来,如果说在这宫中她得罪过什么人,也只有崔氏了。她哑声道:“皇上,给臣妾看一下,好吗?”
皇帝看了她一眼,将布娃娃拿到她面前,却不让她碰到。没有一丝新意的巫蛊,布娃娃做工粗劣,只在心口处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心口处的针扎的很密,看来崔氏真的恨透了她。
可是,她疑惑道:“这不是我的生辰八字啊?”虽然她对这上面的生辰八字不是很懂,但是很明显这不是她的八字。
皇帝淡淡的看她一眼,沉声道:“崔氏有这心思,就已经罪该万死了。”
林清越很识相的不再说话,说白了,崔氏跟她没半毛钱关系,还诅咒她,她犯不着为她说话。只是毕竟是皇帝曾经宠过的女人,万一他哪一天想起来后悔了。现在把话说明白,要收拾崔氏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跟她没关系,以后也不必为这事迁怒于她。
皇帝坐下,揽住她的肩头,道:“清越,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简单的,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你一定要有防人之心,别傻傻的让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林清越很想冷笑一声,这种局面是谁造成?谁都有资格这么说,就你没有。她无力的靠在皇帝怀里,柔弱道:“臣妾明白。”她又何尝不是带着面具生活?
皇帝柔声道:“这凌云宫既然不适合你居住,你就先搬回翌云宫吧。宫里出了这么多事,朕也不能公然为你树敌。翌云宫虽然偏僻,倒也清静,朕会常常来看你的。”
林清越泫然欲泣,强忍着委屈点点头:“臣妾明白,皇上不会委屈臣妾。”搬回翌云宫,在众人眼中就是失宠的信号,林清越岂不明白这一点?但是相比于风口浪尖的战战兢兢,她宁愿去翌云宫清净。
“你明白就好。”皇帝抚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两人静静的偎依着,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皇上。”小安子尖细的声音想起。
林清越不悦的皱眉,皇帝的声音也很是不悦:“什么事?”
“回皇上,崔淑媛娘娘求见皇上。”
皇帝拧着眉,沉声道:“朕刚刚不是说了吗,将她送往掖庭吗?”
“回皇上,崔娘娘说她是冤枉的,要求面见皇上。还说……”
“有什么冤枉让她去掖庭说,朕没空见她。”皇帝粗暴的打断他的话。
林清越看着这个人,刚才还一脸温柔的安慰她,此刻下令处置曾经的枕边人却毫无感情。帝王之爱,林清越心中叹口气。
“可崔娘娘说她怀孕了。”小安子接下里的话却如同一颗重磅级*将她炸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茫然的看着皇帝,皇帝似乎也很震惊,沉声道:“御医看过了吗?”
“是的,御医说已经五个月了。”隔着帘子看不清小太监的神情,不过听语气似乎很是害怕。
林清越心中默算,五个月,这么说是皇帝从西山回来不久就临幸过她。西山回来之后,崔氏一改从前的张扬,变得很是低调,要不是这次巫蛊,林清越都快忘了后宫还有这号人物了。没想到她居然不声不响的怀孕了,还五个月了,藏得真够严实啊。
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过年不久,就有两位妃子怀了龙胎,真是个好兆头啊。这个男人刚刚还一脸温情的要她生个儿子,一个非嫡非长,有他不多,无他不少的儿子,对他这个将成为众多孩子父亲而言又有什么意义?林清越突然对这个男人有了一丝恨意,他为什么要娶她,把她关进这座黄金牢笼里,看着他新人不断,子嗣兴旺吗?她看他的眼神甚至无法掩饰怨恨,只得低下头去。就是听到凌淑媛、严淑女怀孕时都没有过的怨恨。
皇帝似乎没有注意她的反常,想了一下,道:“把崔氏交给淑妃处置。”
“是。”小安子匆匆去宣旨。
皇帝看林清越低着头捏着帕子,笑道:“朕让淑妃今天就把翌云宫收拾好,爱妃明天就搬去吧,这里的一应物什就不必带过去了,免得把病气再带过去。”
林清越低声道:“是,臣妾明白。”
皇帝伸手欲拉她,看她似无意的闪了一下,叹口气道:“爱妃,你……你看开点,皇家不同于平常人家,这是迟早的事。朕也没办法。”
林清越心中不耐,你都做了还解释什么?想折磨死我吗?心中一惊,她居然如此的怨恨皇帝,怨恨她把她娶进宫,却要她面对这么多的莺莺燕燕。她怎么忘了她也是个小三,虽然不是自愿的,可妾就是妾,皇后都无可奈何的事她区区一个小妾能说什么?她抽了一下鼻子,道:“臣妾明白,皇上还是去看看崔淑媛吧。”
皇帝看她眉宇间似是疲倦,,说道:“你好好休息,朕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林清越欲起身,皇帝按住她的肩膀道:“不用起来,你身子不好就好生躺着。”转身离去,伴随的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两人原本就不是很近的距离,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