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禹天来终于真切感受到练气成罡之境的武道宗师的厉害。
即使他这样已经走到先天极致圆满的绝顶武者,本身的先天真气不管如何精纯,都无法与武道宗师的罡气相比。那已并非单纯是凝练程度的区别,而是一种本质的差异。
若说后天真气是寻常工匠打造的凡铁,而先天真气是名匠铸造的有切金断玉之利的宝刃,则罡气便是欧冶子、干将、莫邪等宗匠大家锻造的已有灵性的神兵,每一个境界之间都是云泥之别。
若是龙象法王实力未损之时,即使是禹天来这“异数”与出身神秘实力莫测的虚枕溪联手,也绝无取胜的机会,最多便是仗着各自的许多底牌全身而退。但虚枕溪的三枚“游脉针”硬生生地将龙象法王的功力打掉了三成,这便为两人创造了几分以先天武者逆袭罡气宗师的可能。
因为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并且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另有秘术可以缩短这时限,所以禹天来和虚枕溪一动手便不约而同地掏出了压箱底的真才实学。
禹天来将已经修习至第八重巅峰的“九转明玉功”运行至极致,圆转循环的阴阳二气在体外三尺范围内形成一个无形的黑洞,将天地间弥散的元气以及场中众多高手交手时散溢的气劲尽都吞噬其中,如磨盘般碾碎还原为最纯粹的能量反哺自身,使得他功力始终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
他脚下则踩踏着推演得愈来愈神妙莫测的“禹步”。时而移形换位,瞻之在前、忽之在后;时而分身化影,真真假假、幻灭无常。
而他手中的“慧剑”则将“四相剑诀”的真正威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地”、“水”、“火”、“风”四相繁衍生化,又演化出“天”、“山”、“雷”、“泽”四相而合成八卦,应和八卦之相的剑势彼此勾连衔接,其威力或相辅相成而彼此叠加,或相克相斥而相互激发,再凭借“慧剑”神兵之利,每一剑都超出了先天之境的极致上限而隐隐触摸到罡气的门槛。
虚枕溪的表现却也毫不逊色,他脚下仍用方才施展的飘然若仙的步法,手中名为“六气扇”的羽扇上凝聚的真气似虚似实、若有若无,挥舞间变幻的招式俊雅潇洒,偏偏一招一式又都隐藏着无比险恶阴毒的杀机,令人在赏心悦目之时又不由得战栗惊悚。
面对这两个底蕴深厚到恐怖的青年高手,龙象法王自认便是实力圆满时也不敢有一丝大意,他运功封锁了任脉、督脉和冲脉之后,以罡气之境“龙象伏魔神通”御使手中沉重无比的金刚杵凝神应战。宗师之胜于武者,便在于他们的由先天真气升华而来的罡气之中蕴含一种奇妙的“灵性”,应用之时随心所欲变化无穷。
禹天来“截道八击”之中的“蛇蟠”一式,可以将掌力凝聚成束并使之曲直如意,运用之妙堪称绝顶。但在武道宗师而言,这不过是对罡气的一种最基本的应用法门。
便如此刻的龙象法王,他手中的金刚杵在挥舞之时发出的罡气蕴含龙象之威,或如经天游龙回旋缠绞,或如山岳巨象野蛮冲撞,每一道龙象罡气中都蕴含着无穷巨力,寻常先天武者只要被任意一道龙象罡气一绞一撞,当时便是骨裂筋折的凄惨下场。
幸好禹天来与虚枕溪皆非寻常先天武者,所以才能以联手之威与实力减损三成以上的龙象法王战成平手。
在三人战圈之外,双方的战局也是一开始便进入最惨烈的阶段,所有人都毫无保留的用出自己最强最狠的杀招,心中除了杀死面前的敌人再无第二个念头。为了杀死面前的敌人,每一个人都绝不吝惜一切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
刀剑狠命撞击的铮鸣与嘶哑的喊杀、惨叫之声相交织,刀剑的反射的寒光映照着四下飞溅的鲜血及残肢碎肉,空中更有拖着刺耳尖啸往来穿梭不断贯穿人体的羽箭,整条长街已经变成一片有如修罗地狱的血肉屠场。
伯颜与己方的两名先天高手联手,勉强抵挡住了气势如虹、状如疯虎的燕冲天。在交手的同时,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自己身边既然出了虚枕溪这内奸,对方也必然会针对虚枕溪提供的情报做出相应的布置,而这些布置绝不会只有眼前发动的这些手段。
他蓦地想到了“不归岛”第二号人物“天河钓叟”沈千山在始终未曾出现在战场上,心中立时打个寒噤,猛地转头向后方望去,恰好看到了海岸方向升起的冲天黑烟。
“你终于发现了吗?”燕冲天见状哈哈大笑,“我舅父沈千山昨夜便已经由岛上密道潜离,联系上了天来禅师安排在外面的一支奇兵,只等你们自以为胜券在握深入岛内,便发动突袭毁你战船、绝你后路!”
伯颜脸色难看至极,一颗心更已沉到谷底。从一开始他便落入人家的算计之中,一步步踏入人家设下的陷阱而终于步入绝境。至此他也才明白了自己虽然用心研究汉人的兵法韬略,却没有参透所有兵法韬略的核心精要,都是对人心的揣摩与算计。事已至此,他无计可施也无话可说,在这孤悬海外的海岛之上,他连逃跑都做不到,能做的唯有用手中的一对“天矛地盾”,在被敌人杀死之前使敌人付出足够的代价。
充满生力军旺盛战意的喊杀声在蒙古人的后方传来,一支三百余人的人马如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白发老叟正是“天河钓叟”沈千山,此刻他满脸都是兴高采烈的神色,手中的一根长竿势如毒龙怪蟒,将前方的蒙古武士或挑或抽地打飞出去;长竿顶端更不时飞出一条半透明的细丝,只要缠住人身之后用力收紧,坚韧锋利的丝线立时便会将缠住的那一部分肢体切割下来。
在沈千山后面,天宝与张君宝各持一柄长剑,剑势一个大开大合,一个精巧绵密,砍瓜切菜般斩杀沿途所遇蒙古武士。
禹天来见这两个小子果然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为今日的大胜添加了最有分量的一块砝码,胸中不由大为畅快,扬声道:“虚道兄,有劳你暂且独力支撑,贫僧需要三十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