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白挑眉瞧着君青蓝:“你可准备好了离开这里?”
君青蓝沉吟着:“的确该离开了。”
君青蓝不否认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平静舒适,这曾是她梦中无数次渴求过的生活。然而,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注定,她不能同寻常世间女子一般生活。
她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再出现时已然恢复了往昔男儿打扮。女子将乌黑浓密的长发高高挽起只用一只木簪别于发顶。粗布的衣衫并不华美,偏偏难掩她举手投足间流转的光华。
陈墨白默默瞧着她。
此刻的君青蓝早已不是与他日日相对,在山野间巧笑嫣然的花仙精灵。俨然又成了燕京城中,叱咤风云的第一仵作。
陈墨白的目光始终焦灼在君青蓝身上。良久,唇角才不由挂上一丝苦笑,却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掩去了双眸之中的不舍,只轻轻说道:“看来,阿蔚是真的准备好了。”
“你可要同我一起离开?”君青蓝瞧着陈墨白:“你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长乐公主应该也不会就此放过你。随我一同回去吧。我想……。”
陈墨白毫不犹豫的摇头:“不必。这里的生活我极是喜欢,若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君青蓝颦眉:“你真的决定了?”
“我只想请阿蔚答应我一件事。”
陈墨白抬眼瞧着她:“不要让人进入这里,践踏了此处的平静。”
君青蓝颔首:“我会立刻离开,绝不会让旁人踏入这里。刘伯,麻烦你……。”
“不用你吩咐。”刘步仁白了君青蓝一眼:“我老头子既然答应了要救人自然会救到底,他没好之前,我自然会留下。”
君青蓝微微一笑,默然转身朝山林外走去。
陈墨白再没有开口同她说话,任由女子纤细身躯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之内。良久,他眼中的不舍遁去,继而染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步仁眸光闪烁,一瞬不瞬盯着陈墨白:“我警告你,不要肖想不该属于你的一切!知足者才能常乐!”
陈墨白似乎并未瞧出他眼中警惕,只将唇角微勾了勾:“天下之事瞬息万变,哪里能说得准。就如你和我,上一刻还是敌人,说不定不久以后就成了朋友。”
陈墨白侧首瞧着刘步仁,眸光幽幽,笑容清浅:“不是么?”
刘步仁呼吸一滞,冷哼道:“谁要和你做朋友!”
山谷中的对话君青蓝已经听不到了。自打换了衣裳,她就已经再度同过去的秦蔚彻底划清了界限。
树林外,阳光正好,天气正好。一切都似乎美好的叫人心醉。
君青蓝粗麻布衣,乌发高绾,束手而立。马蹄声越来越近,女子清眸微微眯了眯。
容含应该快到了吧。幸好他素来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应该对陈墨白并没有兴趣。
正前方尘土飞扬,渐渐能瞧见由远及近的男子身躯。君青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少倾便成了一丝迷茫。
跑在正前方的是一匹极漂亮的马。通体乌黑只在眉心处有一簇醒目的白。这匹马她是认识的,那是李从尧的战马乌骓。自打李从尧解甲归田,乌骓便也
彻底的养尊处优起来。从前瞧见,它总在马厩中懒洋洋躺着。真正瞧见它抖威风也只有一次,便是上回李从尧追着马车出城哪一次。
今天来接她的居然是……李从尧?
一连数次,他都远远甩开众人走在第一个来见她。她有这么重要?
然而……君青蓝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
那人穿的是什么玩意?他身上的衣服极近奢华,奢华的过分!
往日里瞧见的李从尧从来都是素淡的。他衣服的色泽和款式都不多,重点在于厚实。即便在最炎热的盛夏,他也每日里裹着五层纱衣。然而,他今日却穿了一袭艳紫的外衫。那一身紫色的丝缎极是光滑,阳光下隐隐似有金光流动。竟用的是余杭郡最贵重的明缎云烟绸。据说,若是将云烟绸裁制的衣裳穿在身上,行走间便似行云流水,又如如云烟环绕。
仅仅是一匹绸缎就价值万金,光芒万丈。何况他衣裳上那些惊人的刺绣!
衣袍下摆和衣襟袖口上绣着大片金灿灿的元宝,闪闪的金光竟是将真金融化,浸透入丝线中再请巧手绣娘精心完成。李从尧今日在头顶挽了高高一个发髻,用金灿灿一只双鹤发冠牢牢固定住。那发冠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闪瞎人眼的亮堂,偏偏正中间还镶着块极大的翡翠。水头好的不得了,绿油油的夺人眼球。
而他牢牢牵着缰绳的手指上,竟带了七八个镶着各色宝石的戒指。尤其是拇指上羊脂白玉的扳指一瞧就知价值不菲。这样的装扮,叫人忍不住会替他的手指担心,被那么些珠宝压着,那只手还能抬的起来?
君青蓝被他这一身金光灿灿的形象给深深的震惊了。这还是她认识那个高岭之花般完美无瑕的端王殿下?莫不是……哪个商中的掌柜老板易容假扮的吧。这么多金子弄在身上,简直……华丽的叫人不忍直视。
这是怎么个情况?
李从尧狭长一双凤眸一眨不眨盯着君青蓝。男人眼底的淡然无波在瞧见她的瞬间分明起了一丝涟漪,就在君青蓝想要仔细探究的时候,他却忽然敛了眉目。周身都被冰冷的气息包裹,分明动了怒。
“上来!”李从尧用他带满了宝石戒指的手指朝着君青蓝勾了勾。
君青蓝犹豫了,这是要她共乘一骑?今天可不是在马车里面,他们两人若是以这样的姿态回到燕京去,想要低调都不可能。只怕眨眼间关于端王殿下宠爱锦衣卫仵作君青蓝的传闻又会多了一桩有力证据。
“不好吧。”君青蓝讷讷开了口。
她话音才落,那神骏黑马便喷着响鼻将前蹄高高扬起。明亮的双眸瞪着君青蓝,竟充满不屑。天下间能骑他的人可没有几个!
李从尧眸色一凝,伸手在乌骓马耳后轻轻拍一拍:“倾墨!”
只这简简单单两个字,黑马倾墨立刻便停止了躁动。温顺低下了头去头,再不敢造次。
“还不快上来?这里并不安全!”李从尧的声音越发冰冷了几分。
这么一耽搁,端王府的暗卫便也已经赶到了。最前面的是唐影和容含,后面那几个人她并没有见过。
“这几个都是本王贴身的暗卫。”李从尧抬眼朝着他们瞧去:“以后若是到了危急时刻,无论你瞧见了谁都可以吩咐他
们做事情。”
君青蓝吸了口气,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能直接调动他的暗卫?她成什么人了?!
李从尧从不是个肯叫人提反对意见的人,毫无征兆催马上前,一把捞住君青蓝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到了马上。
“抓紧,我们要回去了。”
马蹄生风,绝尘而去。这般的情形,依稀与李从尧上次营救君青蓝时有几分相似。君青蓝忽觉身后男人身体一僵,知道他大约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你听着。”李从尧将头颅凑在君青蓝耳边,冷声说道:“你若再敢将本王踢下马,本王定不饶你!”
君青蓝呵呵轻笑,那不是形势所迫么?忽然说起这个,叫人很尴尬呢。
“你执意要同那贼人离开,等稍后回了王府,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交代。”
“哦。”君青蓝讷讷回答。心中却忽然一颤,稍后回端王府?
“咱们现在去哪?”君青蓝有些好奇,这么兴师动众的是要干什么去?李从尧该不会打算就这么带着人直接杀到长乐公主府上去吧?
“唔。”疾风卷起男子含糊的言语飘进君青蓝耳中,将她彻底给惊着了。
“相亲。”他说。
相……亲?!
君青蓝回首瞧着李从尧,那人面色严肃而认真,俨然不是开玩笑。君青蓝的心态却已经彻底崩溃了。
那人今天打扮的这么风骚,带着大队人马与她同乘一骑,就是为了去……相亲?
开什么玩笑?!
“王爷,请让卑职下来。”卑职扭动着身躯,整个人都不自在了:“那样的场合叫卑职前往不大合适吧。”
传闻中,君青蓝可是端王的男宠。带着自己男宠去相亲,这是要打谁的脸?君青蓝并不认为她有能得罪起任何京城权贵的资本。
“坐好。”李从尧抬手,不由分说在君青蓝屁股上拍了一下:“本王认为合适谁敢反对?”
女子臀部柔软极有弹性,大约是觉得触感不错。李从尧忽然淡淡哼了一声:“你若不老实,本王以后还打你屁股。”
君青蓝气结。王爷,您的节操呢?!
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别人不知道您能不知道么?怎么能随便打人家屁股?还说……以后还要打?
然而,君青蓝敢跟李从尧翻脸么?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不敢!
“王爷。”她唯有柔声细语的恳求:“卑职毕竟才从虎口脱险,身心疲惫。您是不是该好心放卑职先回府去,等修养好了,再追随您做什么都可以呢!”
“你现在回不去。”李从尧不在意的说道:“本王今日一早就已经出门相亲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中途离开,是为了接你过去。”
李从尧的声音忽然愉悦了几分:“你以为,你此刻还有离开的理由?”
君青蓝仰天长啸,王爷,您这不是坑人么?!
君青蓝彻底闭上了嘴。李从尧就是有这种本事,他若是不想叫你开口说话,你就半个字也说不出。君青蓝觉得,自己此刻就半个字都说不出了,她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压抑不住的咆哮。